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玄眯起了眼，似在打量着蕭漫。
“羅玄……你不覺得外面的世界很美好嗎？”蕭漫笑了一下，笑容仿若有毒，“沒有那麼多的殺戮……夜間的喧囂，紙醉燈謎，吵鬧，歡笑，還有男女之愛，若能這樣平凡地過一輩子，真的是人間天堂……我過慣了這樣的生活，你再讓我回去，我做不到。”
“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世界的時候，覺得好新奇。原來平凡的世界是這個樣子的，每個人的臉上都有笑容，很好看。我努力地褪去我原來的樣貌，想要在這些人當中尋找一個可以生存的契機，讓自己變成他們的模樣……”
蕭漫說着，滿臉都是嚮往的神色。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人生來並不用經歷那麼多生死難關，不用在原始森林裡學生存，不用吃生肉，不用跟豺狼虎豹搏鬥，不用……”她停頓了一下，有些淒涼地笑，“不用忍受那麼多苦楚，原來‘人’的意義，並不是我所理解的那樣。他們從呱呱墜地，可以在父母的懷裡快樂地成長，被關愛着，寵溺着……我嘗試着去窺探那些人成長的秘密，每看一次，都羨慕不已。每看一次，我都恨透了我的父母，爲什麼生下了我們，卻不要我們，讓我們在那種地方落地生根……”
蕭漫口中的“我們”，是指她和她的姐姐。
蕭漫是有姐姐的，叫海倫娜。她只知道自己有個姐姐，姐姐或許也知道她，她知道她們在同一個地方，卻從未見過面。
她最後一次知道姐姐的消息，是很多年前。
她在一次任務中喪命。
那個被稱之爲主上的人，只告訴她這麼一句話，沒有其他任何多餘的信息。
“厲斯年第一次送我花的時候，我終於明白了那些人微笑的意義。他爲我做過很多你不知道的事，讓我知道什麼是被愛——或許吧，他應該是愛我的，對麼？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她說着，淒涼地笑了一下，嘆氣，“在這樣美好的世界生活着，我怎麼會捨得回去。所以我一點點地，把主上安插在他身邊的人一一剷除。我想徹底地和那個世界說再見，儘管我知道那並不可能。總有一天，那個世界的人還是會來找我的，只要我還活着。”
她不必躲，因爲她知道她躲到哪兒都會被找出來，因此乾脆大方地活着，做着一切普通人該做的事，而那些血腥的，他都會一一幫她清理乾淨。
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用操心那些事，她真的以爲自己只是蕭漫而已。
然而，羅玄來了。
他來告訴她，她不是蕭漫，她是海瑟薇。
“然而即便是這樣，那又如何？我就是死，也不會再回去那個地方了。出來後我就這麼想，要麼被主上派來的人殺死，要麼被厲斯年發現，死在他手裡……儘管，可能不會死得那麼快。”
誰知道呢，他最後會讓她以哪種方式死去。
“海瑟薇，你不必在這誘導我，”羅玄一直聽她說完，才冷笑道，“我對這個世界毫無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