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客廳中,氣氛一時有了一絲凝固。
趙正元深呼一口氣,眼光如點射一般,瞬間看向徐直,大師凝聚而來的氣勢齊齊壓在徐直身上。
“趙大師,你可曾看夠。”
面對趙正元的氣勢,徐直顯得風輕雲淡,他甚至都不需要啓用金頭功。
如今的他精神力早已經邁過了大師這道門檻,甚至還有超出,唯一不足的是練氣術不達,身體還沒有形成閉合的練氣循環迴路,才導致無法進入大師階層的修爲。
“你果然了得。”
趙正元凝視了數秒,這才慢慢將氣勢收了回去,徐直也不急他,趙正元只是釋放威壓測試他修爲水準。
在他的眼光看來,就趙正元這種精神外放的水準,若是他有心,跟隨在後忽地一壓,趙正元就得吃個不小的虧。
精神交戰,以弱擊強,向來難有好結果。
“那便搭一把手,讓我看看到底是老夫太過朽木,還是年輕人有了幾分狂妄。”
抵抗威壓,秘術,練體術都有一定的辦法。
趙正元看着徐直,對方若是不懼他氣勢,便有一絲切磋的資格。
燕家鬧哄哄收徒的儀式猶如還在昨天,趙正元沒想到對方徒弟都有膽色挑戰大師階修煉者了。
是有底氣,還是狂妄。
修煉時間短暫,天才也是有限度的,他還沒聽說過拜師三年,便從新人成就大師修煉者的,歷史翻頁,尋遍數國,也少有那種天才。
“請”
徐直微微一擡手,趙正元的手掌也瞬間迎了上來。
兩條胳膊同時爆發出內氣瀰漫的光華。
一者爲淡綠色,一者爲橙色。
內氣相擊的聲音噼噼啪啪的響了起來。
一股帶着寒玉氣息的內氣衝擊而來,徐直只是稍稍感觸,瞬間便涌動內氣回擊了過去。
對拼內氣,厚土玄經從不弱於人,即便趙正元形成了內氣閉環,消耗較徐直要少,可厚土玄經內氣的純厚幾乎能彌補這一切。
若不成就大師中階水準,同是精純的內氣,趙正元難以佔據多少上風。
剩下便是個人手段,武技對拼。
“了不起”
趙正元悶哼一聲,身體微微一晃,率先撤掌。
“那咱們出房去真正切磋一番,如何?”
徐直揹負雙手,震動的有一些畸形的手指來回彎曲伸展了好幾次,這才抽了回來,對方傳來的力道不輕,再堅持下去,也不知道兩人是誰先出醜。
“刀劍無眼,咱們到這兒吧。”
趙正元拒絕道,徐直能想明白的後果,他也能想明白。
無懼氣勢,內氣幾乎能抗衡,若是算到武技一項,燕家傳承,顧家傳承,趙正元也不清楚徐直學了幾分。
遼東趙家的底蘊,與顧家或許接近,但與燕家差開的檔次極遠。
兩人相鬥,若是他贏了,也只是個本應該贏的事情,大師修煉者對上專家修煉者,贏下來是正常的事情。
可若是輸,被人越級挑戰成功,他趙正元的面子會直接掉到溝裡去。
修煉者談起徐直時,會不由自主的帶上他這個被踩的對象,從此淪落成笑柄。
即便是打平,趙正元也很難接受那種局面。
刀劍無眼,自己受傷難受,對方受傷心憂,如徐直這種天資型的修煉者,只怕到時成就大師,第一個就會找上遼東趙家拜莊。
有這種事因,到時還拒絕不得。
一方修爲停滯難以前進,一方猛打猛衝,踏破大師,只是時間的問題。
趙正元很確定,若是徐直成就大師,自己並非對手。
他打對方要顧忌對方的背景,對方打他可並無太多心理壓力,修煉界藉着切磋失手誤傷的事故不少。
思及自己那些不成器的後輩,若是結下了恩怨,只怕場子都找不回來。
這一場兵器的切磋,不需要打,也不能打。
“中王他拜了個好師門,有你這種能出頭的師兄。”
趙正元臉肉顫動,沉吟片刻才道:“可你是你,他是他,中王最終靠的還是他自己,你能護他一時,可護不了他一世。”
“他以後何須我護,他十日內可進入專家,十年內踏入大師,五十歲前必成宗師。”
徐直指指王中王才道:“您想清楚,以後多一個實力強勁的外甥重要,還是給您家族的那些,呵呵。”
聊天止步於呵。
徐直同樣回了趙正元一句。
趙正元或許還只是偏心,可趙正元家族的那些人拿雞毛當令箭,乾的事情可就不地道了。
若不是王興與李德民交好,有那位拳術大師的數次解圍,王中王很可能數年前便被那些人毀掉了。
“就憑王興?”趙正元道。
“憑王中王他自己”徐直更正道。
一位能與他交手的年輕俊傑,話語份量已經足夠重,十年內大師,五十歲前宗師只能算祝福,十日內可進入專家階段,這隻怕很可能是件事實。
被徐直再度提醒,趙正元才第一次認認真真看向了自己這個外甥。
身體上數處繃帶纏身,隱隱還能看到一絲血跡,自己那女兒的眼睛通紅無比,顯然此前便因爲這傷勢哭過數次。
對方的眼睛中看不到絲毫的痛楚色彩,趙正元看過去時,唯有見到了一點戒備,一點敵意。
能讓外甥對第一次見面的外公有着敵意,趙正元哼上一聲,他的心情極爲不滿。
自己這女兒什麼秉性,趙正元很清楚,幾乎遺傳了他的性格,柔中帶剛,認定的死理很難回頭,便如當年逃離趙家,將生米煮成熟飯一樣。
但若要這女兒說父親的壞話,那不可能。
至於王興,除了身份低微了一些,出自普通家庭,性子倒也不差,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緣故。
排除這兩人的因素,能讓王中王引起敵意,源頭可能在外。
趙正元念頭一轉,目光轉向在另外一側端坐的數人。
“重瑞,當年我吩咐你私下照顧雪瑩,你到底是如何辦的事,是否有不妥之處?”
