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商榷所說種種,聽着只是臆斷,並沒有一個確切的證據,但他並無猜錯,因爲衛蔚的確有如此打算。
他從來憤恨爺爺當年,爲了飼養鬼胎,借了他二十年的壽命。於這事情他不但恨爺爺,更恨這存活於世上的每一個鬼胎。只地獄鬼胎實在太多,他一人之力根本無法盡數除掉,只能退而求其次,賄賂烏山妖獸,讓它們入地府。
把整個地府攪和得天翻地覆,地府不存在了,自然也就沒有了滋生鬼胎的場所。這方法雖然激進了些,但到底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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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得自己心中想法,被商榷識破之後,我本以爲衛蔚會惱羞成怒,沒有想到他只是輕輕搖了搖頭,“真不愧是豐都的鬼君,您雖然本事大不如從前了,但聰明還是一樣。”
這聽着是一句誇獎,但商榷陰沉着一張臉,似乎沒有因爲受了誇獎,而在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相反他眉頭緊皺,握我的手,更用力了。
“阿遲,等會……”
“我不想先走。”知道他要說什麼,我索性打斷了他的話,“我同你說過了,你任何時候都甭想把我扔下,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我知此去烏山的兇險,便設想過不能活着回去。和商榷一起,倒是沒有遺憾。反正孩子擱在閔良那,我也不擔心。
“你們誰都走不了。”衛蔚也受不了我和商榷這幅長情的模樣,厲聲打斷。一雙眼睛,兇戾地停在商榷的身上。
“不過在我認識商君之後,我發現自己似乎一直都錯了。因爲,原來鬼與人通,也能生有鬼胎。”
衛蔚頓了頓,一雙眼睛恐怖、陰鷙。
他那模樣,和那同地獄爬出來的厲鬼倒是一模一樣,我便也知,是由於對鬼胎一直以來的積怨,才成就了衛蔚,現在這幅模樣。
一切,有因,便有果。
“我算是明白了,”衛蔚衝着我們,清冷地笑了笑,只這一聲,我就覺得身上有了雞皮疙瘩。“這世上只要有厲鬼,和那些矇蔽了雙眼,願意和厲鬼冥婚的糊塗之人,他們也可以生下鬼胎。那是不是,這世上沒有了鬼,就不會有鬼胎了呢?”
我怔愣了下,這世上怎麼可能沒有鬼……
只偏偏商榷壓低聲音同我說,“無論鬼滯留人間,還是前往投胎,都得依託地府,如果沒有了地府,這世上就不會有鬼,而人死了,也不會再變成亡靈。”tqR1
“那會變成什麼?”商榷的聲音聽着有些不大確定,飄忽不定,我皺眉又問了他一句。
他緘默,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因爲他,亦沒有答案。
“我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但是我很期待。”衛蔚替我回答了這個問題,“好了,遵循你們的要求,我已經把該說的了,那麼我們也到了永別的時候。”
他這話落在地上,圍着我們的百鬼就變了模樣,徹底進入了狂暴模式,已經有幾隻按耐不住地,先撲了上來。
我用鞭子,抽打了它們一下。將躍躍欲試的幾隻,教訓了下。
可,也只是算暫時穩定住了局面。
因爲,它們遲早是會,一擁而上的。
“藍藺,你過來。我不希望它們,誤傷了你。”衛蔚見得藍藺就站在不遠處,冷漠地看着百鬼包圍我們,於是多嘴叮囑了句。
“是,師傅。”藍藺畢恭畢敬地衝着衛蔚點了點頭。那之前眼中的蔑視,難道只是我的錯覺?
可我現在,哪是顧着這個的時候?
百鬼們終於按耐不住,一擁而上,我和商榷勉力應付,窮兇也在一旁幫忙。之前黎琛有說,我們倘若能從烏山回來,他就不吃極惡了。
這話不可信,但窮兇除掉相信,似乎別無選擇。
它,還算有些人情味。
一隻巨大的厲鬼突然橫亙在了我和商榷的面前,將我兩人分開。我剛用鞭子抽掉它的一隻胳膊,便見得它竟然造出一道道虛擬的牆壁,將我和商榷阻隔了起來了,也將其他的厲鬼,統統包裹在了其中。
這,是迷宮?
它,是道路鬼?
之前就曾說過,道路鬼是一種非常厲害的鬼衆,能夠開闢道路,將人或亡靈之類,困在其中,讓他猶如在原地繞圈一般,走不出去,直至弄得人精疲力竭爲止。也能橫生出道路,方便連通幾處偏遠的地方,節約時間。
但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道路鬼都是良善之輩,因爲通常他戲弄和玩弄的對象,都是心存歹念的惡人。
可我,不是呀。
只這世上有沒有絕對的善惡,他倘若是被衛蔚蠱惑,做出那樣的事情來,也在情理當中。我和百鬼都困在道路鬼做出的陣法當中,我雖然找不到商榷,但也暫時和百鬼分開了一段距離。
就微微出了口氣。
窮兇就站在我的身邊,一面警惕地防範着四周,擔心會有什麼突然殺出,一面可憐兮兮地看着我。
我知道她要求我的,是什麼事情。
“你剛剛也聽那隻金華貓說了,只要我和商榷可以平平安安地回烏山,他就會放了極惡,雖然他的話不一定可信,但你現在不也只能賭一把嗎?”
我本想斬釘截鐵地告訴她,讓她暫時可以和我們確定在一個陣營。但想想金華貓一貫的惡劣,又覺得這事情多少有些不大靠譜,只能退而求其次,沒有把話說絕,但也沒有給到絕對的承諾。
不過,對於窮兇而言,已經非常不錯了,起碼現在的她,是真沒有其他的選擇。連忙衝着我點了點頭。“衛遲小姐,我知道的。我也不會亂來的。”
偏偏這時候,手鐲閃起了異樣的光芒。我想起之前在墓穴裡,也是靠着它才讓我找到商榷。只要有鐲子在,我和商榷之間的紐帶,便不會斷。
這樣,心裡的擔憂,暫時落在了地上。
我跟着鐲子閃光的方向趕了過去,一路上還得應付突然出現的各種厲鬼。它們單兵作戰我雖然應付得吃力,但總算慶幸它們不是一窩蜂地涌上。
這樣一覺得,不由得停了腳步。
窮兇本是在我身後,我這陡然一停下,她沒有反應過來,竟然撞向我的後背,然後徑直穿了過去。我只覺得周身一涼,旁的倒無別的感覺。
“衛遲小姐,我……”窮兇驚慌失措,打算同我道歉。
我卻衝着他搖了搖頭。
她這一撞,倒是把我撞了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