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高擡貴手

是一個月黑風高之夜,在京城外的蘆溝橋畔,出現了幾條人影。

先到的是邢玉春、王倫與雲飄飄,沒多久,陳世駿也來了,這老頭兒帶着他的弟子樑子平。

樑子平是鴻豐糧號少東,糧號的後臺是和-,而王倫又是和-府中的師爺,兩個人是認識的。

不過他一見王倫,仍不免愕然道:“王先生,您也在這兒?”

王倫淡然一笑道:“是啊,我有個表妹的同鄉,跟人發生了一點爭執,拉我來調解一下,樑世兄怎麼也有興致夜遊?”

他與樑子平的老子算是同事,口氣上不免託大些。

樑子平道:“小侄是隨家師出來辦事的。”

陳世駿低聲問道:“子平,這個人是誰?”

樑子平也低聲道:“是和公館的王師爺。”

陳世駿只是怔了一怔,隨即向邢玉春道:“邢姑娘,這些日子你上那兒去了?倒叫我一陣好找。”

邢玉春笑笑道:“躲着高朋呀,那天晚上承您的情解圍,我可不敢再給您找麻煩。”

陳世駿道:“也沒什麼麻煩的,老夫豁出去了,不過這一趟實在是得不償失,害我跟丁老二都鬧翻了。”

邢玉春笑笑道:“我聽說了,其實分了也好,南太極門雖然以掌聞名,還不是靠您撐着,沒有您的盛名,誰知道太極門有個丁鶴呢?”

陳世駿嘆了一口氣道:“話也不能這麼說,這次是我對不起他,多年老兄弟鬧翻了,我心裡也很難過。以後還是要去給他解釋一下,太極門究竟是大家的。”

邢玉春一笑道:“那是您度量大,您去的時候,順便也替我道聲謝,那天晚上丁老爺也幫了不少的忙。”

陳世駿苦笑道:“我會的,東西呢?你帶來了?”

邢玉春道:“帶來了,這下子,總算也交差了。”

說着遞過一個匣子,倒的確是盛放水晶如意的原裝錦匣,陳世駿神色欣然地接過道:

“還是多虧了你!”

才說了這幾個字,他的臉色微變道:“怎麼份量不對?”

邢玉春笑道:“您打開瞧瞧就知道了。”

陳世駿掀開匣蓋,裡面竟是空的,只有疊紙條,他還沒有看字條上寫的是什麼,就急忙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邢玉春笑道:“是我親筆開列的收條,以及陳輝祖給我的聘書,您拿去交回令親,就說我謝謝他。”

陳世駿道:“老朽不明白邢姑娘的意思。”

邢玉春臉色一沉道:“陳輝祖會明白的,他把我碧眼狐狸當猴耍了,虛填一紙聘書,指使我出來送死,要不是高朋夠意氣,就憑這盜印文書、冒充公人的兩項罪名,也足夠把我問罪處斬了。我幫他幹了多少造孽事,還白陪他睡了一年多,他竟如此對我,因此我留下他一對水晶如意作爲補償,相信您也不會認爲太過份吧?”

陳世駿怔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邢玉春卻轉頭一笑道:“照理說,我大可拔腿一走,但因這件事牽着您在裡面,大家都是江湖人,我可不能坑您,所以才寫了張收據,讓您在陳輝祖面前好交差。”

陳世駿頓了半天才叫道:“不行,你一定得把東西交出來,跟陳輝祖的帳你可以找他算去。”

邢玉春道:“陳老爺子,東西在我這兒不錯,但您得弄清楚,我可不是從您身邊拿走的。”

陳世駿道:“我不管,這票貨是我承保的,我對貨不對人,誰拿走了東西,我就找誰要。”

邢玉春道:“陳老爺子,您是江湖前輩,行事該講個理字,否則可是自失尊嚴,不讓人尊敬了。”

陳世駿怒道:“老夫要你這種尊敬可算不了光彩,邢玉春,你乖乖把東西交出來便罷,否則……”

邢玉春冷笑道:“否則怎麼樣?陳老兄,給臉不要臉,你以爲我邢玉春好欺負的?”