趙正元發話的對象是一個穿着藍衣的中年男子,聽得趙正元開口,這男子迅速站了起來。
“三妹的事情我當然上心,當年我親自拜訪過化安諸多大小家族一趟,他們賣我們趙家幾分面子,承諾做生意不會刻意去爲難王興。”
“王興這些年風生水起,在化安站穩腳跟,也沒出過什麼事,問題應該不出在我身上。”
趙重瑞皺皺眉頭,看向旁邊坐着的一紅衣男子。
“長庚”趙正元微微咳嗽了一聲,那紅衣男子也站了起來。
“我們兄弟還不會欺負到三妹,只怕是……”
“你們只需要說清楚每年派來的媒婆和說客,還有那堆噁心的人渣到底是誰安排送過來的。”
趙長庚正欲說道,徐直直接提示,對於趙家的怨恨,王中王的念頭大都來源於此。
如今的場面,是趙正元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徐直亦難以辨明。
但王中王沒有成就大師,更沒有成就宗師,趙家此時還無需刻意逢迎。
王中王猶豫再三,將此前殘留的幾份視頻記錄遞了過去。
“豈有此理。”
一聲震響,只是數分鐘,滿臉鐵青的趙正元將面前的長桌直接拍成粉渣,讓徐直都嚇了好一跳。
“趙雪媚,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兒,你這是要把你姐姐往死裡整嗎?”
趙正元咆哮的方向是坐立在側位的一名綠裳女子,從趙正元發話時便一直低頭垂在那裡。
那女子擡起頭,面容與趙雪瑩有着五分相似,只是趙雪瑩神色較爲憂鬱,而趙雪媚臉色則有一些扭曲。
“她當年一跑了之,不也是把我往死裡整,我爲什麼要代替她嫁出去,我不服”趙雪媚咬牙道:“爲什麼她就可以追求自由,我就不能,爲什麼我就要成爲聯姻的工具,成爲一個犧牲品,我不服啊,嗚嗚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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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家的婚姻,是徐直接觸的第一樁失敗的包辦婚姻,甚至導出了一堆荒誕的悲劇。
坐在頂樓之上,徐直磕着瓜子,最終吐了滿嘴的髒話。
“去他孃的包辦婚姻,去他孃的門戶之見和利益,真特麼的狗血。”
用自己的能耐,達成利益關係,這是本事,靠着女人聯姻,吃那一口嗟來之食,徐直選擇唾棄。
對徐直來說很美好的制度,只是撕開一角,徐直便感覺到了其中的鮮血淋漓。
他很樂意,焉知當初的祝明慧和呂素等人是否願意,她們是否如趙雪媚這樣心中反對包辦,將怨恨停留在心底數十年。
左青青或許還有反抗和測試的能力,那些女孩子面對如尊上和司徒玄空他們這樣的大人物,根本無法做出反抗,想到此處,徐直的腦海中再無任何小念頭。
王中王則是想起母親多年來憂鬱的心思,每逢這位小姨派人上門,最多隻是請李大師將那些惡人趕走,留下一陣陣無奈和哭泣,而今天面對這位趙家一言堂的外公,卻一如當年一般,鼓足了勇氣,不軟不硬的在努力拒絕。
毫無修行經驗的父親多年前拿着一本高價買來用於養身的長生訣當成傳家寶,到如今豁出去支持他修煉,只怕也是想爭回這口氣。
“我們將來的路,一定會靠着自己走下去。”
趙正元走了,他也沒了以往的那口怨氣,只覺這夕陽下的陽光,看上去當真是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