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傭兵所提供的播放設備,羅伯特看到了克萊默臨終前所錄下的那段影像,他的角度拿捏的很準,在他手指的縫隙間,可以看到無影人的那張可怖的半透明的臉。
紅色的雙眼顯現着奇光,詭異的音調透露着瘋狂,當克萊默大聲引誘着幾乎令他說出真相時,他卻並沒有直接承認。
“珍妮……記住……承諾……”克萊默用虛弱的聲音嘶吼着,他試圖通過這種方式向羅伯特提醒他們之間的諾言。
羅伯特的身前,傭兵領袖蒼鷲用奇怪的眼神注視着身前的羅伯特,他在克萊默大聲呼喚着自己女兒珍妮的名字時已注意到,羅伯特雖是瞳仁悸動卻仍是面沉如水。
影像播放完畢後,白犀和蒼鷲兩人都默不作聲,作爲傭兵,他們對克萊默拼着一死也要保護羅伯特的舉動也有着一些共鳴,爲錢也好,爲女兒也罷,他們是放棄了一切榮辱的戰士,是沒有歸屬的士兵。這名曾經讓許多士兵們印象深刻的無敵兵王,最終卻就這樣,死在了荒無人煙的一片墓園裡。
而他們的最終歸宿,也將會如克萊默一般麼?兩人捫心自問着,真衛傭兵的慘死不禁令他們有種兔死狗烹的淒涼感受。
“謝謝你們找到這段影像,這對我很重要。”羅伯特淡淡的說道。
“銀盟政府居然豢養着無影人殺手,這是連頑熊當時也感到驚訝無比的事。”蒼鷲一直顯得平靜的臉上此時也有些動容。“聯席議會議長被斬首的事情一年前鬧的沸沸揚揚,人人都當無影人殺手是在野黨杜撰出來的有一個陰謀論調,但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如果這樣推算起來,從最開始的巴爾德紛爭就都是一個彌天大謊,琳達.艾利斯特,她是湯姆.赫蘭德空間站事件的倖存者對麼?他們預謀已久,文仲在撒謊,沈月禾也在撒謊,所有的目的都是衝着與沃肯人開戰。”白犀此時也道。
“我們都是前銀盟軍人出身,上級、下屬和戰友遍佈各個艦隊,一想到這場醞釀了兩年的復仇之戰,從一開始就是少數人的設計,就令我怒不可遏。”白犀氣憤憤的道。
“我們本來打算將這個視頻分發給各大媒體,但介於目前的第七修正案,這些靠着利益吃飯的從業者恐怕沒幾家會發出來。”蒼鷲道。
“從他們派出無影人追殺你這件事來看,你顯然是身處這場風暴的中心,所以我們把這玩意兒物歸原主,由你來決定該如何處理。”魁梧的傭兵有着與他身材不符的冷靜。
“當然,在你未解釋飛船失事的那些經過前,我和蒼鷲還在就做掉你或放走你之間抉擇。”白犀冷冷的補充道。
“沒想到你們……還有這樣的心思?”聽了他們的解釋後,羅伯特顯得有些意外。
“傭兵也是凡人,也會流血流淚,羅伯特。”蒼鷲面色從容。“就像威廉.克萊默一樣。”他道。
“而且這與公司的業務無關,喜好完全是我們自己的事。”白犀也道。
“明白了,如果是這麼說樣的話,那你們根本無需擔心。”羅伯特點點頭告訴他們。
“那位道學者可着實欠着我幾條人命。”他靜靜的說道。
……
“你不打算將這一切跟我解釋麼?”在飛行車前去紐頓學園的路上,喬尼詢問着一上車就沉默不語的羅伯特。
“解釋什麼?”羅伯特輕聲問。
“那個對着我評頭論足的老頭,還有他給你的東西,後來的那批人明顯有着軍隊背景,他們是僱傭兵對麼?斯坦尼斯的人。”喬尼竹筒倒豆子般的接連問。
“你懂得可真不少。”羅伯特微笑,雖然對於喬尼的博學還沒有足夠的認知,但他自己能做到的,他相信兒子會做的更好。
“我想我應該不會向你解釋任何事,因爲這些目前都與你無關。”羅伯特向喬尼解釋道。“也許再過幾年,等你決定了你的人生走向時……”
“你是說等你替我決定了那些未來規劃時?”喬尼有些怨氣的道。
“不,你怎麼會有如此想法?”羅伯特奇怪道。
“禁止我進劍齒虎球隊是一個,帶着我見那老頭卻又不告訴我真相是另一個。”簡單粗暴的對話,家庭觀念的單薄,還有對喬安娜的那一次次傷害,喬尼在心中補充着。
“你是不是認爲我太年輕,無法選擇和理解你那所謂的‘成熟的世界’?”喬尼坐在駕駛座,羅伯特卻在後座,因此他只有扭過身子來與他對話。此時飛行車已從郊區小路上駛到盡頭,在岔道口緩緩停下,等待着主交通樞紐導引光束的接入。
“不讓你加入橄欖球運動是因爲那對你的人生毫無意義,我想你如今在這場棄卒保帥的禁賽風波里,應該已經深刻體會到這一點,你練得再苦,打的再好,對於上層的操控者來說,也是可以隨時捨棄的一枚棋子。”羅伯特表達着自己的觀點。
“又有哪個行業不是這樣呢?”喬尼反問着他。
“倒也是呢。”羅伯特點着頭微笑起來。
“這不得不說是這個充滿階層的社會的一種病態表徵呢,而從存在即爲合理的理解來看,這又是個勸人向上的一個最具說服力的動力。”羅伯特在鬆軟的坐墊上挪了挪,似乎覺得有些很不舒適,他將喬安娜精心佈置的那張卡通坐墊拿在手裡呆呆的看了看,隨後將它輕輕放在一旁。
“那人提到什麼程序……那到底是什麼意思?”喬尼其實最關心的就是那乾瘦老頭與羅伯特之間的關係,還有他最後試圖向自己喊卻沒有喊出口的那番話,羅伯特的出手顯然是在阻止他對自己宣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