砥平裡戰鬥之後,聯合國軍在李奇微的催促下,迅速恢復向北進攻的態勢,並且沒有受到中國軍隊的嚴重抵抗。李奇微再次確定了他的判斷:中國軍隊正處於困難境地,必須立即開始新的攻勢,進一步擴大北進的戰果。新制定的作戰計劃被定名爲:“屠夫作戰”。
“屠夫作戰”的目的是:爲了不給中朝軍隊以休整和重新編成的時間,再次發動進攻。在西線,摧毀南漢江橋頭堡,佔領漢江一線;在中線,推進到砥平裡——橫城——芳林裡北側一線;在東線,進至江陵北側一線,修理戰線的凹凸不平,以準備下一次正式的北進行動。
志願軍此時開始執行運動防禦,每天規定撤退的距離,阻止敵人的前進,這也是不得已的辦法,爲了政治上的需要,完全背離了我軍過去大踏步的前進,大踏步的撤退的運動戰原則,戰士們白天堅守在陣地上,撤退都選擇在晚上,而敵人像瘋狗似的咬着志願軍的腳後跟追擊,死死的纏住,很難擺脫敵人的進攻。
志司有指示,叫做步兵前輕後重,炮兵前重後輕。三十九軍三個師採取前三角配置,橫城以北洪川以南爲二師,一線散開,在後面把一師部署在洪川公路以東,以西爲三師。每個山棱線上構築單人掩體,山的斜面都挖防炮洞,在山頭本該放一個排,現在放個加強班,本該放一個連,現在放個加強排。每個山頭都防禦,但兵力展開並不多。相對地說,以山頭爲單位作戰,特別對山的兩側注意戒備。對公路,在不影響作戰行動的條件下進行破路,並用炸藥包、爆破筒每連組成反坦克小組,專門對付沿公路前進的敵人坦克。
王勇躺在一個山頭的背面擡頭看看陰翳的天空,稀稀拉拉的春雨已經停了,烏雲沒有散開,也看不出是什麼時間了。現在雖然到了初春,氣溫依然很低,他的棉衣已經讓雨水浸透,幾乎榨乾了身體裡的最後一絲熱量。
王勇他們在這個山頭距離公路只有一百多米,海拔不足五十米的山頭被敵人猛烈的炮火炸得面目全非,他們挖的掩體也以看不出模樣,但他們已經在這堅守了一天一夜,還沒有得到撤退的命令,只能死死的守在這裡。
根據上級的安排,公路邊上的每個山頭都放兵堅守,分散敵人的火力。部隊向後轉移是按照預定計劃,在夜間有秩序地進行的。堅守的原則是白天不準撤退,打完就算,這是針對美軍的弱點而說的。只要我們山頭有人,敵人就不敢上來。美軍步兵完全靠飛機、大炮的火力,打得沒有人或很少有人敢衝鋒。我們的炮兵分散配置,集中使用。迫擊炮、六○炮對付敵人衝鋒的第一梯隊,七五山炮集中火力打敵人第二梯隊。因爲採取的戰術正確,傷亡並不大,相反,進攻的敵人傷亡很大,敵我兵員損失達到了二比一。
今天天亮後敵人只發動了一次進攻,被打退了以後,就沒有在發起新的進攻,雙方僵持在這裡。
“排長,吃點東西吧!”胡大彪端着一碗不知道用什麼野菜煮的糊糊湯說道。
“大家都吃了嗎?”王勇沒有接,而是反問道,他知道他們已經斷糧好幾天了,現在雖然是春天,但野地裡長出來的野菜也只是剛冒芽,能吃的更少。
“吃了,每人都分了一碗,這個是給你留的!”胡大彪舔了舔嘴脣嚥了口唾沫說道。
“把你的碗拿來!”王勇接過飯碗對胡大彪說道。
“排長,幹啥?我真的吃過了!”胡大彪楞了一下,反映過來了。
“少廢話,服從命令!裝什麼啊,虛頭吧腦的你的肚子比我的叫的還響。”王勇說着一把拽下胡大彪腰裡栓的碗袋子笑罵道。
“排長,這···”胡大彪伸手去搶可慢了一步,王勇已經倒出他的碗,分了一半糊糊給他。
