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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王氏趴在澡桶的邊緣,在風雨中大聲的嘶喊着丈夫的名字,風雨灌進了嘴巴,上天似乎在命令她閉嘴。
看着四周茫茫的渾水,她不再喊叫,只是認命的坐在澡桶中間,將一柄破傘支在背上,一隻手緊緊地攬住襁褓中的兒子,一面用一隻瓢奮力的把雨水舀出去。
身爲農婦,鐵王氏清楚的知道自己這時候該幹什麼,丈夫寧願淹死也不願意繼續趴在澡桶上連累自己剛剛出生不到五個月的孩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沒有了後人。
所以鐵王氏很快就收起來悲傷,伸長了脖子四處尋找可以讓她們母子靠岸的地方。
在自己的生命還沒有消失之前,孩子就不能出事,否則到了陰間當家的會把自己活活打死的……
這一路上上她看到了很多做夢都想沒有見過的奇景,先是一頭豬拿嘴叼在一個樹幹上,可能堅持的時間太久,一個浪頭打過來之後,那頭豬就重新掉進了水裡,
鐵王氏驚恐的發現,那頭豬竟然在努力地向自己的澡盆遊了過來,她想離開,卻害怕的手腳發麻怎麼都動不了。
洪水中有很多大木頭,也不知道是誰家的房樑,重重的擊打在那頭豬的腦袋上,豬慘叫了一聲,努力地撲騰幾下就被洪水帶去了遠方。
鐵王氏發誓,就在她和那頭豬的目光相對的時候,她發現那頭豬真的很想活着……非常的想。
然後她就看見兩個趴在一根樑柱上的人,這根樑柱很細,如果一個人趴着的時候還能露出水面,如果兩個人趴在上面,樑柱就會沒進水裡,他們只能努力地擡起頭艱難的在水上呼吸。
因爲水浪的緣故,鐵王氏能看見他們,他們卻看不見鐵王氏,鐵王氏驚訝的看到一個人忽然把另外一個人的腦袋按進了水裡,她拼命地捂住了嘴巴,生恐自己驚叫出來,以免被那個人看到自己,既然那個人能夠淹死同伴,看到自己的澡盆一定會變得更加瘋狂。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鐵王氏看到了那根脫離了羈絆的樑柱,而那兩個人卻消失了。
一條足足有一丈長的菜花蛇緊緊地纏繞在那根樑柱上,在它邊上,還有更多的蛇正在向樑柱圍攏過去,一些平日裡根本就見不得菜花蛇的田鼠也蹲在那根樑柱上,慢慢地那根樑柱上就被蛇與老鼠覆蓋的嚴嚴實實,這樣是長久不了的,相信用不了多久,那根被詛咒過的樑柱上會有更多的生命消失在它的周圍。
一隻碩大的**的田鼠跳進了澡盆,鐵王氏沒有半分的害怕,只是一棒槌就敲死了那隻田鼠,不過她並沒有把田鼠的屍體丟出去,身爲農家媳婦的鐵王氏明白,洪水過後,每一粒糧食都彌足珍貴,田鼠肉算是美味了,被王家攆出家門的時候她就吃過。
孩子的哭聲將鐵王氏從麻木中驚醒,她敞開胸懷,將孩子緊緊地包裹在自己飽滿的胸膛上,孩子啜吸的很有力,這讓她非常的欣慰,剛纔有好一陣子,這孩子都沒有動彈過。
如果她這個時候有空閒低頭看看自己的孩子的話,她會發現自己的孩子漂亮的小臉上,全是鬱悶之色……
鐵心源吃空了一隻ru房,又換了一隻繼續吃,他也不想這樣,可是本能的力量是強大的,根本就不由他,只要肚子感到飢餓,嘴裡自然而然的就會發出啼哭之聲,而後就有一個飽滿的ru房等着他吸吮。
鐵心源鬱悶是有道理的,他本來一個人躺在戈壁上看星星,還以爲會去地府之類的地方,醒來之後就發現自己似乎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耳朵裡充滿了暴雨和水流的聲響,戈壁裡面絕對不會有這樣多的水。
經過了好長時間的確認之後,他認爲自己如今在一艘船上,一艘非常小的船上,小的就像是江南採蓮女乘坐的木盆。
他早就想確認一下自己目前的安危,不過看到自己胖胖的小手之後,他就果斷的放棄了這個打算,如今,他的性命就寄託在這個叫做王柔花的女子身上。
鐵心源這個名字也是從這個女人嘴裡得知的,只要有點空閒,這個女人就絮絮叨叨的說自家的事情,包括這個聽起來還不錯的名字。
從王柔花斷斷續續的話語裡,鐵心源知道了自己目前的處境,也知道有一個叫做鐵阿七的鐵匠把自己母子奮力的推出亂糟糟的村莊,最後被洪水吞沒的事情。
王柔花不止一次的對天發誓,一定要把鐵心源養大成人爲鐵家接續香火,雖然鐵心源知道這是這個女人在爲她自己打氣,在爲她自己積攢活下去的勇氣,在努力的不讓她自己睡過去專門找的話題。
就是這些話,讓鐵心源決定以後就用這個名字生活了,人家已經盡到了一個父親的責任,人家也在努力的盡一個母親的責任,那麼自己只好努力的盡一個兒子的責任了,這實在是沒什麼好說的。
如果這就是地獄的話,鐵心源覺得這地方不錯!