陳世駿一拉長劍就要衝出來,王倫挺身攔住道:“陳老英雄,邢姑娘已經盡了江湖禮數,她所受的委曲你也清楚,看在兄弟的薄面上,大家就算了吧。”

樑子平爲難地道:“王先生,這碼子事兒,您最好別插手,江湖過節,惹上就是個大麻煩。”

王倫微笑道:“樑世兄,我倒想勸勸你,陳世駿雖是你的老師,但你可不是江湖人,不必插進來,否則對尊大人我也不好交代。樑老哥跟我很熟,我也不好意思讓他牽入麻煩裡,但邢姑娘的事我卻非管不可。”

說着他一指雲飄飄道:“這就是我表妹雲飄飄,刑姑娘是她同鄉,今天是她們拉我來出頭調解的。”

陳世駿驚道:“雲飄飄,敢情是千手觀音雲女俠?”

雲飄飄嬌笑一聲道:“好說,好說,陳老英雄既然識得賤名,就請高擡貴手,放過邢姊姊這檔子事吧。”

陳世駿道:“雲女俠,老朽希望你不要令我爲難,爲了這對水晶如意,太極門已經丟足人了,傾老朽全門之力,那怕與天下武林道都翻臉成仇,老朽也不能放手。”

王倫一沉臉道:“老英雄如再不放手,恐怕真要跟天下武林道作對了,這是王某最後一句忠告!”

陳世駿道:“王先生,你是讀書人,犯不着沾這個混水,江湖糾紛沾上一點就會有殺身之禍,雖然你是和大人的師爺,也未必能庇護得了你。”

王倫哈哈一笑道:“我王倫在和府當這名師爺,不過是爲了好玩,可沒打算仗和-的勢力壓人。”

陳世駿駭然叫道:“王倫,你是清水教主,白衣秀土王倫?子平,這可是真的?”

樑子平道:“王先生官諱是倫字,其餘的弟子不清楚。”

王倫笑道:“世兄不清楚最好,王倫坐不改姓,立不改名,在知府就用這個名字。至於清水教主,王某可以承認,也可以不承認,世兄最好少說,說了也沒有好處,連和尚書也是裝糊塗,世兄如果多嘴的話,尊大人那兒可就大大的不方便了。公館中對尊大人這份差事,眼紅的大有人在,要換個店東,用不着王某開口,就有人會活動。”

這番話聽來平淡,威脅的意味卻極重,樑子平當然聽得懂,滿臉流汗地道:“是!小侄明白,小侄明白。”

陳世駿知道今夜的事不太樂觀了,他帶了樑子平來,並不是指望他幫忙,而是想借重他的身分,必要時動用到官面上的力量。

因爲他也知道碧眼狐狸狡猾貪狠,可能會耍花樣。

現在果不出所料,水晶如意被吞下去不說,而且還牽出兩個厲害靠山,看來收回水晶如意的希望很渺茫了。

但就此罷手,面子上更下不去,早知如此,不如在水晶如意丟失之際就撒手不管還好得多。

現在等於是人家擺明了要吞掉,置他這掌門人於何地?

這一剎那間,他才感到了悲哀,江湖人的悲哀,一個成了名的江湖人,尤其悲哀。

於是,他沉着臉道:“子平,你到一邊去,什麼事都不要管,等我躺下去後,你爲我收個屍,就算我們師徒一場。”

王倫笑道:“陳老英雄,你是決心橫幹到底了?”

陳世駿發出一聲愴然的苦笑道:“王教主,易地而處,你會怎麼樣?難道就夾了尾巴一走了事?”

王倫道:“邢姑娘已經有了交代,陳輝祖也不敢多哼一聲,他欠邢姑娘的不說,王某出了頭,在官面上他也不敢多追究,王某雖是一個記室,卻不在乎他這個巡撫。”

陳世駿冷笑道:“你說得倒輕鬆,我這太極掌門人,被你清水教主嚇了回去,以後還能做人嗎?”

