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天下都認爲渤海軍準備一舉拿下徐州之時,渤海軍出人意料的收縮兵力,甚至亳不吝惜的放棄了已經置於掌中的東海、琅邪兩郡,如此氣魄、如此決斷,不僅令有所異動的各方諸侯生出一拳打在空處的憋悶感覺,更爲之付出了相應的代價。
在渤海軍與公孫瓚勢力交界之處,號稱白馬義從的千餘騎兵趁着夜色悄然潛過邊界,向着渤海軍腹地挺進,然而很快在一處山林險地遭遇伏擊,連敵人的樣貌都沒有看清,便被一陣箭雨打得暈頭轉向,丟下百多具屍體被迫後撤。
對此,公孫瓚一方立即致書譴責,表示幽州軍與渤海軍一向關係良好,此次出兵爲部分北軍老兵自發組織的援助行動,然而卻遭受敵對驅逐,要求給出說法並賠償損失云云。主持邊防的渤海軍主將高順迅速回書,首先向北軍舊日同袍的“助拳”表示了感謝,並對其遇襲表示遺憾,同時他強調,正是因爲徐州戰事激烈,渤海境內兵力空虛,致令匪患猖獗,宵小擡頭,爲避免友軍遇襲之事再次發生,他已經急調三千最爲精銳的騎兵前來,加強此一線防禦和剿匪。公孫瓚在收到高順書信後,譴責之聲立時戛然而止。
在冀州,袁紹軍一部約一萬五千兵力正沿襄國、鉅鹿一線向渤海軍勢力清河進發,突然在半途受到南匈奴騎兵的襲擾,不得已且戰且行,其行軍速度驟減。不等袁紹調集兵力助戰,西邊的張燕軍突然發難,兵鋒迅速突入魏郡,連克幾座縣城,令袁紹應接不暇。而袁紹引爲外援的白波軍也被黑山軍楊鳳、白雀、白繞諸部圍攻,一時泥足深陷,自保尚且不足。
而東進的豫州刺史周昂軍行至蕭縣,卻遭到打出“爲父正名”旗號的孫策軍的猛烈攻擊,損失慘重。孫策軍發起攻擊的理由很簡單,豫州刺史只有一個,那就是已故的孫文臺。孫文臺雖逝,但大漢皇叔南鷹已上表請奏,由其子孫策繼任豫州刺史,周昂竊位欺君,其罪當誅。
在西北,呂布突然宣佈與漢中太守王累聯手,共同出兵夾擊了郭汜軍,盤踞於長安東南方的張濟聞訊出兵援助郭汜,卻被幷州軍大將張遼所阻,戰事陷於膠着。
益州刺史劉焉聞聽漢中空虛,不失時機的出兵攻打,卻立即爲巴郡太守蘇固、五斗米教張魯和西北諸羌聯手抵制,於險關要隘處節節抵擋,根本難以寸進。
作爲始作俑者的渤海軍當然更沒有閒着,他們表面上放棄了東海、琅邪兩郡,實則卻是不無收穫。退守前,他們利用渤海軍民望暴漲和陶謙聲譽江河日下的大好時機,發動了強大的政治攻勢,於兩郡之內廣爲宣傳陶謙將要秋後算帳的恐怖主義言論,並藉機發佈渤海全境三年之內再降賦稅的新政,引得兩郡百姓紛紛請求隨軍避入青州。對此,渤海軍大力歡迎,一概照準,數千架四輪戰車發揮出強大無比的運輸能力,兩日兩夜之間便輸送上萬百姓遷入青州,令部分村亭竟致十室九空。同時,渤海軍再次抄沒多家素有民怨的地方豪強,將其家財糧米盡數裹挾而去,賺得盆滿鉢滿。
不僅如此,渤海軍甚至仍有餘力派出一支精銳輕騎,長途奔襲數百里,趁夜襲擊了堪堪行至下邳境內的袁術軍,將他們殺得潰不成軍之後,這才從容遠遁。
