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形影相離

進入帝都,雖然金陵是天下知名的繁華所在,可影卓然畢竟並未真切賞鑑過,因此對他而言目下的熱鬧場景是一種完全超越以往認知的呈現!

此刻的影卓然雖然客觀講已經不能算個孩子,可面對天下中心的繁榮,他仍舊像個未通人事的稚子般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和戒備!

蘇文修帶着諸人來到一座比較僻靜的宅院裡住下,其手下很熟練的收拾好一切,並很快準備出了一桌豐盛飯菜。

一路走來,影卓然心裡對蘇文修不由得越來越好奇!但受限於經驗的匱乏,讓他的好奇並不能很快成爲明白的確實感受!

而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樣子,蘇文修心裡也頗感糾結!他明白一個人心事忡忡是很難全力以赴的,可全盤托出且不論他是否能輕易消化,也根本是無濟於事!

可無用功雖然沒有實質意義,但該做的時候總也是疏忽不得的……

“卓然!對這個世界,你現在大概還會有很多疑惑!可所謂人生,就是必須你親自去經歷才能瞭解的,沒有人能憑一張嘴就教會你所有。所以不論你現在心裡有多少的不明白,我希望你要記住,一個人對世界也許無關痛癢,可對自己就是全部。暫時的迷茫沒有關係,但相信自己是非常重要的……”

影卓然聽得似懂非懂!而蘇文修爲了讓他可以獨自放輕鬆,已經走出門去,讓他想問也不成了。

獨自食不知味的滿足了身體的強求,影卓然細細品味起了蘇文修的話,以及自從第一次見到他以來所有有關的一切。雖然還不能十分的清楚明白,可影卓然不是不能想到,一切的發生都源於龍天駒派自己去攻擊謫仙嶺!

現在可以確定,龍天駒和這些人之間本身並不陌生,只是道不同而已!而當初救了自己的人本來始終毫無頭緒,可無聲無息毀掉仙魅的人還能有誰?

任務失敗明顯不是主要的原因,但毀掉仙魅必定說明了暗中掌控一切的人。然而按照蘇文修所說,那些人來去無蹤,且個個身手不凡。問題是,那些人又是如何通過了謫仙嶺外結界的?

最後襲擊謫仙嶺的十有八九也是同樣一批人,結果主使者毫無疑問指向了龍天駒。

如果這一切推理都是事實,龍天駒最初派影卓然攻擊謫仙嶺失敗,事後才發現是自己消息有誤,估計不足,因此爲防萬一纔對仙魅成員滅口?

這似乎又有點說不通,因爲如果龍天駒可以像後來那樣輕而易舉的奇襲謫仙嶺,滅口豈非等於自損又是何必?所以其中應該是還有什麼他不願意別人知道的秘密,纔會不惜代價消除所有可能泄密的渠道。

然後,常樂天等人恰巧外出,因而得以逃過了一劫。姑且就當是巧合,但龍天駒之後卻並未明確對他們有所動作。這可能有兩個原因,一是他認爲謫仙嶺損失慘重,已經不足以對自己構成威脅!二是正相反,謫仙嶺終究超出了他的預計,因此讓他不敢再輕舉妄動。

顯然,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可依次回憶自己印象中的這些人,多數都可以忽略不提!常樂天算是古道熱腸,修爲也世間罕有,可並不太可能被龍天駒忌憚!藍濤固然是仙界一派掌門,可影卓然與他相處最多,絲毫不覺得他的才智能夠組織出當前一番局面。賢雲更不用說了,首先單從表面的年紀和資歷,就不足以被這麼多人蜂擁護從!

所以,剩下唯一的蘇文修,其智謀顯然就是所有人中的核心地位,也是所有事情最終的決策!可按照影卓然之前的瞭解,蘇文修十多年前只是個江湖上名不見經傳的遊俠,修爲和名望都並不高。後來隱居謫仙嶺,卻被人發現他暗中糾結各種人物企圖不軌!

龍天駒固然是已經不值得相信了,蘇文修的目的對影卓然也並非關鍵,可有關他的所有傳說中卻從沒有可以真正確定其來歷的詳細說明。

其他人也還罷了,一旦沒有常樂天等人在,蘇文修在其手下面前明顯具備一種不可撼動的權威!影卓然還不能理解這種“權威”的意義,他只是發現蘇文修那些手下在他身邊的時候,明顯總是距離不近不遠,唯命是從且又謙恭卑微的詭異態度!

他不是不想問,但卻不知道該怎麼問?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描述問?

可蘇文修最後一句話讓影卓然頗有領悟!“相信自己!”