王倫一笑道:“識時務者爲俊傑,該低頭的時候就得低頭,勢不如人,只有認命纔是上策。”

陳世駿哼聲道:“姓王的,老夫如果處處低頭,事事認命,也就混不到今天了,太極門的盛名是血肉堆起來的。”

王倫笑道:“那掌門人也打算在流血中垮下去?”

陳世駿怒道:“老夫活到這麼大,什麼大風浪都經過了,從來就沒在威脅下屈服過。”

王倫道:“好,夠英雄,王某領教。”

陳世駿挺劍前刺,王倫輕揮手中的摺扇架開了,這個傢伙年紀雖然不大,一身技業卻到了爐火純青之境,這把摺扇並不出奇,竹骨紗面,是一柄尋常的手邊用具,可是在他手中並不遜於一枝精鋼長劍。

陳世駛出手之後,着着精招,步步兇式,儘管劍光霍霍,卻掩不住一把短短折扇的光彩。

一來一往,交手到二十多個回合後,王倫忽地欺身進撲,閃過劍鋒,摺扇一開一合,在陳世駿的胸前掠過。

就這麼電光石火的一掠,扇緣已在他胸前劃了一道口子,衣衫盡裂,血水立刻滲了出來,在黯淡的微光下,只看見一條黑黑的印痕。

陳世駿退了兩步,目光如電,王倫卻笑道:“老英雄,王某已經手下留情了,你是否非要拚掉這條老命不可?”

陳世駿拋掉了手中長劍,再度撲上去,改用雙掌進擊,太極南派以掌力見長,也以掌法稱譽江湖。

他棄劍用掌,威力竟然不遜於劍法,掌發無聲,上下翻飛,十幾個照面後,居然在王倫的胸前印上一掌,王倫退後兩步,陳世駿卻哎呀叫了一聲,仰身翻倒在地。

王倫愕然地道:“這是怎麼回事?”

雲飄飄笑道:“是我賞了他兩枝袖箭。”

王倫道:“這又何必呢?我有把握料理他下來的,你這一插手傳出去豈不變成我們倚多爲勝了。”

雲飄飄哼了一聲道:“師兄,您雖是清水教主,但在江湖上,我千手觀音的名氣不比你低,這傢伙居然目中無人,不向我討教,我非給他一個厲害不可。”

王倫苦笑道:“師妹,你還跟我爭這些?”

雲飄飄道:“這倒不是,我是爲你着想,太極門下弟子衆多,你目前正在用人之際,犯不着結下這個樑子,叫太極門的人衝着我來好了,袖箭上刻着我的名號。”

王倫道:“師妹,你也在我這兒,這有什麼差別呢?”

雲飄飄道:“不,有差別,因爲以後我不在你那邊了,你交給我的工作我幹不了,鼎鼎大名的千手觀音,你叫我去當窯姐兒我沒這麼賤。”

王倫急急道:“師妹,這是怎麼說呢?”

雲飄飄道:“沒怎麼說,我就是這句話,京師我不準備耽下去了,我答應幫你的忙,可不是這麼幫法,海闊天空,莽莽江湖,纔是我活動的地方,我要回到我自己的天地裡去,等你真正有需要時,我會回來的。”

說完飄身一閃,就這麼去了。

王倫怔了一怔,才朝樑子平道:“世兄,王某對令師實無心加害,否則第一次就可以下殺手了,王某隻想挫挫他的銳氣,再好好商量,那知敝師妹太性急,鑄成了大錯。”

樑子平嚇呆了,不知如何是好。王倫又道:“太極門南北分了家,是否有合的可能?”

樑子平道:“現在想不合也不行了,太極門上一代就只有兩個人,家師身故,當然要由丁師叔一肩承擔。”

王倫道:“那天鬧翻的情形,我也有個耳聞,實在是令師做得太絕,現在兩下一合,恐怕北派的門下要吃很大的虧,尤其是世兄,更將爲同門所不容。”

樑子平急了道:“是啊,這叫我怎麼辦?光是在京師,同門弟兄就有十多位,而且是南派的居多,現在家師身故,沒有了長輩主持,就很難跟他們打交道了。”

王倫一笑道:“世兄是令師的得意弟子,且又有尊大人在和府的背景,這倒是個好機會,不如由世兄把門戶挑起來,也好使北派同門有個着落。”

樑子平道:“這個……小侄恐怕聲望不夠。”

王倫目中泛起一陣狡猾的光采道:“令師是死於千手觀音之手,如果世兄報卻令師之仇,聲望就夠了。我再以清水教的實力爲世兄後盾,這還有什麼問題呢?”

