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回哪?”樑川發動了車子,請示卓斯年。
在這青城,卓家有多處房產,但卓家人多數還是住在坐落在臨海別墅區的老宅。而卓斯年這些年偶爾回國的時候,很少回老宅,而是休息在他自己那棟正陽集團總部附近的公寓裡。
“香格里拉。”卓斯年沉聲道。
“哦,好。”
去酒店?
樑川雖然有點不明所以,但也沒多問,把車開到了酒店。
......
香格里拉,總統套房。
卓斯年一進來,幾位已經在小會議桌前等候多時的教授齊齊站了起來,恭敬打招呼,“先生。”
“恩,各位久等了。”
卓斯年來到會議桌前,看了一眼幾位自己的下屬,開門見山地問,“我讓鄭助理髮給各位的資料可看了?”
眼前的這五位教授,全都是卓斯年手下最忠心,水平也是最高的教授,也全都是他醫藥研究團隊裡的帶頭人。
大家紛紛迴應道,“都看過了。”
卓斯年點頭,“實不相瞞,這病歷是我妻子的。讓大家研究的目的,是想聽聽各位的意見,這種情況,除了做開顱手術,中醫中的鍼灸有沒有可能讓她痊癒?”
教授A:“理論上來講,鍼灸來消淤化腫自然是最安全無副作用的。但是,少奶奶這個部位......”
教授B:“是啊!中醫史上,還沒有類似成功的案例。爲了保險起見,還是選擇手術較好。”
其他人都附和。
卓斯年沉思良久,擰眉問,“那如果鍼灸治癒不了,會不會起到反作用?”
教授A:“這就要看施針的穴位了,一般情況下,施針者若對各穴位非常瞭解,下針準確到位的話,即使治癒不了,也只是會達到刺激穴位的目的。”
教授B:“是的,但施針這事,失之毫厘謬以千里......一針不慎,後果就可能無法挽救。”
......
卓斯年眉宇間的鬱結更深,這情況跟他自己意料的差不多。
但,岳父和黃連都自信滿滿,即便他想選一個萬無一失的措施,恐怕此刻也是來不及了。
賭,還是不賭?
“各位教授,那如果此次施針成功,意味着什麼?”卓斯年繼續問。
“那當然是中醫史上的里程碑貢獻了。”
“我們應該認識認識這位中醫泰斗。”
“......”
“先生,敢問是國內哪位教授,要主動提出要爲少奶奶施針?”有人問。
卓斯年一直猶豫不決的俊臉上,終於緩和了開來,“很快大家就知道了。”
雖然這次簡短的研討會議沒有讓他徹底放下心來,但卻讓他突然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越是難度大,岳父的果決似乎更是充滿信心。
連這麼多教授都不敢有把握的事,岳父卻有勇氣選擇爲女兒施針......雖然不知道岳父的壓力有多大,但既然敢爲人先,敢用自己最親的人試驗,他不該再給予懷疑。
......
翌日,天心診所。
爲了靜下心來爲女兒鍼灸,黃志文破天荒地關了診所的門,空蕩蕩的診所裡,只有他們一家三口和卓斯年在。
儘管卓斯年做好了放手一搏的準備,但還是在外面安排好了應急預案,只是沒有讓岳父母和黃連知道。
黃志文拿出了自己整套的銀針,有粗有細,有長有短,密密麻麻幾十根。
黃連坐在父親身邊,臉上不僅沒有懼怕,反而是一臉的平靜和期待。
藍天心和卓斯年,卻是多少有點緊張。
卓斯年握着黃連的手,久久不放,看着她的眉宇間,染着複雜的情緒,卻只是靜靜地看着她,沒有開口。
她感覺到了,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黃連將手從他手裡抽出來,不滿道,“你們怎麼比我還緊張,黃大夫,我要求這兩位家屬在外面等候。”
黃志文擦了擦眼鏡後架上鼻樑,“我同意病人的要求。”
藍天心本來自己很緊張,但看到卓斯年儘管不說,但似乎更緊張擔憂,只好對他說,“斯年,我們還是不要打擾老黃爲小連施針了。我們在旁邊看着,你岳父會發揮不出正常水平的。”
卓斯年點點頭,眸光溫柔地看向黃連,“寶貝,我在外面等你,加油。”
“嗯!放心吧,快回去!”
這聲“寶貝”讓黃連直覺頭皮發麻,連忙推了他一把。
本來心情很平靜的,這下倒好,這傢伙這顫抖的聲音讓她卻凌亂了。
卓斯年看向手指已經
捻起了銀針的黃志文,“岳父,拜託了!”