正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一時間,大半個中國都打成了一片,處處都是戰火瀰漫。雖然在明面上,渤海軍仍是一派力拒羣雄、遊刃有餘的表相,然而隨着圖窮匕現,袁紹、袁術、公孫瓚、陶謙、劉表甚至是劉焉和李傕郭汜等輩,紛紛或明或暗的向南鷹勢力宣戰,在大漢疆土上,一張龐大無比的南鷹包圍網已然形成,呂布、張燕之流不過是一時之助,曹操、劉備等人尚處於觀望並暗中拓展勢力階段,真正死心塌地站在南鷹一方的不過只是一個仍然不成氣候的孫策罷了。
至此,已有著名評論人氏指出:雖渤海軍之強,甲於天下,並佔正統之利,然樹敵太多,且不遺餘力剪除地方豪強,引得天下人人自危,其勢已成強弩之末,敗亡之日不遠矣。此言一出,立即受到了多數人的認可。
沒有人知道,正當天下人都對渤海軍前景持悲觀態度之時,匆忙回師的渤海軍卻已經開始秘密整軍,重新集結起一支近兩萬人的大軍。
徐州之戰並沒有令渤海軍受到什麼損失,相反,在此戰中,部分新軍已在磨礫中得到了鍛鍊,成長爲合格的戰士,全軍戰力不降反增。同時,對青州野心勃勃的陶謙集團受到了重創,短期之內連元氣都難以恢復,再難對渤海軍造成威脅,而袁術、周昂等人亦在渤海軍的強硬反擊下有些驚魂未定,暫時打消了混水摸魚的心思,正在積極加強力量,並四處串連,以圖在日後與南鷹進行主力會戰。最爲關鍵的一點是,李進已經完全肅清了青州,更打敗了同牀異夢的孔融,鞏固了青州境內的局勢,防守上日趨完善,再不懼任何敵軍的小股進犯。可以說,徐州之戰雖然放棄了已經佔據的兩郡之地,卻消除了部分隱患,挫動了少數人的覬覦之心,並得到了寶貴的人口和錢糧,而渤海軍快速回師,更令張開的五指重新握成了拳頭,有能力向其他方向發起一場大規模戰役。
奔騰咆哮的黃河之畔,南鷹目視着一隊隊鷹師快速登艦、一艘艘戰船揚帆離岸,嘴邊泛起一絲傲然笑意……旬月之際,他已經統領着大軍三渡黃河,利用高速機動的強大能力,將無數敵人玩弄於股掌之上,完全失去了對他真正的戰略意圖的正確判斷。目前徐州局勢已亂,而各路諸侯也已現出了獠牙,他卻激流勇退再回黃河北岸,以期對袁紹集團發起致命一擊。當他第四次渡過黃河,便是真正收復徐州之時。
當初定計徐州,既是一次進退自如的長途遠征,也是一次真僞難判的大膽試探,只有等到所有敵人都行動起來,其兵力虛實才能一覽無遺。尤其是袁紹,他纔是當今世上,自己唯一的勁敵。如果諸敵不動,坐視渤海軍吞併徐州,固然是絕佳結局,如此一來,便可雄踞東方,虎視荊揚。若是今日這般發展,也不失爲爲一條引蛇出洞的上策。因爲袁紹果然已經行動了,他甚至顧不上完全完成兵力部署,便急不可待的向着渤海進軍,恰恰落入南鷹的陷井……除非那一萬五千兵馬與防線上的三萬兵馬會合,否則高順根本不會有防守失敗的危險。而這一萬五千兵馬正在因爲身後張燕突然發難而進退失據之際,正是南鷹出奇兵沿着黃河逆流而上的天賜良機。