樑子平一怔道:“可是小侄如何報得了師仇呢?”

王倫道:“當然包在我身上,我會造就世兄的盛名的。”

樑子平又是一怔道:“雲女俠不是先生師妹嗎?”

王倫冷笑道:“可是她生性驕橫,早已彼逐出師門,我是看她仇蹤遍及天下,念在同門之誼,才包庇她一下,那知她存心不良,殺死令師,就是想使太極門跟我衝突,她不仁,我就不義!”樑子平是個公子哥兒,沒一點成見,這次跟陳世駿出來,師父被殺,他正苦於無法向同門交代,聽見王倫的建議,正中下壞,忙道:“全憑先先生吩咐,小侄正感爲難。”

王倫一笑道:“沒關係,一切有我,不過有兩件事,世兄一定要記住,雲飄飄是我師妹的事,知道的人很少,你千萬別說出去;第二點,你立刻爲令師發喪,召集所有的同門,讓他知道令師是喪於千手觀音之手,然後我就安排一個機會,讓世兄手刃雲飄飄,作成世兄之名,順理成章,使世兄登上掌門人的位置。”

樑子平道:“這當然,小侄本來也打算如此做的。”

王倫道:“而且還有一點,世兄目下的技業,很難挑起擔子,閒下來我們不妨切磋一下,對世兄亦是大有裨益。”

樑子平自然是更爲高興,連連答應。

王倫笑道:“目下我就先走一步,世兄再找人來收拾令師遺體,最好別讓人知道我今日在場,我日後出頭也方便得多。”

說着招呼邢玉春正待離去,橋下忽然竄出一條黑影,攔住去路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碧眼狐狸,把水晶如意留下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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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瘦削的漢子,衣着襤褸,樑子平失聲驚呼道:“是呂四海,他怎麼又摸來了?”

王倫卻較爲沉得住氣,哈哈地道:“呂四海,你犯了竊盜之罪,又被遞解出境,居然還敢回來?”

呂四海冷笑道:“捉賊拿贓,贓物在碧眼狐狸手中。她纔是賊!”

王倫冷笑道:“呂朋友,你倒打聽得清楚。”

呂四海道:“我到手的東西,又被人吞了,自然不甘心,找不到碧眼狐狸,只好盯住陳世駿,跟到這兒,恰好看見了你們把他殺死,而且還跟姓樑的訂下這一套陰謀詭計。姓王的,你趁早叫碧眼狐狸把東西交出來,否則我就把這事情抖出來,叫他們都不好過。”

樑子平急道:“王先生,這可怎麼辦?”

王倫笑道:“怕什麼,殺死令師的是雲飄飄,王某隻是助你報師仇,讓人知道也沒關係。”

樑子平道:“但千手觀音是先生的師妹。”

王倫道:“沒人知道這件事。”

呂四海道:“我姓呂的知道。”

王倫一笑道:“呂朋友,水晶如意可以使你忘記這事吧?”

呂四海想了一下道:“那或許可以商量。”

王倫笑道:“我知道你呂朋友是最聰明的人,咱們好好的商量一下,水晶如意我負責叫玉春還你。”

邢玉春忙道:“不行,這是我拚了命弄來的。”

王倫道:“玉春,拚了命弄來,還得有命去保全它,你可得把事情想透一點,爲了你要水晶如意,已經惹出了很多事,我可不能再爲你得罪人了。”

邢玉春道:“說什麼都不行,我寧可大家都得不到,也不能讓它再落到別人手裡。”

語畢回身欲行,王倫沉聲道:“玉春,你只要敢走,我現在就把你廢在此地。”

邢玉春似乎很怕他,果然站住了。

王倫道:“呂朋友,你等一下,我去勸勸她,一定要她還給你。”

呂四海道:“能順利得回東西,我自然不願多事。”

王倫朝邢玉春走去,邢玉春低聲道:“王爺,就這麼還給他,我可實在不甘心。”

王倫假笑道:“玉春,你真傻,我好容易找到這個機會,可以把太極門弄到手,怎麼能讓一個人知道其中底細呢?你先敷衍一下,我們把他誆到別的地方做掉他。”

邢玉春道:“爲什麼不在這兒?”

