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心源笑笑不答,只是把那個繡了壽桃的褡褳從揹包裡取出來放在單遠行的面前。
單遠行對福壽洞的瞭解早就超越了很多人,見到那個繡着福壽洞標誌壽桃的褡褳臉色終於變了,拿在手裡摩挲良久才道:“你是小孩子,即便是你有甘羅的才華,區寄的智慧,想要和福壽洞作對,恐怕會連累你的母親。
福壽洞就是東京城藏污納垢之所,老夫曾經多次上書開封縣衙,多次去開封府衙請求官府出面剷除這顆毒瘤,結果一事無成。
你一個小小的孩子,又有什麼辦法來剷除福壽洞呢?”
鐵心源搖搖頭道:“沒有剷除福壽洞的打算,只是在街頭看到崔屠戶被人生生的打死了,就把這個褡褳收回來了,唯恐一些心中有貪念的人把這裡的銀錢拿走,那樣的話,付錢的那家人很可能就等不到自己的親人回來了。”
單遠行把褡褳打開,從裡面取出一串滿是繩結的繩子遞給鐵心源道:“如果你能解開這串繩結的含義,老夫就去。”
鐵心源皺着眉頭接過繩子,瞅着上面大大小小不下二十個繩結的繩子道:“結繩記事?”
單遠行笑着點點頭,指指繩子道:“福壽洞裡縱橫交錯,裡面堪稱是另外的一重天地,如果不能解開繩結的秘密,沒人能夠輕易地走進福壽洞和那些污爛人完成交易。”
鐵心源皺眉道:“東京城地勢不高,只要有大洪水或者大雨的時候,這座城市就會嚴重的內澇。
自從王賁決水灌大梁之後,歷朝歷代以來只要敵軍不能攻佔開封,就會掘開黃河水,鴻溝水來將這座城池淹掉,如今的開封城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建城了。
開封城堪稱城下有城,有一些奇怪的地方不足爲奇,但是我不相信那些污爛人有向深處探索的勇氣和智慧。
所以,我認爲。他們的活動範圍不可能超越《東京營造》以及《法式》這兩本書記載的範圍。
污爛人的智慧普遍不高,在縱橫交錯的地下行走,必須有一個可以對照的目標,我覺得這根繩結其實就是告訴你如何走進福壽洞的鑰匙。
只要能夠一一的破解每一個繩結代表的含義。那麼,福壽洞也就沒有什麼秘密了。”
單遠行把繩結放在桌子上,轉身回到了屋子裡,不一會又出來了,手裡拿着一個紅布包。打開紅布包之後,裡面赫然也是一根滿是繩結的繩子,只是繩子上的繩結沒有崔屠夫的這根多。
鐵心源把兩根繩子並排放在桌子上笑道:“您發現了沒有?這兩根繩子上的繩結沒有任何的變化,您只要仔細看就會發現,這兩根繩結都是出自一人之手,只是時間不同罷了。”
單遠行點點頭道:“你說的沒錯,這是五年前老夫殺了一個污爛人之後從他的身上獲取的。”
鐵心源嚇了一跳,擡頭看看這位將兩隻手都塞進袖子裡面看着天空的老冬烘,實在是沒有想到這個老傢伙還有殺人的勇氣。
“您不該說的。”
“無妨,老夫如今已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殺人這種事情有什麼不能說的,難道說官府還會來追究老夫殺人的罪行不成?”
鐵心源不想和一個殺人犯多少話,把兩條繩子一股腦的塞進自己的揹包裡,然後拱手道:“小子這就回去參研一下這兩根繩子,這樣的東西應該還難不倒小子。”
單遠行笑道:“上蒼其實從來就沒有公平過,有的人會含着金鑰匙出世,有人一生出來就是天潢貴胄,像你這種天授智慧的人更是百十年難得一見,好好珍惜,莫要浪費了老天的眷顧。”
鐵心源指指自己的腦袋笑着問道:“您就不感到奇怪?還是說您以前見過比我還要聰慧的孩子?”
