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易帶着一包東西從郎元城裡出來,笑嘻嘻的遞給阿僕:“二叔,終於捨得把你身上的衣裳換了?”
阿僕接過來,打開看了看,皺眉:“怎麼買這麼好的衣裳?有僕人是這麼穿的?”
“我不知道僕人穿的是什麼,往日你給我穿的不是都這樣?”安易轉着眼睛,俏皮機靈。
阿僕無奈,將自己梳洗了,修剪了鬍鬚,換上衣裳。
山纓再看時,已經與那個苦力阿僕大相徑庭了。藍色的錦衣沒什麼花樣,偏勾勒着銀邊,簡單大氣,襯得他的膚色更是俊挺的白。鬍子留了上脣兩撇,下頷一撮,竟是墨一般,跟貼着三塊黑玉似的。他此時便是個利落的公子模樣,不仔細看,也不會教人想到通緝告示上的大將軍。
“姑娘看我做什麼?”阿僕轉頭來,正見着山纓目不轉睛望着他。
山纓扭頭:“還是告示上的更好看。”
阿僕苦笑,戴上斗笠,抱着山纓攜着安易進城。只是沒先找地方買那些做法必要的東西,反而帶着山纓在城裡轉了一大圈。
先給山纓買了面紗,阿僕特特選了輕薄優質的料子,上頭還繡着一枝半開的櫻花,透着淺淡的粉色。在山纓臉上隨風輕輕的飄着,宛如仙子一般。又在成衣店裡選了套白色的衣裙,也是櫻花圖案的,豔紅的花瓣如美女的紅脣,翠色慾滴。
“姑娘真是大美人!”安易不禁嘆着,跟老闆兩個直了眼睛,“二叔也真會挑!”
山纓一雙眸子卻被贊得有些羞怯了,太久沒人說她漂亮了,見着她模樣的,無不是驚恐懼怕,或者厭惡嫌棄。思及此,不覺垂了雙眼,露了感傷出來。
阿僕上前一步,站在山纓面前,將她下頷挑了起來:“姑娘只管擡頭。姑娘的美是有目共睹的,何用羞怯?只姑娘這雙眸子便是天仙落塵了。”他輕柔笑着,如風送暖,由衷的讚美。
“就是!”安易附和着,“姑娘現在便是天上的仙女,若是將臉也露出來,怕不得教半條街的人都死過去呢!被姑娘的美給驚得暈死了!還是二叔想的周到,怕別人遭
殃,故而教姑娘千萬遮着呢!”
“貧嘴!”山纓叱着。她如今的模樣若是露出來,怕真得半條街的人都死過去,被嚇得暈死了。
安易吐了舌頭,不滿的嘟囔:“二叔真小氣,只自己獨享姑娘美貌!”
“走了!”阿僕不再理安易,抱着山纓離開。
安易忙忙給了錢跟上去。他現下便是個小財主,阿僕山纓都是靠他手中的錢來養着的。然而認真來說,他的錢也都是阿僕往日給他的,用回阿僕身上也沒什麼。
接下來逛的地方卻教安易驚訝,阿僕竟奔些賣香燭燒紙的地方去,還特特的與山纓一起選了香案香爐。
山纓拿着一隻香爐把玩,竟是有些喜愛的樣子。
“姑娘喜歡,便是這一個了。”阿僕接過,順手遞給安易,抱着山纓前行。
安易大包小裹的提着東西,背上還揹着個香案,自己都覺得可笑。一路上嘟着嘴,不情不願的。然而他們又不能僱車,因還得出城去山裡尋地方安置,車馬是斷然上不去的。安易只能認命的來做苦力。
直到出了城,阿僕才放了心。他在城裡這一大圈,竟也沒教人認出來,算是萬幸。然而晚上纔是關鍵,山纓要替安易作法,除了那魂器的術。
依舊是尋了山洞暫歇,山纓吩咐阿僕將香案擺上,香燭燒紙各在其位,香爐沒擺在案上,而是放在案前地面,裡頭cha的卻是櫻枝。這季節櫻花早謝了,只有茂盛的葉子在上頭,也是青蔥可人。
“二叔,姑娘這是要做什麼?”安易尚不知道自己被魂器所攝的事,只一味好奇。
“安靜看着,姑娘要你做什麼你便做。”阿僕吩咐了。
安易也就老實的瞅着。
“要你的血。”山纓頭也不回,望着香案裡的櫻枝。
“多少?”
“一碗。”
阿僕擡手割破腕脈,整放了一碗的血,甚而都不問爲什麼。
山纓接過來,澆在櫻枝上。就見那櫻枝忽然變化,上頭的綠葉竟全收了,一時如恢復到了早春一般。
繼而花苞綴滿枝頭,譁然盛放,全是鮮紅如血的顏色。連山纓都吃了一驚,不覺回頭去看了一眼阿僕。
阿僕只沉靜望着她,由着安易給他包紮手腕。
山纓垂了眸子,將盛放着櫻花的香爐擺上了香案。
安易被教上前點燃了香燭,跪在山纓身後燒紙。陰風在他身後呼嘯,一個巨大的暗影盤旋着,從他的頭頂罩到腳下。安易覺得心裡有什麼冰冷陰鷙的東西在向上竄着,着急的要出來,將他攫取。痛苦捏緊了他的心臟,黑暗籠罩了他的意識。
“阿易,集中精神!”山纓喝了一聲,又澆了自己的血在櫻枝上。隨着她的血滴下去,那櫻花漸漸褪了豔色,開始變得淺淡白淨。
安易狠命搖了腦袋,大把的抓着紙來燒。他背後的風將燒紙吹得到處都是,黑灰亂撲,漲滿了山洞。
山纓在櫻花褪盡了顏色,花瓣凋零的時候猛地一旋手腕,將所有的花瓣都集中在左手,雙掌一合,一直握在右手的小木頭人就被按在了花瓣之中。
安易猛地直覺得身體裡有什麼被抽走了,如遭悍拳,意識剝離,昏了過去。他身後的陰風忽的一下全衝到了山纓旁邊,憤怒着要襲擊她。然而山纓周圍卻像是有什麼屏障,讓那些陰風的肆虐全無功而返。只繚亂了山纓面紗烏髮,卻不能動搖她分毫。
山纓緊緊攥着小木頭人,在自己手中包着,直到那些花瓣全部cha在小木頭人的身上,她才陡然放手。花瓣圍裹的小木頭人升在了半空之中,那些花瓣此時又變做了血紅,連同小木頭人一起飛入了香爐。
忽地香爐火起,將小木頭人和櫻枝一起燃盡。
洞裡陰風也瞬息消泯,一切歸復平靜。
阿僕一直在旁邊看着,兩個他牽掛的人都在那陰風的包裹之中。他眼見着安易昏倒了,山纓的身子微微顫抖,似也在勉力維持。直待香爐中的火燃盡的一刻,山纓也跟着倒了下去。
阿僕正要過去抱住山纓,卻同時聽見了山洞外頭的吵嚷。
有人在喊着:“唐更闌,還不束手就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