王倫道:“這小子狡猾得很,我不知道他是否還有同黨,你把他誆到魏家廢祠去,我在後面看着,如果還有人,我就先收拾了,再去接應你。”

邢玉春道:“王爺,你可得快點來,我一個人收拾不了他,這小子的功夫高得很。”

王倫笑道:“你放心,我會很快來的,在我沒來之前,你先穩住他,等我來了再下手。”

邢玉春答應了,王倫才轉向呂四海道:“呂朋友,玉春答應把這東西還給你了,請你跟她拿去。”

呂四海冷笑道:“我可不上這個當,你們埋伏了人,把我誆到你們的窩裡,好聯手對付我。”

王倫笑道:“呂朋友,你可真多心,你怕落單,不妨找幾個同伴一起陪你去。”

呂四海道:“我沒同伴,就是一個人。”

王倫道:“好,那我也只叫玉春一個人陪你去,以呂朋友的身手,總不會怕她吧?”

呂四海想了一下,忽然道:“可以,不過呂某想先搜碧眼狐狸的身上,她那些暗器太叫人難防了。”

邢玉春一瞪眼道:“我爲什麼要給你搜?姓呂的,男女授受不親,你難道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呂四海冷笑道:“懂,你放心,呂某對你沒有佔便宜的意思,而且你也不是什麼閨閣千金。”

王倫道:“玉春,就讓他搜一下吧,我相信他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他那個伴兒江雪雪比你更美。”

邢玉春終於讓呂四海在身上搜了一遍,呂四海到最後,突然在她身上戳了一指,邢玉春哼了一聲,身子一栽,幾乎要倒下去。

王倫怒道:“呂朋友,你這是幹什麼?”

呂四海笑道:“沒什麼,只是作了點預防手段。”

說着遞過一枚如牛毛的黑色小針道:“閣下拿一枝樣品去檢驗一下,如果你能解得了上面的毒,儘管對付我好了,否則就乖一點,沒有我的獨門解藥,她活不到三天。”

王倫接過那根針,居然閃亮了火摺子,仔細研究起來,最後方道:“呂朋友,算你厲害,不過你也太小心了一點兒,我們根本就沒打算對你怎麼樣,只是想交個朋友而已,你這麼做未免太不夠意思了。”

呂四海笑道:“取到水晶如意,我自會交出解藥,咱們再交朋友不遲,我先要看看你們的誠意。”

王倫朝邢玉春又說了幾句話,才讓他們走了。

直到確定王倫真正離遠了,邢玉春才低聲道:“兄弟,你究竟在搞什麼?在我身上施的什麼禁制?”

呂四海道:“大姊,那是萬蠱神針,刺入穴道後自行溶化,能解一切的蠱毒,是我特地向雪雪要來的。受過此針後還有一個好處,就是終身不受任何蠱毒的侵害,大姊,你現在可以不必再怕他了。”

邢玉春十分感謝地道:“謝謝你了,兄弟,可是你把那針又給了王倫一枚,不怕他看出破綻嗎?”

呂四海笑道:“我給他的另外一種,那是黑煞蠱針,是金蠱門中最厲害的一種刺人暗器,他解不了的,這可以給他一點警告,叫他對我少存歪心思。”

邢玉春道:“你不是決定跟他放手一搏的嗎?爲什麼又臨時改變主意了。”

呂四海笑道:“現在我有了更好的辦法,讓雲飄飄去對付他,他跟樑子平的談話雲飄飄全聽見了。”

邢玉春一怔道:“她不是已經走了嗎?”

