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人思親,心存私,爾爾已

嶽善雖然是五龍山莊江都總管事的兒子,可天生軟弱庸碌,加上早年喪母,作爲只有這獨子父親的嶽華庭,難免疏於嚴教,所以嶽善長到二十多歲仍舊一事無成!

三年多前,嶽善死前大約十幾天開始變得終日恍惚,鬱鬱不樂,每每看到兒子就會突發悲切,卻又從不肯說出原因。嶽善雖無能,且不乏紈絝作風,但到底也不是那種不知死活的主兒。

直到嶽華庭去世當天,將兒子叫到牀前,把隱藏心底的一樁密事告知,然後當着其面服毒自盡。嶽華庭死前囑咐兒子喪失不防張揚,但事後必須馬上隱姓埋名,藏到他早已準備好的一處秘密院落。

而嶽華庭當了二十多年的總管事,畢生積蓄絕非寥寥,只是他爲人低調,且心有隱痛,所以平生不曾奢靡。而且因爲了解自己的兒子泛泛之輩,日後恐難自力更生,所以從一開始就把所有的積蓄一點點藏起來,分別埋在不同的地方,足夠兒子一輩子的衣食無憂。

事實證明,嶽華庭死後,嶽善突然失蹤,其祖籍家鄉,乃至生前至交好友都曾遭到侵擾,甚至意外慘死。

五龍山莊的人也曾在江都內外明察暗訪,可多數只是走個過場,因爲如果嶽善真是乃父死後藏匿,任誰也不會覺得他還敢留在城裡。

可影卓然瞭解到一些事之後覺得,以五龍山莊的實力想找一個人實在不太可能一無所獲,那就說明嶽善的藏身之地必然是一個誰都想不到的地方。而他自小嬌生慣養,享受慣了的,很難去忍受吃苦受罪的日子。

加上嶽華庭生前居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積蓄,足見其財富必然早已預先隱藏了起來,原因當然是爲了兒子的未來。那麼,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江都自古富庶,人口稠密,任何生活所需只要有錢都不會爲難。

而且嶽華庭在五龍山莊可是身居要職,他不可能長期在外,藏匿財富的地方也就不會太遠。當然,事過多年龍天駒不會想不到這些。但江都可以說是五龍山莊呼風喚雨的地方,其間不乏與嶽華庭生前有舊的人,未必肯盡心盡力。而且任何一番基業都難免會因爲長時間的安逸而產生怠惰,何況五龍山莊本就良莠不齊,再加上尋找的人不會認爲真的有人那麼大膽。

況且凡是利害相權,江都物華天寶,也是五龍山莊極其重要的產業,如果過分擾亂反而對自己毫無益處,倒不如靜待時機。所以只要嶽善真的夠當心,要避開五龍山莊的人確實並非很奇怪!

事實也正是如此,開始一段日子嶽善因爲親眼目睹父親臨終前一段日子的狀態,以及其服毒自盡的情景,心中深感事情的危險,所以絲毫也不敢大意,真真切切按照父親的囑咐老老實實躲藏了半年多的日子。

直到以後嶽善雖偶爾外出,也會稍微修飾一下容貌,而且刻意避開了五龍山莊的地盤。況且事情過去久了,人們也漸漸淡忘了。

可影卓然既然想到了這唯一的可能,便立刻着手派人按照線索去尋找,終於有人發現連續多日有人在江都城內一些二流金鋪中買了不少首飾,而且無論價錢多少一律都是現銀結賬。

依此追查之下發現那購買首飾的人都是一間較爲普通的青樓之中的龜奴或雜役,如此一來只要稍微用些手段,扮作某金鋪夥計,向其中龜奴稍微試探,便知道了最近此青樓中來了一位滿臉麻子的年輕男人,一到此便租下了個跨院,出手極其大方,只是無論什麼事只要現錢都必然是現銀,從無一張銀票出手。

接着,畢方和鷫鸘扮作粉頭故意引誘,發現那個人正是變裝的嶽善,然後很容易就將其誘導了金陵,囚禁在了琉璃軒中。

事到此時,不用多想影卓然就瞭解這個人不難誘供。果然在他的因勢利導之下,指明他既然已經表露出了身份,就算走出門去五龍山莊也不會放過他。唯一的生機就是將所知全盤托出,暫時藏在這裡還可以保住條性命!

嶽善雖低能,卻也知道怕死。事實果然,當年龍天駒暗中把影卓然的身份泄露江湖。嶽華庭聽說之後想起了當年影子山莊的事,深感即使影卓然不會找到自己報仇,龍天駒恐怕也免不了要殺人滅口。

一連十幾天,嶽華庭終日寢食不安,也是無法承受壓力,才終於做出決定,至少要保住自己唯一的根苗。

於是,嶽華庭準備好了一切,將所有事情全都告訴了兒子,作爲日後萬一被什麼人抓住都可以當做救命稻草。並且最後再兒子面前自盡,也是爲了對他表明事情的確非常危險,讓他不敢絲毫輕視。

說起來,當年對於影子山莊的傳聞,大多數人只是姑妄聽之而已!即便有過一些正道人士往五龍山莊向龍天駒請命,但最終還是不了了之。可誰知道,他雖當面婉拒了衆人,背後卻暗中找到了一些當時的高手,告訴他們事情還未有確實證據,所以不便大張旗鼓行事。

不過影子山莊早年間以殺人爲業,家藏財富難以計數,祖傳魔攻更是天下無敵。如果影逐浪真的在修煉魔宮,其爲禍天下必將只是早晚而已!

