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父子兩人大眼瞪小眼,氛圍愈發的劍拔弩張之際,李醫生匆匆趕來了。
他停完車應該是一路跑過來的,這會站在牀前,氣息還不均勻,有點喘。
管家在電話裡說得很急,他哪裡膽敢怠慢,一路上,可是連着闖了好幾個紅燈的,回頭肯定會收到一大串罰單。
“老李,他發燒了。”
靳韶琛說完,並沒有退開位置,李醫生放下醫藥箱,忍不住道,“少爺,您讓開點。”
靳韶琛苦笑,揚了揚被韶白緊緊攥着不鬆開的那隻手,不言而喻。
李醫生怔了怔,錯愕不已,之前這二少爺可是對少爺敵意深深的,這纔多久啊,怎麼態度天翻地覆起了變化了?
他心裡咯噔了下,不由想到了某個可能,嚥下了一口口水,“少爺,二少爺是不是想起什麼來了?”
之前自己檢查完二少爺的腦部後,沒忘叮囑過少爺一些事的,這會,他都一一想起來了。
“我也不清楚,或許有點支離破碎的片段吧,這一切還要等他醒來才能知道。”
靳韶琛自己跟韶白接觸的次數爲數不多,何況韶白一直十分牴觸他,連看了日記都抵死不認。
要是韶白一直不鬆口,自己還真拿這個弟弟束手無策。
李醫生無語,這兩兄弟不知道怎麼了?
不過,這不干他一個醫生的事,他只要做好本職工作就行了。
他給韶白灌了退燒藥,又掛上了點滴。
“二少爺估計還要過半個小時才能徹底清醒。”
靳韶琛鬆了口氣,並沒有懷疑李醫生的診斷結果。
“老李,你上次跟我說的催眠,我想大概要派上用場了。”
過了一會兒,他若有所思地衝一旁正在低頭整理藥箱的李醫生道。
李醫生有點懵,滿臉問號,回頭看了過來,想要求證更多,但是靳韶琛接下來卻並沒有爲他解惑,而是神神秘秘的,什麼都不肯說了。
李醫生蛋疼不已,罷了,還是等人醒來再說。
靳韶琛沒說太多,是因爲韶白還沒有親口通知自己要做催眠。
催眠這事,還是要被催眠的人主動配合,要是他不配合,自己一廂情願,也無濟於事。
半個小時後,韶白幽幽醒來,太陽穴一抽一抽的疼,頭也有些暈。
他睜開眼,恍惚間看到了坐在牀前的靳韶琛,一臉憂心地望着自己。
“哥哥?”
他脫口而出道,此時的他,還沒有分清夢境跟現實。
“韶白,你醒了。”
靳韶琛的目光在韶白輕輕顫動的纖長睫毛上掠過,脣角掀了掀,眉宇間浮現如釋重負。
他的嗓音低沉醇厚,如多年的陳年佳釀。
韶白卻如遭雷擊,神志這下徹底清醒了。
他不敢置信自己剛纔喊了靳韶琛哥哥,可隨即又覺得這是夢境帶給他的後遺症。
他臉上一陣青紅皁白,尷尬得無以復加。
想到之前自己振振有詞嘲笑他,毫不留情,可此時自己卻自作多情,實在丟人現眼,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把自己藏起來。
反正,他這會一點也不想見到靳韶琛,見到他,就讓他想到愚不可及的自己。
韶白臉上的掙扎神色,靳韶琛一絲不漏全部納入眸底。
“韶白,我是你哥哥,你沒喊錯。”
他字正嚴詞地陳述,韶白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嘴脣,口腔裡腥甜瀰漫開來,讓他愈發的擡不起頭來。
“你做夢都在喊我哥哥,韶白,你還一直不鬆開我的手,我知道你潛意識裡還是認我這個哥哥的,只不過你這幾年忘了我,受了苦,不敢跟我相認而已。靳北冥那,我想,你大概已經試探過了,不然你也不會受到這麼大的打擊,怒急攻心導致發燒。韶白,一個人錯了,敢於直面錯誤,都是好的,若是連錯誤都不敢直視,一直逃避,那麼就是錯上加錯了。我是你哥哥,無論你過去做了什麼,我都不會跟你計較的,是我沒有盡到最兄長的責任,讓靳北冥有機可趁,對你下手。”
靳韶琛看韶白頭擡起來,繼續保證,“等你想起了一切,我們兄弟聯手,對付靳北冥易如反掌,想要怎麼報復,哥哥都配合你行事,好不好?”
韶白聽得滿腔熱血沸騰,他試探的結果早就出來了,配合也是遲早的事情,他只是拉不下臉來,覺得羞於見人。
靳北冥不敢嘗試,但是靳韶琛肯嘗試,誰親誰疏,答案早已跳出在紙上了。
“我接受催眠。”
韶白喉頭一緊,咬了咬後槽牙,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你是不是我哥哥,等催眠後就會立竿見影。”
他現在彆扭得還不想承認,跟燙手山芋一般鬆開了靳韶琛的手,無意間看到自己把對方的手攥得都破了皮,他大概力道用得太猛了。
可靳韶琛絲毫不以爲意,隻字未提。
“那個潘奕,在催眠之前,你最好還是不要跟他聯繫了。”
靳韶琛站了起來,想到一件事,意味深長地道。
韶白沉默了下來,不知道在想什麼,大概心裡有些難受。
靳韶琛心中的千言萬語都化作了長長的一聲嘆息,聲音低沉有力又隱約帶着安撫,“這人大概是靳北冥的人,我還沒有掌握到確鑿的證據,但估計差不離了。催眠之前,我並不想出意外。”
“我知道了,我不跟他聯繫。”
韶白悶悶地道,潘奕?
他一直把潘奕當成自己最好的朋友,沒想到潘奕也極有可能是爸爸,噢,不,是靳北冥的人。
靳北冥把自己玩弄於鼓掌之間,自己卻愚昧地遵從,還跟靳韶琛反目成仇,一心想着扳倒對方。
“李醫生,我什麼時候能接受催眠?”
韶白這下並沒有問靳韶琛,而是低頭看一旁努力把自己縮成紙片人的李醫生身上。
這人是醫生,還是靳韶琛看重的,肯定有兩把刷子,上次自己檢查腦部,也是這人前來的。
倘若要接受催眠,大概還是要由這人來主導。
韶白之前只是被矇蔽了,腦子並沒有壞掉,依然耳聰目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