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赫克託耳身邊一名叛兵忽然仰起脖子,顫抖着哀叫起來,一根從後面射來的馬箭楔入了他的後背,那傢伙接着晃動了幾下手臂,就跌落了馬下。隨後夾雜着黑夜後越來越大的斥罵聲,馬箭破空的聲音,在赫克託耳身邊兩側愈發密集猙獰,他伏低身軀,咬着牙看着晃動的馬頭前,急速後退的草地,除了黑漆漆的草,還是黑漆漆的草,他又驚恐地朝後望去,追兵大約就在其後百餘尺的地方,大概全是紅手連隊裡的通用騎兵,帶着弓箭過來追捕他的,象徵他們榮耀的彩色羽翎和金銀肩章,在夜裡一閃一閃的。
不,他們根本不想捕到自己,而是希望用馬箭乾脆利索地把他給射殺。
“噓噓噓!”背後傳來了嘹亮的喚馬唿哨,赫克託耳身旁又有兩位同病相憐的夥伴的坐騎會喚得迴轉過去,結果被數支毫不留情射來的馬箭當場射殺,箭矢貫穿人胸膛的血肉時的聲音清晰可聞,赫克託耳嚇得都要哭出來,但是他相信距離那座救命的隘口越來越近了:按照那個高文軍隊裡的操典,這支來追擊自己的騎兵並不會深入敵境很遠的。
所以當喚馬的唿哨聲再度響起後,赫克託耳手裡的轡繩明顯晃動撕扯,他胯下的這位也暴烈起來,聽到熟悉的聲音,就想要回歸到軍營的同伴身邊去,“啊!”赫克託耳惡從膽邊生,拔出寒光閃閃的匕首,對着馬的臀部就狠狠戳了兩下,那馬鮮血淋漓,悲鳴了幾聲,只能繼續屈從於這位陌生人的駕馭,繼續朝前奔跑!
“別追了。”這會兒,一名紅手騎兵的中隊旗官勒住戰馬喊到,四周舉着火把的同袍也紛紛停下馬蹄,他們舉目望去,夜幕下的隘口綿延的山峰,似乎在震動戰慄着,悠長淒厲的叫聲一陣接着一陣,好像是狼的呼嚎,那旗官汗水頓時流了下來,他俯身看着坐騎不安地踢打着地面,而四周的長草都在抖動起伏着,“這不是狼羣,應該是突厥人來了,許許多多......”說完他就和所有騎兵們,都轉身向着出發地阿什倫疾奔而歸。
很快,赫克託耳就看到,在隘口四周的原野上,無數火把如同夏夜的螢火蟲羣般駭人,成千上萬名披着毛氈的突厥人席捲而來,大約是自梅利泰內堡出發的,僅餘的三名叛兵看到這個情景,比見到了聖使徒還要高興,他們沒顧得上赫克託耳的勸阻,就徑自打馬朝着突厥人的前衛輕騎撲去,嘴裡大聲喊着什麼突厥語。
但數百名突厥前衛騎兵並不想和他們交流,他們在馬背上發出狼般的戰鬥號聲,箭射得如同暴風驟雨般,很快那三個叛兵,連人帶馬都被射成了刺蝟,搖搖晃晃,倒斃在了草叢裡。
赫克託耳大駭,急忙翻身下馬,跪在地上,扯下了馬背上的皮革鞍和毯子,用火鐮打着,在手裡揮舞起來,連用突厥話喊到,“我是阿什倫來的,倖存者,敵人屠滅了村寨裡所有人。”
呼呼,數發箭矢夾雜着勁風,飛落到赫克託耳和他揮動的“火炬”四周,帶着撲騰撲騰的聲音,火光也被吹動的到處舞動,赫克託耳緊閉着雙眼,跪在草中,連火星掉落到他的後脖子上的灼痛也顧不上了,急促的呼吸當中,幾名突厥人揹着箭袋提着馬刀,將他繞在中間,“敵人有多少?”看來是相信了他。
“我是忠誠的阿尼人,是絕對站在你們這邊的。高文攻佔了柯基鬆,毀掉了我的所有(其實他先前也不過就是個小縉紳而已,高文也不曾沒收他的田產),挾持我從軍服役。你們帶我去見你們的阿塔伯格將軍,或者是哪位馬拉什貴族,我願意把對方特遣軍的所有內情都告訴他。”赫克託耳將燃燒的皮革扔到旁邊,捶打着胸膛表着忠心。
最後他被帶到了後方的隊列裡,在那裡他見到了突厥人的阿塔伯格將軍庫德卜.烏德.丁,也確實有位馬拉什的統領官叫菲魯茲的亞美尼亞貴族,“果然那個高文的特遣軍,企圖越過山隘突襲梅利泰內要塞嗎?他們有多少人,營地的規制是什麼,指揮官是誰,他的旗幟是怎樣的?”
“他們有大約三千五百人,其中大半是騎兵或可以騎馬作戰的人,現在正在剛剛佔領的阿什倫布營,他們的指揮官是韋薩特.梅洛,一個來自意大利的希臘武士,比較熟稔希臘軍隊的操典戰術,他雖然年齡不大,但威信很高,能很好地指揮屬下固守阿什倫的營地。我們必須得打擊他們守衛村寨的步兵,並勸誘對方隊伍裡的亞美尼亞人倒戈,只要擊潰了梅洛的步兵支隊,其他的騎兵我們不難將其驅逐消滅掉。”
聽完了叛徒的陳述,庫德卜點點頭,而後菲魯茲獎賞給他十個金幣,並口頭稱讚這位“赫克託耳”是“阿尼民族之花,是不折不扣的英雄”,接着兩位聯合指揮官開始了商議,“我們擁有七千名善戰的士兵,足以光復阿什倫,並殲滅高文的這支特遣軍。梅里克殿下正坐鎮梅利泰內,指揮足足兩萬名士兵,準備南下支援薩莫薩塔,擊潰北上的那位紅鬍子諾曼酋長。我們這裡的勝利,便能保障梅里克殿下側翼無憂。”
“在南部,還有薩利基的兩千多名士兵,用快馬把他也喚來,加入我們的攻擊隊伍。還有,給凱西亞要塞送去急信,叫他們出軍切斷高文特遣軍的歸路。”菲魯茲舉手補充說。
凌晨時分,那三十名騎兵舉着旗幟,呼喊着,疲累不堪地來到了阿什倫,戍守執勤的士兵有的在掘壕,有的則搬開了攔馬柵,放入這羣騎兵,接着立在土垣上監督匠師豎起五杆砲的梅洛,就得到了敵人就在山隘下,並且隨時能大舉來襲的消息。
“再派出斥候,隨時把握敵人的軍力和來襲時間,其餘人不要懈怠,按照既定方案繼續佈防,佈防!我們在沉穩和戰術上都勝過那羣突厥匪徒,馬上都不用害怕,堅持作戰到底。”梅洛舉起了權杖大聲命令,並且叫自己的衛隊升起了“基督魚戰旗”,看到高高飄揚的總帥旗後,村寨裡的所有步兵都加快速度,有的沒命地掘土壘土,有的用踏板鋸木器削尖木樁做攔馬,到處都是急促的喇叭聲,渲染着激戰來臨前的緊張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