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鐵心源就被老婆弄成了人家案板上的肉……至於會被剁成肉餡,還是切成滾刀,完全取決於兩個死婆娘是不是還有一點憐憫之心。
從沒捱過打的趙婉都要自領懲罰了,可見這婆娘對丈夫有小老婆這件事的怨念到底有多深。
到時候一家三口一起趴在凳子上露出白花花的屁股挨板子那場面該有多麼的壯觀。
這件事絕對不能讓人知道……
這是鐵心源現事情不受控制之後的第一反應。
他很想立刻出去巡視胡楊城,可是一想到把尉遲灼灼一個人留在清香城面對狂風暴雨,實在是一件非常沒擔當的事情。
就只好留在清香城眼睜睜的看着事情無可阻攔的向深淵滑行。
人在倒黴的時候一般都遇不到什麼喜慶的人,這是老天爺給倒黴鬼的最後一絲安慰,好讓倒黴鬼相互抱頭大哭獲得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安慰。
已經很久不逛街的鐵心源頭戴笠帽,身着青衣,踩着一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布鞋走在清香城的大街上,突然間就有人抱着他的小腿大叫:“源哥兒救命!”
即便是侍衛們早就檢查過附近人羣,誰都不沒有料到一個破衣爛衫的乞丐居然會撲上來,換讓他成功的達成了目標。
鐵心源瞅了一眼侍衛,侍衛們頓時汗如雨下……
“王八蛋,老子都裝扮成這個樣子了,你竟然還能認得出我來?”
“嗚嗚嗚……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認識……”
“好了,別哭了,你怎麼混成這樣子啊,你不好好地在樓蘭城開你的印書館,跑清香城來做什麼?”
“啊?你知道我家來西域了?”
“廢話,要不然憑什麼樓蘭城的好處都給你家了?”
“源哥兒,清香城的商家全是騙子!”
“我知道,他們是在幫我騙錢。”
“啊?”
“啊什麼,看樣子你有一段時間沒吃飯了,走吧,我帶你去吃飯。”
鐵心源抖抖腿把抱着自己腿的銅子踢開,邁步就走,一個俠客打扮的人被一個乞丐抱着腿的樣子很奇怪。
銅子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在侍衛們殺人般的目光中緊緊跟在鐵心源的背後。
孫羊正店的羊肉絕對是清香城的一絕。
這家曾經被鐵心源一把火燒掉的東京豪華酒樓,現在就正大光明的開在清香城最繁華的北街上。
和樊樓一個德行,都喜歡蓋高樓,都喜歡讓客人坐在閣樓裡就能看見皇家禁苑的一舉一動。
李巧早就想把這家酒樓一把火燒掉了,卻被鐵心源嚴詞拒絕,他李巧一個軍漢憑什麼把一個沒有違反哈密國律法,並且每年都給哈密國繳納了大量稅收的大企業給一把火燒掉?這是對國家的犯罪。
孫羊正店給李巧留下來的回憶並不美好,鐵心源對孫羊正店卻無比的留戀。
就是在這座樓裡,自己親眼見識了倭國美女藤原一味香的風采,也就是因爲這家店,自己親手把那個活色生香波濤洶涌嬌媚可人的美人兒燒成了一具焦屍。
美人不再,孫羊正店的手藝卻流傳下來了。
說真的,在大宋和哈密,還真的沒有幾家店能與孫羊正店相媲美。
且不說這裡依舊美女如雲,僅僅是一個酒池肉林的噱頭就在商賈雲集的清香城徹底站穩了腳跟,讓那個把汴京茶樓開成宏偉的開封樓的孟開山焦慮不已。
即便是鐵心源坐在赫赫有名的酒池肉林裡面,也有一種莫大的滿足感。
躺在能把人陷進去的錦榻上,看着一座掛滿了各種肉食的巨大架子在面前緩緩轉動,烤的金黃色的羊肉,滿是雪花紋的肥美牛肉,被兩顆大葡萄遮住雙眼的死不瞑目的烤豬,散着奇香的駝峰,還有剛剛趁着新鮮割下來肌肉還在微微顫動等待燒烤的野驢肉,至於胡亂動彈的紅色大魚,正在被塗抹調料的各種飛禽,更是數不勝數。
只要客人的目光在某種肉食上稍微停頓一下,那個極有禮貌,極爲乾淨,極爲溫順的且長着一臉大鬍子看着甚至有幾分睿智的西域老漢,就會切下一小塊肉放在一個小巧的銅爐上做最後的烹調。
身畔就有一條暗紅色的葡萄釀彙集成的小溪緩緩的從身邊流淌而過,在巨大的冰山邊上繞個圈,就肆意的散着濃郁的果香。
躺着吃飯不好……等那個西域老漢正在用嫺熟的手法烘烤鐵心源選中的那塊肉的時候,兩個盛裝波斯美姬就搖動精巧的手柄,躺在軟塌裡的鐵心源就被上升的牀榻託着變成了半躺半坐的模樣。
鐵心源嘖嘖讚歎,能請動將作營幫他們設計這樣的一張軟塌估計價格不菲,就火兒死要錢的德行,也不知道店家到底花了多少錢才說動他。
一張嘴,一顆非常新鮮的葡萄酒掉進了嘴裡,也不知道孫羊正店是怎麼儲存葡萄的,這顆剝掉外皮的葡萄竟然吃不出半點陳味,葡萄籽都被細心地挑出來,輕輕一咬滿嘴果漿……
銅子抱着一個碩大的盆子吃羊肉面,剛開始的時候,他全部的心思都在這盆羊肉面上,等空空的胃囊裝滿之後,他就被滿屋子的肉和酒控制了思維,美味的羊肉面再吃起來就如同嚼蠟。
“好了,讓你吃麪,是擔心你空肚子吃肉會吃壞,既然不願意吃了,就吃肉吧。”
銅子果然大喜,不過,他還是把剩下的一點麪湯喝的乾乾淨淨才指着最大的一根羊腿衝着西域老漢大叫。
就在半個時辰之前,他只能窩在街角一邊乞食,一邊擔心捕快會把他驅趕出清香城送去城外的難民營。
半個時辰之後,他已經坐在清香城最昂貴的酒樓裡,享受人間最奢華的宴席。
他心安理得!