單遠行有些痛苦地道:“你會遇到的。”
單遠行沒頭沒臉的說了一句話。然後就繼續坐在磨刀石前面磨刀,這一次這個老傢伙用來磨刀的潤滑劑竟然是那瓶子梨花白,自己喝一口,然
後往刀子上噴一口。似乎在和那把刀子對飲。
等候在門外的小巧兒見鐵心源出來了,就湊到跟前問道:“那個老傢伙答應了沒有?我打賭那個老傢伙根本就不敢去福壽洞。
左右鄉鄰們都說他是害怕了,整日裡光磨刀不幹正事,以前還有藉口說老孃沒死,閨女沒嫁,現在沒借口了也不見他拎着刀子殺進福壽洞。你找他其實是找錯人了。”
鐵心源咬着牙齒道:“我忽然發現你越長越傻了。”
“沒錯啊,我決定以後不去想事情了,反正有你幫着想,與其我費盡心思想出來的主意被你掀翻,我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想,這樣省事一些,免得我總是幹錯事,你總是不高興。”
鐵心源眨巴兩下眼睛道:“以後還是要想的,即便是被我否定掉,你也要多想。”
小巧兒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了一下笑道:“那我可就想了,這是你說的。”
鐵心源點點頭道:“沒錯,是我說的。”
小巧兒抓抓頭皮小聲的道:“那我就說了。”
“說說。”
“你說擔心那個鄧八爺會委託福壽洞的人追索我們,所以纔要把崔屠夫弄進大牢,斷了他們之間的聯繫,如今,崔屠夫已經按你說的連屍體都進了大牢。
我們應該沒有危險了吧,你幹嘛還要這麼多事?”
鐵心源搖頭道:“事情沒你說的那麼簡單,一旦沾染上因果,很可能就如同跗骨之蛆揮之不去。
你看啊,事情的起因是你偷酒,然後我們就需要保護你,所以才把崔屠戶給弄死了,弄死了崔屠戶我們就沾染上了一條人命的因果,這個因果沒結束呢,崔屠夫的褡褳裡面有一個人的救命銀錢,如果這些銀錢沒有送到福壽洞,那個人就會死掉。
你看,你的行爲從偷酒變成了人命,我們想要了結因果,就要把錢還給福壽洞,把人贖出來,然後事情才能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來,要不然啊,事情發展到最後,歸根結底還是要賠人家一條性命的,很可能就是拿你的命去償還,這就叫做因果報應。”
鐵心源說完之後見小巧兒一臉的不屑之意,遂笑道:“我知道說這些你可能聽不進去,不過沒關係,我們還有時間慢慢地看人世間的變化,你自己會慢慢體悟到這席話的道理的。
年紀越老的人就越是相信這一套,等到你老的走不動的時候你就會覺得剛纔說的那些話都是金玉良言。”
告別了小巧兒,鐵心源就來到了棗冢巷子自家的店鋪。
店鋪其實還不算是開業,因爲有了釀酒牌子,所以家裡的店鋪裡面也開始賣酒了,賣的酒水不算好,數量也不多,所以沒有引起那些大酒樓的在意,倒是有很多酒樓想要依附在七哥湯餅店的門下,做自營的酒水生意。
大宋的酒水專賣很是缺德,官府壟斷着所有的酒麴,私人想要釀酒就必須去官府花大價錢買酒麴子,私人只要私藏酒麴十斤以上,立刻就會被髮配到三千里以外的嶺南,在那裡可以自己釀酒,然後給自己喝。
七哥湯餅店著名的湯餅,必須要等到大年初八過來之後纔會開張,否則對來年的莊稼不利。
鐵心源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和出處,老孃也不給解釋,於是他也就不問,一問老孃就會發火,所以,別人家的湯餅店賣湯餅賣得熱火朝天的,自家的湯餅店現在主營的卻是香腸和小菜以及酒水。
香腸這東西放上個十天半個月的纔會好吃,現在開始吃的香腸都是最早一批熏製的,想唱的臘味還沒有出來,吃這樣的香腸其實就跟吃一般的蒸肉沒有什麼區別,只是口感和滋味要比蒸肉好一點罷了。
“留德合商號的掌櫃找到咱們家來了,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得知咱家有製造牌子,非要把咱家的店鋪和他家的店鋪合在一起經營,咱家佔四成,他家佔六成,兒子,你覺得如何?”
王柔花坐在高高的櫃檯後面俯視着剛剛走進店鋪的兒子道。
“留德合是咱們棗冢巷子上最大的一家店鋪,聽說他家的生意在太原,淮中,京東西路都有分店,算是首屈一指的買賣,如果咱家和留德合一起合營的話,其實我們什麼都不用管人家最高興,三五年之後咱家家財萬貫一點都不奇怪。”
鐵心源把揹包丟在桌子上笑着回答。
王柔花不用看就知道兒子不願意,製造牌子是兒子拿回來的,他不願意那就算了,反正母子二人也不在乎那點錢財,更不缺那點錢財,沒必要把皇帝的賞賜拿去變成錢鈔。
如果那個牌子只是自家用,沒關係,估計可以往下傳百十年都不成問題,只要不弄得全大宋的私人酒水都是從這塊牌子裡出去的,那麼,只要大宋王朝還在,這塊牌子就會永遠有用,因爲這是皇帝給民間一家一戶的賞賜恩典,可以萬世不移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