原定計劃中,兩萬鷹師將在魏郡之南登陸,一舉擊潰那一萬五千緩緩行軍的袁紹兵馬,而後從清河背後向着與高順對峙的三萬袁軍發起攻擊,在兩面夾擊之下,三萬敵軍勢必全線動搖。此時,南鷹便可挾大勝之威逼降兗州刺史曹操,將黃河以南的青、兗之地連成一片,徹底斷去袁紹與劉表、周昂的聯繫,更可促使搖擺不定的黑山諸軍站在自己一方。如此一來,北方的統一指日可待,因爲公孫瓚根本沒有足夠的戰略縱深,一旦渤海軍從陸上的西、南兩個方向和海上發起三面攻勢,他能夠抵擋一個月便足可名列千古名將之林。而北方除了袁紹、公孫瓚的最後一個勢力則是劉虞,他是堅定的保皇派,又無甚野心,只須一招杯酒釋兵權就可輕鬆搞定。哦,對了,在遼東還有一個公孫度,可惜在南鷹心中根本沒有任何存在感,只是一個騰出手來即可掃平的小角色。
北方若平,則可以三年爲期整軍備戰,屆時至少可以發動十萬至十二萬兵馬南下,先取豫州,再奪三輔,完成東西會師的壯舉,從此西降劉焉、北拒韓馬、南擒劉表……或許劉表已經等不到那一天便被孫策滅了。再之後……長江以北再無敵手,縱然孫策已經統一南方,憑着兩人的密切關係,也有很大可能不戰而降。
想到此處,南鷹心頭一片火熱。他此前從沒有想過,統一天下的勝利有一天會距離自己如此之近。他現在只需要等待最後一個契機,那就是公孫瓚的兵力動向。如果公孫瓚在他全力對付袁紹之際突然出手,高順會很吃力,不過不要緊,高順只須扛住二十天,來自青州的李進援軍便會死死頂上,務令公孫瓚難越雷池半步。
“將軍!”風塵僕僕的高風出現在南鷹身後,他略有些興奮道:“公孫瓚的兵力情報來了!”
“哦?快說!”南鷹旋風般轉過身來,卻見荀攸一臉木然的立於高風身後,不由一怔。這個荀公達自從當日被迫加入渤海軍後,自己對他可說是毫無保留的信任,除了“貂蟬行動”和漢中鷹巢外,所有機密消息均對他全面開放,與首席參謀享受的權力都無二致,可恨此人卻總是沉默寡言,至今一策未獻。
“是!將軍!”高風咧嘴一笑:“公孫瓚不僅沒有向着前線增派兵力,反而從前線暗中抽調兵力向北集結,如今防線上的兵力已經不足一萬五千!”
“向北集結?”南鷹身軀一震,脫口道:“他是要對劉虞動手了!”
“不錯!”高風微笑道:“之前我們尚有懷疑,他公孫瓚是吃了熊心虎膽,竟敢只派一千白馬義從進犯我境……現在看來,根本就是聲東擊西,欲蓋彌彰。他真正的目的,便是在不引起我軍警覺的情況下,快速消滅劉虞,免去後顧之憂。”
“可惜劉虞了……”南鷹嘆了口氣:“去傳令吧!全軍按原定計劃行動,全體登船,直取魏郡!”
“且慢!此計不妥!”一聲突如其來的高叫,唬得兩人一起側目。
“哦!公達還有錦上添花之謀嗎?”南鷹一怔,對荀攸雙手一攤道:“方略已經議定,若是公達不做大的調整,本將當然無有不允!”
“將軍!”荀攸面上閃過艱難掙扎之色,突然一揖到地:“攸懇求將軍,放棄征討袁紹,全軍改道,直取涿縣!”
“你說什麼?攻打涿縣!”南鷹愕然半晌,一張臉猛然間冷了下來:“公達,你這是什麼意思?”
“攸的意思是,暫不攻打袁紹,而是去援救劉虞!”荀攸彷彿下定決心般,目光寸步不讓的回視着南鷹:“就是這個意思!”
“好你個荀攸!”南鷹尚未開口,高風已然怒極而笑:“我們費了多大心思,才爭取到這麼一個可以打敗袁紹的千載之機,你卻讓我們臨時變計去救劉虞?早聽說你們荀家與袁紹關係密切,荀爽便是天干地支的忠實走狗,今日果然是露出了真實目的了!”
“來人!”他回頭狂叫道:“將這個內奸給我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