呂四海道:“沒走遠,她才過蘆溝橋,就被我暗中一指制住,交給馬四先生,放在橋底下,因此後來的談話她全聽見了,我想雲飄飄饒不了他的。”

邢玉春道:“兄弟,你真行。雲飄飄那麼高的身手,你竟能一聲不響的制住她。”

呂四海道:“出其不意而已,真要較量起來,我未必能是她的對手。她殺死陳世駿的手法實在太驚人了!”

邢玉春默然片刻才道:“兄弟,雲飄飄爲人很方正,我跟她談過了,她跟王倫,完全是爲了復明大業。”

呂四海道:“我曉得,因此我纔沒要她的性命,制住她的目的,原本是想好好開導她一下,因爲我們也是爲這一個目標而努力,只是不屑採用王倫的手段,王倫與樑子平密計,居然想犧牲她,看來已用不着我多費脣舌了。”

邢玉春忽然問道:“兄弟,你們來了多少人?”

呂四海道:“就是我跟馬四先生。”

邢玉春道:“糟了,王倫要我把你引到魏家廢祠去再對付你,他就是怕你還有人跟蹤,所以留下想對付你同來的人,馬四先生恐怕會遭他的毒手!”

呂四海笑道:“你放心,王倫跟你說話時聲音雖低,卻沒有一個字漏過我的耳朵。馬四先生練過回教中的地聽之術,耳目之靈,並不在我之下,他一定也知道了。你想他會上當嗎?

王倫只會被他綴上。”

邢玉春道:“你既然都聽見了,我也不必多說,你打算怎麼辦呢?又怎麼應付呢?”

呂四海道:“目前我只有先跟你到魏家廢祠去,因爲我來不及跟馬四先生連絡,不知道如何處置。如果雲飄飄急於找王倫算帳,有馬四先生跟着,他們一定先把他解決了。假如雲飄飄不找他,那就由我出手,在魏家廢祠跟他一決。大姊,目前是你擺脫他的一個機會。”

邢玉春道:“我當然想擺脫他,自從我決心做一點好事,我就覺得再過這種日子,簡直比什麼都痛苦。”

呂四海道:“好,那你可以當面拆穿他的陰謀,回頭在魏家廢祠見面時,你叫破他的陰謀,當面跟他鬧翻,連水晶如意也可以作個交代了。”

他低聲又說了一番計較,邢玉春道:“他很可能會這樣的,但是又何必如此麻煩呢?殺了他不就解決了!”

呂四海道:“我們要預防萬一,憑心而論,我們不一定穩能殺得了他,假如給他溜了,他一定會找你的麻煩,再者他的黨羽很多,只要漏網一人,知道是你居間破壞了他們的大計,你就很危險了,這樣子至少可以開脫你,就算你以後跟我在一起,也是臨時起意而不是事先有了連繫。清水教的人對反叛的人懲治最嚴,因爲他們的人多,必須要採取這種措置,才能控制住羣衆。”

邢玉春道:“是的,我知道雲飄飄不肯入教,也就是痛恨他們這種手段。兄弟,你爲我想得太周到了。”

呂四海道:“這就是我們與清水教不同的地方,他們爲了利益,可以犧牲自己人,我們卻對每一個自己人都十分重視。王倫雖爲教魁,但清水教不是他一人組成的,據我最近得到的消息,他們還有很多厲害的人物撐腰,所以殺死王倫,清水教仍然存在,兄弟必須顧全到大姊的安全。”

邢玉春十分感動,緊握住呂四海的手。

呂四海也有力地反握她一下,這是一種真摯的感情交流,雖然是發自一男一女,卻已超越了男女之間的界限,昇華爲一種無上的情誼。

來到魏家廢祠,他們又恢復了冷漠,牛青兒上前問道:“邢大姊,是怎麼回事,呂四海怎來了?”

查元傑也擠了過來。

邢玉春卻冷冷地道:“沒什麼,呂四海來找我要水晶如意,教主要我還給他,如此而已。”

查元傑惶然道:“咱們花了這麼大的心血,才把東西弄到手,就這麼還給他了,這是怎麼回事?”

邢玉春冷冷地道:“我怎麼知道呢?這是教主的吩咐。”

查元傑道:“你給他了沒有?”

