“是你心心念唸的人住的地方。”冷厲南十分冷淡地說道,然後突然探過身子來。
雲念離下意識地嚇了一跳,然後往後躲了一下。
冷厲南臉色有點難看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在她面前的手套箱裡面翻找了一下,找出了一盒香菸來。
原來是要拿煙。
雲念離輕輕在心口鬆了一口氣。
而冷厲南沒有理她,直接下了車,然後大力地慣上了車門,依靠在上面點起了一根菸。
雲念離坐着沒動,只是被車門的聲音嚇了一跳。
但是她知道現在冷厲南正處在暴怒的頭上,自己還是不要惹他爲妙。
所以她坐在車裡,想去掏手機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什麼都沒有帶。
要是冷厲南將她殺了拋屍在這裡,恐怕都沒有人知道。
她爲自己冒出的這個荒誕念頭發笑,但是笑容還沒有到嘴角,便又消失得乾乾淨淨的。
就算冷厲南現在恨不得掐死她,以他的自制力,也是不可能的。
他纔不是那種會使用暴力的人,如果他真的想殺死一個什麼人的話,大概只要冷漠地看對方一眼,就足夠了。
所以雲念離將座椅微微放下了一點,然後躺了下來,順手用脫下的外套將頭整個矇住了。
她現在需要一點時間來思考一下,思考一下對方爲什麼會突然將她帶到這裡來。
這麼多年來,她不是沒有找過顧成川的下落。
當初她走的時候,顧成川的屍體並沒有找到,顧家人只是給他建了一個衣冠冢。
而當時僱傭的打撈的船隻和負責水上的警察,都說生還是沒有希望了,一直沒有打撈到屍體,大概是沉到水底,被什麼勾住或者是已經衝出去很遠了。
顧家人雖然心痛,讓人在水上不停休地打撈了幾天,但是最終,還是屈服在了現實之下。
所以纔有了那個衣冠冢。
雲念離出國以後,尤其是經濟狀況好轉一點之後,曾經不止一次地拜託人幫她打聽顧成川的下落。
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是隱隱地有一種感覺,顧成川好像沒有死。
但是俗話說的好,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顧成川雖然沒有屍體,但是也一直找不到這個人,甚至在法律上,已經認定了他的死亡。
後來,冷家順勢合併了顧家的產業,那時候,雲念離正好還在坐月子,看着網上的報道,只覺得心裡一片惶惶然,當然,也有一種渴望,渴望知道自家企業陷入了這種境地的顧成川可以出現。
但是直到收購成功,都沒有顧成川出現。
所以那就代表着,顧成川是真的死了吧。
雲念離在顧成川的生死之間掙扎徘徊,也不知道自己內心到底屈從於相信哪一種。
所以她一邊在心裡緬懷着顧成川,卻還是一直拜託人繼續尋找。
只是這麼久以來,一直都沒有音信,直到冷厲南親口說了他還活着。
沒有人知道雲念離那一刻的心情。
直到現在,雲念離也不敢回想。
而現在,冷厲南說,顧成川就在這裡。
就在這裡,在這片土地之上,天一亮,大概自己就可以看到他了。
在雲念離的想象力,她現在應該是瘋狂地,興奮地,一刻都沒法再等待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雲念離現在整個人卻是混亂的,茫然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感覺混亂和茫然,明明是一件這麼值得高興地事情,唯一的解釋便只能是太過興奮了,所以產生了一種“近鄉情更怯”的感覺。
冷厲南在外面抽了兩支菸,又站了一會兒,才又打開了車門,對着雲念離說道:“走吧,去見你一心相見的人。”
雲念離聽見他的聲音,卻沒有動,只是將頭上的外套扯開,然後轉過頭去看向他,然後問道:“他過得好嗎?”
冷厲南原本是不想回答的,但是看到雲念離的表情有點不忍,所以這才停頓了一下,然後重新上了車,說道:“他挺好的。除了失去了一部分的記憶和一條腿,其他的,肯定比之前好。”
雲念離卻彷彿是聽到了天方夜譚一般,瞪大了雙眼看向了冷厲南:“你說什麼?”
什麼叫做失去了一部分的記憶?這又不是在演電視劇,爲什麼會這樣?
冷厲南卻避開了她的目光,然後說道:“我見到他的時候,已經是這樣了,這些年,我一直在幫他求醫問藥,但是並沒有什麼效果。醫生說是他自己選擇的遺忘,如果他自己不願意記起的話,醫生也沒有辦法。”
雲念離坐起身來,然後直直地看向了冷厲南,說道:“可不可以,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
她的語氣帶着一點祈求,眼神中也都是拜託。
冷厲南卻突然覺得沒有來由地刺眼,所以他移開了目光,然後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了關於顧成川的事情。
原來,當初顧成川跟着車一起掉進水裡的時候,其實他在過程中,是打開了車門,解開了安全帶的。
所以在這個衝擊中,他其實是掉入了水中的。
但是因爲衝擊力太大,再加上掉下來的時候,腦袋撞到了車身,所以他還是暈倒了過去。
但是比較幸運的是,那天他穿的衣服浮力較大,所以他竟然沒有沉下去,而是順着水流飄到了很遠的下流。
在那裡,他獲救,然後便被送到了醫院,但是因爲腦部受的傷也比較嚴重,所以不僅是半個多月之後才醒,更是三個月之後才斷斷續續地恢復了記憶。
而冷厲南的手下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但是那也在他出事一個半月之後了。
那時候,葬禮已經舉行過,雲念離也出了國,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冷厲南到醫院的時候,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顧成川。
他穿着寬大的病號服,瘦得不成人形。
而他的右腿,褲腿空蕩蕩地垂着。
他原本正在看一本書,等看到冷厲南之後,他先是微微皺眉,然後好像是想起了對方的身份,所以揚起了一個乾淨的笑臉:“你來了,哥。”
他的聲音很輕,就像他嘴角的笑容一樣輕。
但是冷厲南卻覺得沒有一刻像那時候那麼沉重。
然後他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臉上還是一貫地冷淡表情,但是一開口,氣息還是有點不穩的:“爲什麼活着不跟家裡聯繫?”
顧成川那時候不過醒來纔剛剛半個月,身體還是很虛弱,連說話都需要輕輕的,但是聽了冷厲南的話,他卻還要先擠出一個笑容來,說道:“我纔剛剛想起來。”
在大難不死,終於從混沌中醒來之後,他想起的第一個人,卻是冷厲南。
冷厲南掩飾住所有的表情,然後說道:“我幫你轉院,跟我回市裡吧。”
誰知道顧成川卻搖了搖頭,說道:“我還不想回去,我這個樣子,我不想回去。”
他的聲音跟剛纔比起來,還要更低,但是冷厲南卻絲毫不費力氣地就知道了他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