“吃吧,還熱乎着呢!”王勇一邊喝,一邊把碗遞給了胡大彪。
“排長,你說我們這叫打得什麼窩囊仗,天天白天挨炸,晚上後退,心裡憋氣!”胡大彪邊吃邊說道。
“我也看不懂,每天這麼一點點的後撤,也許是在以空間爭取時間吧!”王勇心情也跟天氣似的不太好。現在他們所面臨的困苦和犧牲都是巨大的。春寒料峭,冰雪未融,冷雨霏霏。沒有糧食,每天只能吃野菜和樹皮充飢。一套棉衣一個冬天沒能脫下過,很多地方都已經露肉,戰士們用粗針縫上一塊布遮住,被磨爛的袖口使露出的半條胳膊凍得發紫,戰鬥力極度的被削弱。
“大彪,你手怎麼樣,還流血嗎?”王勇舔乾淨了碗問道。
“還在流血,這天寒地凍的,就是不結疤!”胡大彪伸出手,手背上裂了道寸許長的口子,不停的往外滲血。
“那我給你治治吧!”王勇笑着說道。
“排長,咱們缺醫少藥的,你那什麼給我治啊?”胡大彪驚奇地問道。
“把你的針線包給我!”王勇說道,劉頌犧牲後,三班的針線包一直由胡大彪保管着。
“排長,你衣服破啦?”胡大彪疑惑的掏出針線包問道。
“待會你就知道了!”王勇故作神秘的說道,他拿出一根針,把手放到嘴邊哈了幾口氣暖了暖手,認上針,“你忍着點疼啊!”
“排長,你不會想拿這個把我的傷口縫上吧?”胡大彪嚇了一跳,猛地收回了手說道。
“你說對了,如果你怕疼就算了,可我告訴你,你的手要是不縫上,傷口感染了就得截肢啊!”王勇見他害怕,連激帶嚇地說道。
“不就是根針嗎,刺刀老子都不怕,還怕它啊!”胡大彪把心一橫伸出了手,腦袋擰到一邊,又回頭小心地說:“排長,你行嗎?”。王勇笑笑用雪在他的傷口上按了一會兒,讓他的手凍的失去了知覺,開始用縫衣服的針線給他縫傷口。
“排長,你是不是跟楚軍醫學的這手啊,還會縫傷口。”胡大彪還是忍不住地回頭看,呲着牙說道。
“別胡說啦,我這是上學時候學的急救知識,頭一次用!”王勇邊縫邊說道。
“啊?!排長你拿我試手呢!”胡大彪委屈的說道。
“甭管咋樣,我給治好了就行了!”王勇縫一針打一個結,然後割斷線再縫一針,連着縫了四針,他又翻出一截繃帶,給他緊緊的扎住,傷口總算封住了,不再滲血。
······
彭德懷總司令在21日趕回了國內,要求解決前線的實際問題,在會議討論解決問題的辦法的時候,有些領導開始強調自己的困難,彭德懷實在聽不下去,禁不住拍案而起:“這也困難,那也難辦,你們整天干的是什麼?我看就是你們知道愛國!難道幾十萬志願軍戰士是豬?他們不知道愛國嗎?你們到朝鮮前線去看看,戰士住的什麼,吃的什麼,穿的什麼!這些可愛的戰士在敵人飛機坦克大炮的輪番轟炸下,就趴在雪地裡忍飢挨凍,抗擊敵人的猛烈進攻,他們不是爲了保衛國家嗎?整個北朝鮮由於戰爭的破壞,物資糧食根本無法就地解決,在第一線的連隊缺糧缺菜缺衣的現象相當普遍,其艱苦程度甚至超過紅軍時期。經過幾個月的苦戰,傷亡了那麼多戰士,他們爲誰犧牲,爲誰流血?戰死的、負傷的、餓死的、凍死的,這些都是青年娃娃呀!難道國內就不能採取緊急措施嗎?”彭德懷的聲音震動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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