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韶琛跟唸白離開後,病房裡又冷清了下來。
她還沒來得及胡思亂想,看護就推門進來打掃裡面的衛生了。
吃飯後食物留在室內的味道還有些濃,看護開了半扇窗戶通了下風。
她嫺熟地拖地搞衛生,倒垃圾,沒有露出絲毫的嫌棄。
這個看護,想必是靳韶琛請來的,職業素養不錯,最重要的是話不多,沈安諾特別討厭陌生人沒完沒了地在自己面前說個不停。
沈安諾闔上眼,依然沒有跟人訴說心事的衝動。
她沒有睡着,而是在想,離婚這事到底由誰來對唸白開口比較好。
靳韶琛似乎不願意說,那隻能由自己了。
唸白萬一很排斥這事怎麼辦?跟他提離婚的時候,她並沒有想過唸白會反對這個後續,真是棘手。
她虧欠兒子的很多,不願意再傷害兒子幼小的心靈了。
如果……如果兒子不願意他們離婚,想要一個完整有父母的家,那她又該何去何從?
……
車內,唸白在後座坐好,靳韶琛的這輛車沒裝安全座椅,所以只能用安全帶給唸白固定好,給他繫好了後折回了駕駛座,發動了引擎後,他忍不住開口,“我不在的時候,你媽媽跟你說了什麼?”
“說了很多啊,”唸白裝模作樣地掰着手指頭數了起來,“說媽媽-的身體,說幼兒園的事情,說……”
靳韶琛聽得眉頭直皺,這個小傢伙是故意的。
他涼薄的脣,抿了又抿,隱忍而剋制地問,“我說的是有沒提到我?”
問完後,他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扣着方向盤的力道不由加重。
唸白清了清嗓子,故作恍然大悟狀,“爸爸想問這個,直接說就行了,幹嘛還拐彎抹角,害我誤會了。不過麼,媽媽,嗯,是提到你了。”
“提到我什麼了?”
靳韶琛已經懶得跟兒子計較他的故弄玄虛了,他從後視鏡中瞅了一眼小傢伙的神情,緊接着就目視前方了。
不可否認,他這會心底裡浮現了絲絲縷縷的緊張。
“嗯---”唸白拖長了尾音,然後一本正經地回答,“我忘了。”
“靳唸白-----”
靳韶琛咬牙切齒,這個兒子能耐了啊,都開始戲弄起老子來了。
好,真的很好。
見爸爸真的怒火熏天,連車廂裡都蔓延了,唸白頭一縮,嘿嘿jian笑道,“爸爸,那個,我沒忘,真的。”
靳韶琛深吸了口長氣,幽幽地吐出來,吸氣換氣不斷,免得被兒子給活活氣死,如了安諾的意願。
他真懷疑,他出去那會,安諾教唆唸白氣死自己,不然這小子怎麼突飛猛進,賊膽包天了。
“爸爸,媽媽問我以後想不想跟她一起住,就我跟她,沒有其他人,其他人一定指的是你。”
靳韶琛又吸了一口氣,手背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地突了起來,“然後你怎麼回答的?”
“當然想啊,反正只要跟媽媽在一起,不管哪裡都行啊。”
小傢伙想了想,後面又補充了一句“我很好養的。”
“爸爸,你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媽媽-的事情啊?”
“你們是不是想離婚啊?”
“你提的還是媽媽提的啊?”
唸白思維發散,問題層出不窮。
沒等爸爸出聲反對,唸白又自言自語道,“一定是媽媽提的,你被媽媽拋棄了。”
他苦着一張笑臉,“爸爸,我真心疼你,我就要沒有爸爸了,當單親家庭的兒童了?”
靳韶琛額頭的青筋也緊跟着一陣猛跳,什麼叫“我真心疼你,我就要沒有爸爸了”,不是心疼他自己嗎?
“我還沒死,你的爸爸就不會換人。”
他眉心一顰,對自己這話不滿意,糾正道,“我就是死了,你的爸爸也不會換人。”
“可是爸爸,要是媽媽跟你離婚了,就能改嫁的,我跟了媽媽,媽媽要是再婚的話,我是不是要叫那個叔叔爲爸爸啊?真是憂傷啊,我擔心我喊不出口,可是我要是喊不出口,媽媽傷心怎麼辦?”
唸白覺得大人的世界真心複雜,他都跟着cao碎了心。
“靳唸白,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這已經是今天短短的時間內,爸爸第二次開口連名帶姓喊自己了,唉,自從他出生後,也就今天破天荒兩次,以前從來沒有連名帶姓喊過他啊。
爸爸真的生氣了。
唸白意識到這點後,很乖巧,不再在老虎頭上拔毛了。
唸白識相收斂後,靳韶琛的怒火還是不停地在蔓延,他快剋制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了。
深邃的眸底,劇烈翻涌着各色情緒,唸白說的每一句話,都化成利刃,一柄柄扎進他的心臟裡,疼得痙攣。
再婚,還讓他的兒子改叫別人爸爸。
這樣的畫面,只是想一想,他就有一股殺人泄憤的衝動。
他靳韶琛的女人,哪個男人不自量力招惹,就是與自己爲敵。
……
王朝的私人包廂,只對幾位合夥人開放的。
這會,藺赫、夜淮、祁默三人各據一方。
藺赫一口一口地往嘴裡灌酒,口齒含糊不清道,“夜二,祁三,你們幫我想想法子,如何讓琛哥消消氣啊?”
夜淮跟祁默面面相覷,各自在對方眼裡看到了爲難,不置一詞。
藺赫猛然站了起來,手中晃着酒瓶,身子踉蹌了下,差點栽倒在地,“你們到底還是不是我的兄弟啊?你們跟我姐也熟,難道眼睜睜看着我姐的一輩子就葬送在牢裡嗎?她醫學上的天賦,就這樣被埋沒嗎?她不進去,能救活很多人,很多人。進去真的太可惜了。”
“人哪有不犯錯的,就是琛哥,難道他就沒犯過錯嗎?我也是,我以前犯過很多錯,琛哥都沒跟我計較,爲什麼這一次,這一次就行不通了呢?”
藺赫搖搖晃晃衝到了夜淮的面前,重重地將手中的酒瓶擱在了吧檯上,瓶內的液體飛濺,紅色的液體染紅了夜淮潔白的衣領。
夜淮皺了皺眉,抽了一張紙巾去擦拭,結果越差,暈染得更快,“藺赫,你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