邢玉春道:“還沒有,等教主一句話。”

查元傑見她臉色不豫,不敢再問了。

呂四海卻笑道:“老大爺,這兩天沒見你上天橋賭攤上去了,下次有空,我再陪你去玩玩,贏他個三五十兩。”

查元傑冷哼道:“姓呂的,別裝糊塗了,你是那棵蔥,咱們是那頭蒜,大家都清楚。”

呂四海雙手一攤道:“老大爺,說這話多沒意思呢!大家睜隻眼,閉隻眼,以後還可以留個見面之情。”

查元傑冷笑道:“沒有以後了,今天你出得了這個門就算你有本事。”

呂四海笑道:“那敢情好,老大爺,就麻煩你了。”

查元傑道:“沒問題,這個老夫一定可以辦得到。”

呂四海道:“我沒有親人,將來有好處再應在你身上,你可得多盡點心。”

查元傑道:“一定!一定!”

牛青兒笑道:“老查,人家拐着彎兒在罵你呢!”

查元傑這才意識到呂四海在佔他的便宜,不禁怒道:“好小子,你敢消遣老大,老夫不剝了你的皮纔怪。”

呂四海哈哈大笑道:“這可是你自己找的,我能辜負你這番孝心嗎?”

查元傑擄袖就想撲上去,邢玉春一拍桌子叫道:“老查,你給我安份一點,憑你那兩下子,還想跟人動手?”

查元傑悻然道:“春姑娘,難道你真要把水晶如意給他?”

邢玉春沉下臉道:“我作不了主。”

屋外一個人接口道:“不錯,這得我作主。玉春,那對水晶如意給他好了,告訴他藏的地方,讓他自己拿去。”

邢玉春道:“光說明地方他肯把解藥拿出來嗎?”

王倫飄身進來道:“沒問題,他不給我也能解,剛纔我把那枝毒針試驗過了,這點毒還難不住我。”

邢玉春道:“既然教主能解,幹嗎還要給他呢?”

王倫道:“我們必須言而有信。”

邢玉春把王倫拖到一邊低聲道:“教主真要給他?”

王倫點頭道:“不錯,不過他拿不到手的,因爲我已經在屋外安置了人手,你把聲音放大一點,屋外的人聽見了,可以先去把東西移開,然後我再收拾他。”

邢玉春冷笑道:“教主,東西移開後還會回到我手裡嗎?”

王倫道:“絕沒沒問題,玉春,你要相信我,東西在你手裡那麼多天,我問過你沒有?

如果我想要那對如意,不怕你不說,因爲我要你的命,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邢玉春道:“可是這次不同,以前你不問,是可以隨時拿走我的生命作爲要脅,逼我交出來,現在我的性命在呂四海的控制中,你就想要我的東西了!”

王倫臉色一變道:“玉春,你這是什麼意思?”

邢玉春這:“因爲我中的不是毒,是黑煞蠱針,你根本解不了,所以想動我東西的腦筋。”

王倫道:“這是誰告訴你的?”

邢玉春道:“是呂四海自己說的,他知道你一定會試驗那根針,他誇口說那是金蠱門中獨門暗器,除了本門解藥外,誰都解不了,你根本就沒試驗出來,還說那是一枝毒針,教主,你真狠,居然又想犧牲我了!”

王倫臉色微微一變,連忙道:“玉春,你太多心了,正因爲我實在無法化解,纔要你告訴他正確的地方,讓他交出解藥,好挽救你的性命。”

邢玉春冷笑道:“可是你剛纔說另外派人先拿走東西,呂四海不見東西,肯交出解藥嗎?”

王倫道:“解藥在他身上,殺了他還怕得不到解藥嗎?”

邢玉春道:“他說了,解藥不在他身上,殺了他也沒有用,否則他就不會跟我來了。”

王倫臉色一沉道:“玉春,你打算怎麼樣?”

邢玉春道:“我打算活下去,沒了命,我要那對水晶如意幹什麼?我被他制住,也是你的主意,如果你不讓我準他搜身,我也不會被他在身上弄了手腳。”

王倫冷笑道:“玉春,你要弄清楚,即使呂四海給了你解藥,我也有辦法置你於死地。”

邢玉春道:“教主,我犯了什麼罪?”