所有的語言,都凝聚了在一個“拜託”裡。
“嗯。”黃志文點頭,沒有說多餘的話。
藍天心此刻已經沒有語言,怕多一個字都會給丈夫帶來更大的壓力,索性拖着卓斯年走了出去。
“終於安靜了,爸爸,開始吧!”黃連笑着給黃志文伸出拳頭,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我算是看出來了,我女兒是最信任老爸的。”黃志文終於開了口,眼神卻是緊緊盯在黃連後腦的一個穴位上。
“那必須的!”黃連俏皮地笑,“能親自給老爸做一次小白鼠,是女兒的榮幸。”
“貧嘴。”黃志文寵溺地笑了笑,左手已經覆在了黃連的後腦上,右手裡的銀針也提了上來,“老爸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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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要客氣,不要猶豫!一定要快準狠哦!”黃連閉上了眼睛。
她真希望,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已經有了光。
黃志文閉上眼睛長長舒了一口氣,右手的銀針毫不猶豫地刺了下去。
針尖刺入頭皮的一瞬間,黃連微微皺了皺眉,不過很快就適應了下來,面色恢復了平靜。
“除了酸脹的感覺,如果有特別疼的位置,要及時告訴我。”黃志文捻起了第二根銀針。
“知道。”
......
外間狹小的空間裡,藍天心急得團團轉,卓斯年卻是負手站在掛着一面面錦旗的牆前,看着“妙手回春”那四個字,一動不動,沉靜的臉上,看不出情緒。
時間,一分一秒被拉長。
聽着身後岳母那越來越焦慮的腳步聲,卓斯年深深地閉上了眼睛。
四十分鐘後。
黃志文把最後一根針從黃連頭上拔下,擡手擦了擦額頭上已然滲出的那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
“十八根!結束了?”黃連騰地睜開了眼睛。
只是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黃志文一邊收拾銀針,一邊觀察了一下黃連的臉色,“感覺怎麼樣?”
黃連聳了聳肩,攤手,“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就跟你以前給我鍼灸治療扭傷的腳腕一樣,除了穴位上有酸脹感外,沒有其他不適。”
黃志文略帶欣慰地點了點頭,“嗯,沒有不適就是最好的結果。今天第一次施針,時間有點長,明天開始每次20分鐘就行了。到底有沒有效果,就看連續施針一週之後了。”
黃連不禁喜上眉梢,“爸,那就是成功指日可待了?”
“不容悲觀,不容樂觀。”黃志文收好了針,將女兒扶了起來,“不過,既然開始了,就容不得半途而廢。”
“那必須的!”黃連給了老爸一個鼓勵的笑。
外間聽到聲音的藍天心再也等不下去,直接推開了門,看到已經治療結束的女兒安然無恙,不禁鬆了一口氣,眼眶一紅,緊緊抱住了女兒,“真是擔心死媽媽了。”
“老媽,你說這話黃大夫得多傷心啊!我沒事,一點都沒事。”黃連安慰了一下母親,面向門口的方向,“斯年呢?”
正掀開簾子進來的卓斯年,聽到這句“斯年呢”三個字,心中猛地一震,再看到眼前一臉無恙笑靨的丫頭時,只覺喉間有點堵塞,嘴角漾開了安心的弧度。
如果他沒記錯,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斯年”。
他等了多久的兩個字,她終於捨得喚了出來。
這聲“斯年”,是他聽過所有如此叫過他的聲音裡,最美好的一個。
沒有之一。
若不是岳父岳母在,他一定要讓她多喚幾聲。
“看來很成功。”卓斯年走進來,擡手按在黃連的肩膀上,語氣頓時輕鬆。
“那是!”黃連挑眉,甚是得意。
不知道爲什麼,此刻聽到他的聲音,覺得分外的安心。
“目前看是沒有異樣的,但鍼灸畢竟不是能立竿見影的治療方式。不管是副作用還是效果,都需要時間來驗證。這段時間,小連需要好好休息。”黃志文用醫生的口吻,對卓斯年說。
“嗯。”卓斯年點頭,“我會跟外公說明,等小連眼睛好了,我們再重新約雙方長輩正式見面的時間。”
“嗯。”黃志文應道。
頭上穴位施針後需要好好休息,卓斯年把黃連送到家裡,扶着她在牀上躺了下來。
“有沒有不舒服?”他將她的手裹在掌心,聲音溫柔地詢問。
黃連另一隻手撫額,“卓大總裁卓大叔,一路上你這句話問了N遍了,跟個復讀機似的!”
