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緒言定了定神，黑眸沉靜，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掀開了眼前的報告，直接越過了過程，翻到了結論那一頁。
他的視線凝視在那一行粗黑體的字跡上，一個字一個字的印入眼簾——支持檢驗者和被檢驗者之間的母女關係成立。
母女關係成立！
手指不受控制的輕微顫抖了一下。
林問語的腦袋湊了過來。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念出聲來：“支、持、檢、驗、者、和、被、檢、驗、者、之、間、的、母、女、關、系、成、立！表哥，我就說我之前沒有看錯是吧？一模一樣的，跟上一次的檢測結果一模一樣的。”
“知道了。”賀緒言低聲說道。
眼前，蘇貝的面容在一一閃現。
從最開始認識她拍攝電影開始，到現在的種種，以爲都很平淡的往事，現在回想起來，卻是樁樁件件都格外的清晰無誤。
原來，早在很早之前，他對蘇貝，就並不是完全冷漠淡然的。
“我們快點回去告訴姑媽和姑爹吧！”林問語說道。
林家。
此刻天色已晚，衆人早已經睡下。
只有幾盞路燈還亮着燈光，已經調至昏黃，專門留給晚歸的人。
林問語和賀緒言直奔林曦若現在住的別院。
林問語性子開朗，先一步去敲響了門，興奮得忍不住要馬上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姑媽。
片刻，裡面才亮起了燈，響起了吱呀的開門聲。
賀江有些惺忪，卻不失白日裡的幹練的眼神出現，上了年紀的臉龐，依然不乏年輕時候的帥氣俊朗，他看到兒子的時候，明顯很不滿意，黑眸淡淡掃他一眼，充滿了責備：“曦若剛剛睡下，她睡眠本就不太好……”
護妻狂魔本性一覽無遺。
誰也不能打擾妻子睡覺，連兒子也不能例外。
“姑爹，我們找姑媽是有重要事情。”林問語搶先一步說道。
賀江看到林問語，態度才稍微和緩了一下，林曦若從來疼愛這個侄女兒，他便也多了幾分偏疼。
“明早再說吧，不想這個時候吵醒曦若。”賀江依然是拒絕，濃眉上已經是深深的摺痕，伸手要關門。
“是緒言和問語來了？老公啊，讓他們進來吧。”裡面傳來林曦若的聲音。
賀江眉間閃過一絲無奈，似乎是完全無法拒絕妻子的安排，只能將門打開，卻怨念地瞪了兒子和侄女兒一眼。
賀緒言已經習慣了自己的家庭地位，不慌不忙地走了進去。
林問語這會兒心中有事着急，顧不得什麼，衝了進去。
林曦若穿了睡袍起身，頭髮輕垂在耳側，神思清明的時候，端莊而秀美，充滿了高雅的氣息，跟瘋狂時候判若兩人。
她臉上帶着溫雅的笑，招呼兩人：“坐。”
林問語仔細地觀察着姑媽，以前她是真的沒有將姑媽和蘇貝聯想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手中有了證據的關係，現在她越看越覺得姑媽和蘇貝有幾分相像。
尤其是那眉眼，都是同樣的精緻而大氣，充滿了氣質。
只是林曦若有了年紀，更多的是中年人的端莊，而蘇貝則帶着明媚的朝氣，讓兩個人不會在第一時間給人太相像的感覺。
“問語，你在看什麼？”林曦若溫和地開口詢問。
賀江走過來，在林曦若身邊坐下，俊朗的眉眼當中帶着些許不耐，但是對待自己的妻子，他始終都是帶着溫柔，即便是在她發病的時候。
“姑媽，真的太像了。你和蘇貝，真的很像。”林問語忍不住說出自己的內心真實想法。
賀江臉色微沉，五官之間馬上佈滿了冷漠，林曦若纔剛剛有些好轉的跡象，他不能夠容忍任何人在這個時候，再來增加她心裡的負擔，加重她的病情。
“沒什麼事情的話，緒言，你帶問語離開了。太晚了，我和曦若都要休息了。”他臉色沉沉，發出了逐客令。
賀緒言從林問語手中拿過檢測報告，慢聲開口：“爸，我是來給媽送東西的。這是媽和蘇貝的血樣檢測報告。報告顯示……”
“什麼報告？全部都拿回去！”賀江的語氣更多了幾分深嚴，直接打斷了他，這次林曦若回來，情況一直不錯。
可是纔沒過幾天，就狀況連連，他也快速將手中工作交給別人，趕回來陪伴。
眼睜睜看着妻子發病，他憂心忡忡，兒子卻還在跟着胡鬧。
他並沒有見過蘇貝，長期生活在米國，他也並不關心娛樂圈裡的這等人物，只是聽說了蘇貝本身跟林淑蓮有過相關性，他本能地就有些厭惡，所以語氣又重又急。
林曦若此刻理智是清明的，笑着說道：“算了，沒事，也不要怪兒子。本來也是我非得鬧着要去做報告。我也知道結果不盡如人意，你們父子就不要吵了。”
林問語是個急性子，可等不得他們再說，直接說道：“哎，我直說吧，姑媽，那天我同事幫你檢測了你和蘇貝的血樣，證實了你之間的母女關係。我和表哥怕檢測不準確，又專門去拿了蘇貝的頭髮回來，重新檢測。這就是那份重新檢測的報告，可以證實，蘇貝就是你的女兒，你快看看。”
林曦若聽到這裡，怔了一下，端莊的眼眸裡，一下子浸溼了淚水，她還記得剛剛出生的孩子，在手中一點點冰涼下去的感覺，就是那一點執念，讓她多少年來都放不下來，直到現在依然沒辦法將心事消散。
自己的女兒，是真的還活着嗎？
不，這一定是做夢。
不，不對，是不是自己又開始犯病了，所以神智根本就不清楚，纔會幻想林問語說了那番話？
她纖細的手指緊緊地抓着賀江的衣服，掐得指節泛着透明的白色，難堪而又求助地望着自己的丈夫，猜疑自己是不是現在情況又更糟糕了一些？
賀江眼眸裡翻涌着心疼，將她按在懷抱裡，厲聲對林問語和賀緒言說道：“還不趕快出去？”
“可是姑爹……”林問語還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