現在,影卓然對自己體內的力量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掌控,而且他發覺自己似乎具備某種能力,只是還沒能真正的認清……

雖說現在的帝都實際上爲龍天駒控制,但並沒有什麼比較明顯的不尋常。一來是龍天駒表面上對朝廷敬而遠之,只要不妨害到他自身利益,皇帝的任何決策還基本都能得到絕對的執行!

那麼,皇帝就沒意識到自己其實多半已經名存實亡?當然不是,甚至他早就對自己目前這種處境悔恨不已,可又確實毫無辦法!

回想曾經,皇帝所希望效忠於自己的人,根本無視自己的百般恩賜和禮遇。可好不容易發現了一個極具才能的人,本以爲可以重用他爲自己扭轉頹勢。而結果也的確,在一段國泰民安的日子中,自己也度過了愜意的爲所欲爲,窮奢極欲的生活。

但直到自己的荒唐令那些忠臣良將一一遠去,皇帝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失去了一切!

他不是還可以治理國家嗎?是的!但這一切都只是龍天駒的施捨而已!其實現在的皇帝就彷彿牧羊人所養的一條狗,只是爲人去駕馭所有的羊羣,表面上維持着君主的名位,可存亡完全操於人手。

如果這個皇帝昏庸愚蠢,他還可以自欺欺人。如果他已經七老八十,也可以泰然處之。但他並不愚昧,所以很明白自己目前只能聽天由命的處境。他也還是年富力強,所以實在很難甘心面對如此的境遇!

可是曾經那些肯爲自己不惜一切的忠臣都已遠去,此刻身邊甚至連一個讓自己敢說句心裡話的人都沒有!除了那個有名無實的廷尉鄭安國,即便可以信任,卻完全不堪大用!所以,這位九五之尊目前只有敢於傀儡地位才能保全殘命,還怎能再興什麼宏圖壯志……?

朝廷對於影卓然必定又是個全新的認識,可跟着蘇文修深夜潛入那大的不可思議的宮苑中,他發現蘇文修對皇宮原來是非常熟悉的,甚至永遠可以輕易的就避開所有守衛和巡邏。

兩個人就那麼大搖大擺的走在皇宮大內的青磚琉璃道上,卻沒有邪路絲毫行跡。

影卓然不懂,甚至想不明白是蘇文修太厲害?還是皇宮裡就都是蠢貨?他並沒想過蘇文修本來就對皇宮很熟悉,或者這裡根本就是個對高手而言可以任意出入的地方。

兩人一逛就是大半夜,蘇文修好像只是帶着影卓然隨處閒逛兜圈子,讓他完全一頭霧水!

直到出了宮苑,兩人走到一片比較茂密,也頗爲安靜的樹林裡。

蘇文修緩緩回頭看着他,上下打量了許久,看的影卓然渾身不自在!

“飛來派的功法不可謂不高明,但一直很少出現頂尖人才。藍濤固然了得,但卻只能成就自己,所以他當了將近二十年掌門,整個門派中還是隻有他一個真正的高手!而你卻在短短時間裡有了如今的程度的確非常難得,可之後卻並不再是單純靠努力,必須逐漸去積累修爲了。所以你現在倒不如專心修煉無憂派的功法,雖然與你本身修爲有所隔膜,但必定對你頗有好處!”

影卓然聽了不由大爲驚訝!他並不奇怪蘇文修知道晁威教過自己功法,畢竟自己早就想過這很可能就是他暗中託付。可他居然知道無憂派功法與自己體內修爲存在隔膜,這卻讓影卓然頗爲吃驚!

不過蘇文修很快就讓他明白了。見他示意自己腳下,影卓然詫異低頭,一時還沒能醒悟發生了什麼!

而蘇文修微笑着走向了一棵樹後,影卓然好奇的跟過去,愕然看到樹上一條黑影正微微顫抖着。而且,自己對那黑影似乎還很熟悉!

突然心裡一震,影卓然驚駭的看向腳下,才發現自己在這皎潔月色下居然沒有影子。

還以爲是自己看錯了,可蘇文修被月光拖長在地的影子卻清清楚楚,而樹身上的黑影整個就是自己印上的一樣。只是“它”在發抖,而自己卻被驚得呆若木雞!

人和影子竟然分開了,但人並未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果在一般人面對此情此景恐怕已經被嚇死了,但影卓然卻很快平靜了下來,因爲他終於明白了自己始終沒搞清楚的能力究竟是怎麼回事。可這也未免太離奇,太詭異了!

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影子,彷彿是面對鏡子裡沒有面孔的自己。而且還和自己行動完全不一致,這情景與其說恐怖,倒似乎更滑稽!

直到影子漸漸順着樹幹溜下地面,回到影卓然腳下逐漸蜷縮成正常形象,影卓然突然感到整個人一陣失重,隨機就沒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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