現在做一個好兒子的責任就是努力的不爲自己現在的母親添麻煩,雖然全身溼漉漉的,他還是決定立刻睡覺,不哭不鬧對王柔花來說就是最好的報答。
王柔花有很多的希望,現在已經開始想兒子成親時的模樣了,低頭瞅瞅自己母子一無所有的現狀,就變得急躁起來。
一頭死牛從不遠處飄過,王柔花在估量了這頭牛的價值之後就有些失落,自己家裡以前也是有牛的。
又有一具死屍從澡盆邊上漂過,王柔花現在已經不太怕死屍了,在水裡漂了一天一夜,見到的死屍已經很多了。
這具屍體是不同的,主要是這具屍體的腰上纏着一個繡着纏枝蓮的褡褳,生意人才用這東西,王柔花大膽的猜測這裡面該是裝滿了銅錢纔對。
瞅瞅屍體脖子上的那個大洞,王柔花果斷的就用木棍把屍體勾了過來,屍體到了跟前,王柔花的心臟不由自主的劇烈跳動起來,屍體用那雙慘白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自己,像是在守護自己的財富。
都掉水裡了,還想着銅子,你不死誰死?王柔花輕啐一口爲自己壯膽。
也幸好屍體上綁着一塊木頭,這纔沒有被銅錢給帶到水底去。
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那個褡褳解下來,然後就把這個褡褳緊緊地綁在自己的腰上,她掂量過了,這裡面最少有倆貫錢。
推開了那具恐怖的屍體,王柔花的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按照鄉間的民約,偷屍體上的錢財,會被遊街的。
以前鐵家莊子裡的鐵十八,就因爲從水溝裡撈了一具屍體,偷走了屍體上的一塊玉佩,後來在賣玉佩的時候被官府捉住了,老族長整整的打了鐵十八三十藤條,然後押着鐵十八在莊子裡整整示衆了一天。
想到鐵十八的下場,王柔花就有些擔心,鐵十八的十四歲的兒子後來都沒有臉見人,直到現在都沒有媒婆肯爲他去說親,她可不想自己的兒子將來也沒有媒人幫着說親。
王柔花想把褡褳丟掉,看着褡褳上纏枝蓮又實在是捨不得,這樣的一個褡褳最少能賣二十個銅子呢。
“丟不丟呢?”
王柔花嘀嘀咕咕的對睡醒之後睜着眼睛看自己的兒子不斷地嘮叨。
鐵心源很想告訴自己的母親,把褡褳丟掉,然後把錢留下來就好,可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咿咿呀呀的無意義的雜音。
好在王柔花很聰明,果斷的丟掉了褡褳,把裡面的錢留了下來,當鐵心源瞅見自己的母親歡天喜地的觸摸每一枚銅錢,親吻那幾塊散碎銀子的時候,他的表情才一次變得呆滯了。
他有些不明白,這個剛剛纔死了丈夫的女人,爲何會有如此癲狂的表現。
銅錢上該是有字的,鐵心源看不清楚上面寫的是什麼,不過天圓地方的銅錢模樣,至少讓他鬆了一口氣,自己好像並沒有來到一個奇怪的地方,那種銅錢自己曾經見過很多……
不知何時,水面上起風了,粗壯的雨柱也變成了溫柔的雨絲,聰明的王柔花甚至知道用那個破傘藉助風力,讓自己的澡盆開始有目的的隨着風遊走。
澡盆避開了那些露在水面上的大樹,那些樹上爬滿了人,王柔花樸素的認爲,自己和兒子留在澡盆裡遠比留在樹上和那羣人在一起安全。
大洪水改變了很多人,平日裡相親的鄰居現在很可能會變成惡魔,那頭很想活下去的豬告訴了王柔花一個道理。
在活命面前,什麼情誼都不過是水缸裡的月亮影子。
這一路上王柔花不是沒有遇到落水的人。
且不說整個東京郊外被淹了,僅僅是一個鐵家莊子,受災的人就遠遠不止上千人。
男人們都去了河堤上,留在莊子裡的只有老弱婦孺,七哥是鐵匠,被族長爺爺留下來打製工具這才能留下來。
王柔花不敢想洪水鋪天蓋地衝過來的那一刻……
七哥給木筏上塞滿了人,當自己母子想要上去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願意騰出來一點空地,但凡那些人讓點位置,七哥就不會死……
因此,王柔花冷漠的看着很多人被洪水吞沒,心中卻沒有半分豪的愧疚之心。
英雄是七哥這樣的漢子做的事情,自己是一個女人,一個抱着孩子的女人,用不着去可憐任何人。
王柔花努力地回憶着和七哥在一起的美好時光,不放過一點一滴,臉上的表情一會兒驕傲,一會兒傷心,似乎只要心裡有七哥,老天爺總會給自己母子一個活命的機會。
鐵心源吃飽了奶水無聊的吐着泡泡。
王柔花的奶水很多,很充足,自己已經吃的快要吐了,**上滲出來的奶水依舊不斷地滴在自己的臉上,看樣子自己應該會有一個強壯的童年纔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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