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臨行前,高文於緋帳內接見了守衛者旅團司令官布拉納斯,叮囑對方說“我南下朝菲羅梅隆的邊翼穿插,也是個極度冒險的行爲。因爲皇帝的軍馬可能近在咫尺,若是他在薩卡里亞河南端派出一支遊軍,或者主力趕來,可能我在抄掠佈雷努斯側翼前,首先遭到皇帝軍隊的側擊。但我又不能失去這個機會,因爲若盤桓在安格拉斯的話,一旦皇帝來到,我們很可能會被他切割爲南(菲羅梅隆)和北(安格拉斯)兩個集團,然後被各個擊破。所以布拉納斯我需要你隨時隨地的果決增援,必然時刻我會派出傳令騎兵,給你送去告急聯絡的訊號,和具體的指令。”
“那麼安格拉斯堡這邊?”
“現在既然西奧多羅已登上盾牌造反,我方高原處的後顧之憂已經解除,所以整個卡帕多西亞.凱撒利亞大區的三千名邊民軍,及奇裡乞亞門的小邊塞區五百邊民騎兵都可以騰出手來,他們即將由沃爾特.桑薩瓦爾、莫諾馬庫斯.斯科萊魯統率抵達此處,接你的手圍困安格拉斯堡——所以布拉納斯你的旅團也要做好相應戰備,隨時加入我的決戰序列。”高文佈置完後,用手指着地圖沙盤,沉聲補充說,“不過記住,一旦有緊急情況不要順着我的路線前來和我會合,那樣很容易被切斷或側擊,正中敵人下懷,而要從伊科尼烏姆的內線商道急速迂迴到吉麥吉斯旅團的營屯地,然後我們三個旅團彙集起來,在菲羅梅隆平原和皇帝做總的決戰!”
“是,是的!遵命!”布拉納斯熱血翻騰,而後他忽然跪下握住高文的靴子親吻兩下,“大主保人啊,此戰我將竭盡全力效忠您和凱撒,但是請聽聽我的呼聲和哀求吧——我現在每次在宮廷典禮上見到阿加侖夫人,就簡直要我的命了,我在凡卡城的邊塞區無時無刻不在想念着她,神魂顛倒,思慕若狂。哪怕她繼續願意信奉異教我也無所謂了。請您和凱撒應允我,幫助你的奴僕和朋友吧!”
高文凝住了藍色的眼睛,很懇切地扶起了將軍,“請化情思爲戰場上的果決和勇猛布拉納斯,我對上主起誓若是此戰勝利,我定會和凱撒商議你們的婚事,求得沙赫娜美同意。所以布拉納斯啊,在面對敵人的箭矢和刀鋒時,你要高呼着心愛之女子的名字持矛衝鋒,渴求她的眷顧,這樣必將無往不勝。”
“我此戰便將性命系在自己的矛刃之上!”布拉納斯頓時激動地怒吼起來。
計較安排完畢後,高文才和梅洛大伯爵、布蘭姆森帶着紅手旅團開始排起了蜿蜒的長隊進發,在看到薩卡里亞河的河曲山谷後,在當地嚮導的指示下折向南方,朝菲羅梅隆前進。
此處是安納托利亞高原的核心精華地區,山坡和緩,天穹浮在其上,滿地都是草叢和花朵,自遠處望去隱隱還有些耕田,但在前方因爲雙軍對峙,故而村落和集鎮大多人去室空情景淒涼——要知道在卡列戈斯黨洗劫和帝國來襲前,這個地區是商貿發達地區,佈雷努斯和高文兩人所在地區的大部分邊境貿易都在此展開的,現在戰事不斷爆發,居民一半逃去潘非利亞內地,一半流落到塔爾蘇斯國,大部分被遷置到了東部的凡卡邊塞區。
看到這樣的光景,馬背上的高文也感到莫名的傷感淒涼,他對突厥軍僕低聲說到,“真的是不知曉,這片高原上的戰爭會何時結束。”
說完這話,馬頭前步行的迪姆.歌利亞依舊將罐子肉挑在六角長柄鐵錘上慢吞吞走着,恍若不聞,但那邊馬背上的木扎非阿丁看着高文,就像是看到了個不可思議的怪事......殺人如麻的主人,居然會喟嘆着和平會何時到來這個話題。
看着軍僕的表情,高文笑起來,他指着自己對木扎非阿丁說,“依你看,我算不算成功的?”
木扎非阿丁長大了嘴巴,“我的主人您簡直是在說笑,如果用占星學來說,您的星座簡直要比太陽宮還要閃耀了。您起身於北方蠻荒的地區,被俘作爲奴隸,機緣巧合來當上皇帝的瓦蘭吉亞衛隊禁兵,再往後就是伯爵指揮官,然後是聖職長上,接着扶搖直上爲大公爵、大主保人,統治了半個安納托利亞,這一切不過短短七年光陰,還有誰比你更受命運的眷顧?(除去唯一的先知外,軍僕在心裡默唸道)您現在掌控着一百五十萬人的命運,有數萬忠誠的士兵爲您效勞,擁有廣袤肥沃的耕地、牧場,繁星般的集鎮和作坊,和羅馬的公主居住在華美嶄新的宮廷裡生兒育女,身邊還有許多......要是說,以後那位傳記作家把您的事蹟寫成書卷——哈,看到的人肯定會想,這個作者真會吹牛,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存在?”
高文搖搖頭,無聲地繼續笑着,而後他沉着聲音握着馬鞭,對着自己信任的僕人傾訴起來,“可我的志向不全在此,我先前和那個頑固的守捉官說過——待到戰爭結束後,我要矢志改造、恢復真正的羅馬帝國,讓這個國家在四戰之地裡倖存並復興強大起來,現在責任擔負在我的肩上,好漢子便絕不會逃避。我沒有可靠的親族,只能在軍隊和寒微當中拔擢人才,來構築未來五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政治基盤。在將來的歲月裡,帝國的東西邊境應該擁有許多堅固可靠的堡壘,敵人無法攻入進來,我們的軍隊依託這些堡壘開往外國作戰,民衆能夠安心在國內繁衍耕作,商船能懸掛着國旗航行到更遠的地方謀取財富,此後農民和貴族們將不再記掛着土地,不再有激烈的欺壓和兼併——大家能夠在商業和作坊當中尋找到新的致富之道,真正的羅馬人會將目光放在新的世界,不光是黎凡特,他們還會在埃及、紅色之海、波斯海峽建起殖民地,就像一座座燦爛的燈塔般矗立,串聯起充滿希望的道路,讓我們的船隻更大更威武,然後就是對浩瀚的化外之海的征途,煙霧後的新大陸會有數不清的財富在等着羅馬人,香料、黃金、寶石、新作物——也許我們註定走的路更加艱辛血腥,但我們完全可以在東方找到新的黃金之地,只有這樣在未來三百年後我們纔不致落後,纔不致衰亡邊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