只要跟着源哥兒,即便是去大宋官家的金鑾殿,他也能走兩個來回。
這是小時候源哥兒給他注入的強大信心。
鐵心源探手從酒池裡面舀出來一勺子葡萄釀倒進銅子面前的玉碗笑道:“你父親的咳嗽可輕些了?”
銅子喝了一口葡萄釀他不習慣這酒的味道,強行嚥下去之後道:“還是老樣子,來清香城之前,正好遇到去樓蘭城巡診的官醫,官醫說是老病,想要徹底好起來不可能,只能靜養。”
鐵心源點點頭道:“哈密的官醫雖然手藝一般,不過也不會出太大的錯,他既然那麼說應該是有道理的。
你父親那個人啊,一輩子就知道操勞,從我認識他的那一天起,從未見過他歇息過。
當年在東京的時候,見過他最奢侈的休息就是坐在你家的門檻上喝一壺劣酒。”
銅子眼中泛着淚花,抱着腦袋道:“當年我還不甘心當牛做馬的活一輩子,和他慪氣……”
鐵心源笑道:“事實證明你做的沒錯,那樣過一輩子確實很沒意思。”
銅子擦一把眼淚呵呵笑道:“他現在很平和,自從我母親病死之後,就不再逼我總是幹活了,他現在更喜歡抱着金子和銀子逗弄他們。
源哥兒你是不知道,現在只有金子和銀子這兩個孩子才能讓他停下手裡的活計。
我老婆總是用這一招,他總是很受用。
鐵家媽媽身子骨可還硬朗?”
聽銅子問起老母,鐵心源坐直了身子認真的道:“和你相比,我算是不孝的。
你隨老父萬里迢迢的來到了哈密,任何時候都對老父親不離不棄,我卻做不到這一點。
原本以爲只要長大了,就能讓母親少一些操勞,能多享幾年福氣,誰知道,自從我成年之後,母親就一直在路上奔波,僅僅是哈密到東京這條長路,她就走了三遍……”
最是經不起故人問候……
好在銅子的想法和鐵心源不同,他認爲只要鐵心源成了哈密王,鐵家媽媽就該是一個有福的人。
如果同樣的事情放在他身上,他父親可能願意被五馬分屍。
“清香城裡沒好人!”
剛剛又吃了大量美味肉食的銅子立刻就給清香城裡的商家下了一個定義。
“怎麼就沒好人了?”
“他們騙我的字模,一個銅子騙走的。”
“他們怎麼騙了?官府不管?”
“官府也沒好人,我報官了,可是那個小鬍子主簿說是我心甘情願的,還說我立下了字據,上面清清楚楚的寫明是我願意一個銅子賣給他們的。
我多說了兩句,就用棍子把我攆出來了。”
鐵心源喝了一口酒皺眉道:“你識字啊,要是內容不合適你簽字幹什麼,莫非是趁你酒醉或者熟睡按了手印?”
銅子被鐵心源看的非常不好意思,顧左右而言他道:“總之都是壞人。
源哥兒,你幫我重新找條活路吧,字模就算了。”
鐵心源睨了銅子一眼道:“說實話,這事你恐怕不怎麼佔理吧?
不說清楚了,給你再多的錢也會被人家騙光。”
“有你在誰敢騙我?”
“胡說,我就算是哈密大王,也要講道理吧?再說了,我也經常被騙。
你也知道,凡是大宋不要的人都來哈密了,你在街上遇到的宋人,漢人,不是惡棍就是小偷和強盜,遇到一個眉眼好些的說不定就是騙子,就算是一個好說話的婦人,說不準在大宋的時候就是淫媒。”
可能被淫媒兩個字說到痛處了,銅子不滿的對鐵心源嚷嚷:“就這,您也不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