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甲板上的守捉官,終於在次日黎明,看到了對面峭壁上,聳立着的燈塔和堡壘,加利波利城到了。
加利波利,在君士坦丁堡下方伸出的長長海岬半島上,是拱衛都城的海陸要衝,巨大的環城帶狀斑岩城牆,任意接受着海水的沖刷,讓所有來此的人都瞠目結舌,會誤以爲它就是傳說裡的君士坦丁堡,但當地居民就會嘲笑這羣鄉巴佬說,“都城可比這兒要大十倍都不止。”
半死的衆人,將狂怒的海峽拋在身後,大約第二天的時刻,狄奧格尼斯就又站在了凱撒的行邸前,那兒有個門戶官,將他們傲慢地擋在了小門外。
“凱撒閣下正在討論軍務。”那門戶官把一行人上下打量着,好像在精密計算這羣人的價值和地位,因爲每日來找凱撒央求事情的達官貴人實在如過江之鯽,連門戶官的眼中都摻不得任何沙子,防止某些卑賤之人前去打攪凱撒本來就寶貴無匹的時間,是他份內的光榮職責。
狄奧格尼斯的披風是髒污的暗紅色,繫着的鈕釦是沒有花紋的黃銅造的,手裡舉着個鏽跡斑斑的鐵連枷,頭髮散亂,裹着個異教徒頭巾,踏着滿是泥土的靴子,還爛了兩個口子,腰上掛着火鐮、匕首、酒囊,身後還跟着幾個面目猙獰鬍鬚拉茬的,還有個雲鬢散亂的女囚徒,看起來神神叨叨的,總之這守捉官就是個不入流的最低階小貴族:那門戶官判定結束,便冷笑兩下,機械式丟完了上面那句話後,就抄着手,一動不動,也不搭理任何人,面無表情地立在了門閽前。
“我在十年前的薩卡里亞河戰役裡,救過凱撒的命,得到過他的父親,前任凱撒尼基弗魯斯.杜卡斯閣下的褒獎。”終於,守捉官忍受不住了,無奈下只能將昔日的功勳拿出來,希望能早點見到麥考利努斯,向他索取從加利波利入都城的路引,要知道在這位管轄的範圍內,連皇帝的特使都奈何不得的。
“又是凱撒的救命恩人?”門戶官波瀾不驚,用種不屑的語氣回答,“士兵就是士兵,農夫就是農夫,這個世界上總是有那麼些卑賤的人物,把自己應該履行的職責,當作對別人的恩典,整日掛在嘴邊,這羣人每日都和蒼蠅似的,不勝其煩。”
就在守捉官氣得要闖入時刻,有位凱撒屬下黑皮膚的科普特侍從,穿着白色的絲袍,在聽到了爭吵聲後,慢慢走出來,看到了狄奧格尼斯便訝異起來,“這不是皇帝親手冊封的邊境守捉官閣下嗎?以前曾經承蒙過您的照顧,何事,是要面見凱撒嗎?”結果那門戶官立馬換了嘴臉,急忙搶着回答,“守捉官閣下有幾位囚犯,似乎是與帝國政局有莫大關聯,所以他要帶着這些人前去先拜謁凱撒閣下,是要求得路引。”
“哦,那快進來。”那執事很熱情。
而後,狄奧格尼斯狠狠瞪了那個還在諂笑的門房官一眼,便帶着兵士,押着一行人走入了凱撒的官邸。
讓高文大開眼界的是,凱撒麥考利努斯的官邸,居然和他在原先世界裡接觸的新月教派建築風差不多,門閽是馬蹄形狀,走進去後,是個長長的走廊,兩邊都是雜植的花木,雖然是初春季節但依舊爭奇鬥豔,穿過了長廊後,是個很大的帶着圍廊的白色庭院,中央是個堆砌着藍色馬賽克磚的八角井,坐着站着許多衣冠楚楚的軍人和貴族,都在低聲討論着什麼,大概是和小亞細亞前線的戰事有關。
但是,凱撒依舊不在這裡,他還在長廊拐彎盡頭的一個處理機要的小房間裡,忙乎着事件,什麼事件?對不起,也沒人知道。
所有人都得在這裡候着。
“你們都站在角落裡,別髒污了凱撒閣下的庭院。”守捉官雖然在門閽被別人看不起,但是一轉眼,他又下意識地對高文等人發號施令起來,並自覺地率先退在圍廊的邊角,儘量不去驚擾那些達官貴人——他排在覲見隊伍的第幾位,也是不知道的。
“如果你的事情非常重要,那就去對執事要求一下,不要像個木頭人那樣呆着,拿出在戰場的勇氣來!”高文看不下去,叫彼得把他的話,用希臘語告訴給了守捉官。
守捉官也無奈,只能重新放下姿態,找到那個站立在那的科普特執事,隨後他指着鐵青着臉的博希蒙德說了些什麼,那執事看着博希蒙德,而後急匆匆點點頭,便前去稟告凱撒去了。
這會兒,卡貝阿米婭忽然站到了高文的肩膀邊,喊到,“我也要和這個諾曼的匪徒頭目一起進去,求你們了,我要在凱撒面前控訴他的罪孽,一定!”
“滾開,賤婢。”博希蒙德朝地上啐了口吐沫。
“讓她一起去好了,在你所說的凱撒閣下面前也更有說服力。”高文替卡貝阿米婭求情,但守捉官的目光朝着女人身上看了幾眼,利索的否決了“瓦良格人”的請求。
而後,狄奧格尼斯便推搡着諾曼人的頭領,隨着那執事,走到了房間前。
“凱撒閣下叫守捉官在這裡小候,他確認過這個諾曼賊徒的身份後,就即刻頒發給你路引,交由都城的皇帝去懲處。”結果,在廳堂的臺階前,那個科普特執事攔下了守捉官。
無奈的狄奧格尼斯只能退到了官邸的旁邊,在那裡鄰靠着加利波利城塞的牆壁,恭敬守候着。
而高文等人,就呆在他大約三十米開外的地方,這時候高文明顯看到蹲坐在地上的卡貝阿米婭渾身發抖,像是得了瘧疾般,臉色也陰晴不定,他剛準備詢問時,卡貝阿米婭擡起頭來,“求求你,救救我,不然馬上我就會死的。”
“怎麼救。”
“靠我近些,我告訴你。”
在高文靠近了卡貝阿米婭後,她忽然叫了聲,對着高文的腰上就是猛撞下,高文因爲雙手被捆住,強壯的他也被撞得搖晃起來,在他企圖重新站穩時,卡貝阿米婭咬着牙,將捆手的繩索,擱在了高文的磷火之劍上,狠命地來回鋸了兩下,“啪啪”,很快她的繩索割斷。
“你幹什麼!”高文和彼得幾乎同時喊起來。
那邊的守捉官,聽到喊聲,趕緊扭過頭來,隨後看到這幕,便擎起手邊的套索,罵了句,“我就知道這是個雌狐狸!”說完,快步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