那些人說來也的確多是俠義之輩,對財富雖可無動於衷,可想起影子山莊在江湖上的口碑,對其祖傳魔攻難免心中疑慮!

於是衆人商議決定,既然事情還未有確證,也不便大動干戈毀人清白,更加不能濫殺無辜。所以不如先去調查清楚,再依情形定論。

按說一切都很正常,當年那些人也都還懷着息事寧人之意。可當他們趕到影子山莊附近的時候,卻發現那裡似乎已經過惡戰,守門戶的山村中遍地男女老幼的屍體。

當時有人說妖魔向來吸食生人氣血,說不定這正是影子山莊勾結妖魔所爲。於是衆人更加急速趕往影子山莊,而其實從一開始看到那些屍體已經有人反角不對勁了,因爲他們所看到的那個山村雖然簡樸,但卻具備規模,絕非短時間暫住所起,而且那些人明顯都只是普通老百姓。何況如果影子山莊真與妖魔勾結,那周圍豈會連一點結界禁止都沒有?

只是這些念頭也只在寥寥之人的腦中一閃而過,誰也沒能馬上醒悟提出來。反而是不知是誰提出萬一進入影子山莊已經人去樓空,再有人從外來看到先前景象豈非會把事情賴在諸人身上?而因此,也不知怎麼諸人便鬼使神差的真的蒙上了面。

而一進入影子山莊地界,衆人便突遭偷襲,他們的第一反應當然是反擊。可事後卻纔有人想起,他們初遇影逐浪時其顯然已經過苦戰,整個人都顯得渾渾噩噩,見人就殺。

事到臨頭根本沒人能反應過來當時的情況,而且當影逐浪使出殘影當場便有數人暴斃。一下子更是羣情洶涌,衆人同仇敵愾,且已認定其魔攻厲害,自然要拼盡全力了。

可即便如此,當時所有人也都覺得自己敗局已定。直到不知是誰突然祭出一件奇怪的法寶,頓時將影逐浪整個人禁錮住,衆人根本來不及多想便立刻上前將其斬殺,並連隨後趕到,根本毫無戰意,只是悲痛亡夫的影美心殺死。

但事後他們搜遍了整個影子山莊,別說妖魔邪祟,根本只是一派僻居祥和的世外山村景象,甚至什麼家藏鉅富?整個影子山莊也找不出幾件確實值錢的東西,更別提什麼天下無敵的魔攻秘籍?

直到那時,人們漸漸冷靜下來不禁開始反思,從進入影子山莊範圍,那再簡單平常不過的小山村,樸素的影子山莊,所有的屍體數量與房舍基本吻合。加上影逐浪夫妻的死,還有他們死前的表情和狀態,何嘗有絲毫奸險邪惡的樣子?

感到事情恐怕真與所想不同,立刻有人追問當時制住影逐浪的是何法寶?可是,結果卻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事已至此,如果再想不到錯誤已經不可能了。當他們商議去找到龍天駒,卻見他對此事的態度頗爲默然,並隱隱有責備諸人行事貿然,不明真相就痛下殺手。

然後,諸人被草草打發,可卻有人開始覺得收到了欺騙,或者良心難忍,便開始了暗中調查事情真相,但無一例外都離奇死亡。

如此一來,其他人聽到消息便不難想到事情險惡,不僅不敢再對人提起,而且開始思索如何自保?有的便遠走他鄉,從此銷聲匿跡,有的突然暴斃,死於非命。

其中,嶽華庭可以說是當時衆人中的佼佼者,不僅武功不弱,而且才智頗高。但於當時也難免深感自危。恰巧龍天駒突然找到他,明裡暗裡試探他有關影子山莊的事所知多寡。

嶽華庭心領神會,卻故意裝傻,對其所問全都避重就輕,總之就是給其一種什麼都沒弄明白的假象。

隨後,龍天駒就向嶽華庭發出了邀請。而他雖已經心有所感,可苦於毫無證據,而且當時的情況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事實也讓他無法選擇,只能委曲求全。以後爲了防備龍天駒疑心,嶽華庭一改往日獨來獨往作風。娶妻生子,一派安度餘生,不問江湖事的樣子。

直到三年多前,嶽華庭自知往事已經再被掀開,龍天駒就算只是爲防萬一,恐怕自己也是難以倖免了。並且讓他憂慮的當時有正道中人拜訪,暗訊昔日之事,隨後便有龍天駒信服來探。

所以,嶽華庭心知自己在劫難逃,卻還希望以自己一死保住兒子,並託付真相必要時可以保命。

細想之下不難發現,當時涉事的武林人士有四五十人之多,如果在發現異常時立刻公開事情追查,其實並非全無希望。

可一來當時的確都是雲裡霧裡,毫無蛛絲馬跡可查。更重要的是每個人都在心裡深深盼望只是自己想多了,影子山莊確實是惡貫滿盈。

因爲以他們的俠名聲望,如果真的確實了自己受人愚弄,濫殺無辜,則必將從此顏面掃地,身敗名裂!這點私信作祟並非不能理解,只是人的弱點一旦被別人掌握就等於性命也已經不屬於自己,所以他們最終也還是毀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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