瞧着她俏皮的模樣,卓斯年忍不住勾了脣,“好,那我不問了,有什麼不適你要及
時說出來。”
黃連連連點頭,“嗯嗯嗯知道了!你不是說下午還有個會嗎?別遲到了,快去吧,我有事的話會讓媽媽給你打電話的。”
“嗯。開完會我就過來,今晚,你的牀得給我留一半位置。”卓斯年拍了拍黃連旁邊的位置。
“呃......不要吧.....”黃連登時紅了臉。
“想歪了吧?快休息吧,我先走了。”
卓斯年勾脣一笑,俯身在她額頭上深深地吻了一下,卻在剛準備離開的時候,又忍不住折回來,直接吻住了她的脣,在她脣角留下一個蜻蜓點水的淺吻,起身離開。
留下了一臉緋紅的黃連,心如鹿撞。
......
正陽集團總部大樓,董事長辦公室。
正陽集團的十幾名主要董事圍坐在卓志山辦公室的小會議桌旁,正在商討着事情。
秘書敲門進來,向正在主持會議的卓志山彙報,“董事長,二少爺來了。”
正在議論紛紛的與會人員都停止了討論,不約而同看向門口。
卓志山點點頭,“讓他進來吧。”
一身藏藍色西裝的卓斯年走了進來,在秘書的引導下,坐在了卓志山左手邊的位置。
而卓志山右手邊上坐着的,是卓斯文。
從秘書彙報卓斯年來了開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走進來的卓斯年身上,唯有卓斯文一直低頭看着手機,嘴角邊始終掛着不羈的笑。
“二少好!”
“二少來了!”
“幾年不見,斯年比以前更英俊帥氣了!”
“是啊!看着也更加沉穩了。”
“......”
這是卓斯年此次回國之後,第一次參加董事會。在座的董事們,有很多是第一次見卓斯年,有些年長的雖然見過他,但也是好些年前了,如今好幾年沒見過卓斯年了。
眼前這個玉樹臨風氣場強大的男子,居然就是傳說中因爲身體不好常年在國外養病的卓家二少爺。
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比起二少爺身上散發出的沉穩篤定的清冷氣質,再看看那個總是一副吊兒郎當沒個樣子的三少爺......
哎!真不知道以後該站在哪個少爺後面是正確的選擇。
卓斯年目光淡淡地在每個人臉上掃過,微微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在看到坐在對面直接把他當成了空氣的卓斯文的時候,卓斯年眸光微微一斂,卻也是沒有開口。
卓志山則是滿臉的欣慰,“斯年來了,我們的會議繼續。關於這次應該不應該響應政府相關部門號召,減少廉價藥品生產銷售,提高高價藥品生產量並適當提高一部分銷量較大、口碑較好藥品的價格一事,大家還有沒有不同的意見?”
“沒有!”卓斯文終於放下了手裡的手機,笑着看了看卓斯年,又看向父親,“爸,製藥只是我們正陽集團的一個小分支而已,既然政府都找來了我們,我們還是順應大流比較好!再說,這種事,對我們有益無害,我覺得沒有商量的必要了,大家肯定都同意。”
卓志山點了點頭,看向各位董事,“大家的意見呢?”
“只要不影響正陽的股市,不影響員工的收入,大局穩定,我沒意見。”
“這次是政府部門提出的,恐怕我們不同意都沒辦法,我也同意。”
“順應大流就是順應市場,我同意。”
“......”
在座的十幾個董事,有幾乎一半的都表示了贊同。
剩下的,沒有贊同,但也沒提出異議,垂眸沉默中。
最後,卓志山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二兒子卓斯年臉上。
“斯年,你的意見呢?”
卓斯年眸光平靜地看着桌上自己帶來的一份報告,沉聲開口,“我不同意。”
雖然聲音不大,卻是格外的堅決。
嗯?
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卓斯年,卻都沒有開口,等着他的下文。
卓志山雖然有點啞然,但還是笑着問了句,“爲什麼?”
卓斯年站了起來,拿起手裡的報告,掃視一眼那些正灼灼看着自己的董事們,“在我說出理由之前,我想先跟大家分享一份報告。與其說是報告,不如說是一則消息而已。
“我手裡的這個消息,是列舉了曾經被雙規的那些控制着中國中成藥品價格的高官們的滔天罪行。藥價虛高,回扣氾濫,藥品價格離奇離譜......這些挑戰着社會神經的底線問題,我想在座的高層領導們,應該不陌生吧?”
卓斯年將手裡的報告,不輕不重地摔在了桌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