王倫道:“因爲你畏死通敵。”

邢玉春道:“我怎麼通敵了?”

王倫道:“你把資財給了敵人,就是通敵。”

邢玉春怒道:“那是我自己拚命弄來的,現在我拿來換取我的性命,這就算是通敵嗎?”

王倫冷笑道:“本教不準有私人財產,那對水晶如意雖是你弄到手的,卻不歸你私有,否則我爲什麼要替你出頭去對付陳世駿,現在話說明白了也好,呂四海的事你不用管了,由我來對付他!找到解藥最好,找不到解藥,我再找江雪雪去,我已經探明瞭,他沒有別的同黨,只有一個江雪雪,在她那兒一定可以找到解藥。”

邢玉春道:“假如還是沒有呢?”

王倫道:“那你就認命吧,反正東西絕不准你交給別人,聽我的話,你還有一半生機,如果不聽我的話,我立刻就可以要你活不成,你自己選擇吧。”

這兩人開始時還是低聲談話,後來不知不覺間,放大了聲音在對吵,屋中的人都聽見了,邢玉春一步跳開叫道:“王倫,原來你是這樣對付自己人的!”

王倫冷笑道:“不錯,本教但有公律,不許私情,雲飄飄還是我的師妹呢,爲了大局,我照樣犧牲她,何況是你呢?我勸你還是乖乖地聽話,試試你的運氣吧。”

邢玉春道:“王倫,今天我才認清你的真面目,你是逼我倒向別人那兒去。呂四海,你在我身上下的真是黑煞蠱針嗎?我要你說句真話!”

呂四海道:“當然是真的,王倫那些有目無珠的人,纔會把它當作毒針。”

邢玉春道:“你說這是黑煞蠱針,我知道它是金蠱門的至上利器,你怎麼會弄到手的?”

呂四海笑笑道:“我叫飄泊英雄,四海爲家,自然到過很多地方也認識很多朋友,這算什麼稀奇。”

邢玉春道:“那給你蠱針的朋友在京師嗎?”

呂四海道:“不在,金蠱門門人是不能離開苗疆的。”

邢玉春急道:“那就不行了。”

呂四海道:“沒關係,我身邊有解藥,不會要你命的。”

邢玉春道:“不是的,我身上另中蠱毒,是王倫下的,我本來想把水晶如意給你,除了要解藥外,還想要你的朋友替我把另一種蠱毒解了。”

呂四海大笑道:“原來你還中了別的蠱毒,那可真巧極了。邢玉春,只要你把水晶如意歸還給我,我負責你的生命安全,而且永遠不再受蠱毒的威脅。”

邢玉春連忙道:“是真的嗎?”

王倫冷笑道:“玉春,你別做夢了。如果你離開這個大門一步,我就立刻催發蠱毒要你的命!”

呂四海也笑道:“邢玉春,我說負責你生命安全就絕不食言,你跟我走,我們拿水晶如意去,見了東西,我就給你解藥。”

邢玉春道:“跟你走,我出得了大門嗎?”

呂四海道:“你如相信我就跟我走,不相信就算了。反正你身中黑煞蠱針,沒有我的解藥,你絕對活不成。”

說着舉步朝外行去,邢玉春遲疑片刻也跟在後面。

王倫大喝一聲,將手一揚,一股腥風襲來,邢玉春的身子微微一顫,但仍然走了出去。

王倫怔住了,眼看着他們已走到園中,才飛身逕撲,攔住了去路,厲聲叫道:“邢玉春,你跟我玩鬼,你什麼時候把蠱毒解了?”

邢玉春一怔道:“什麼?我的蠱毒解了?”

呂四海道:“沒有,因爲一個人身上不可能有兩種蠱毒,否則必會衝突而互相對噬,強者存而弱者亡,我的黑煞蠱針是蠱中之王,當然不會被吞噬,因此你現只有黑煞蠱針的毒,那是非我不能解的。”

王倫怒道:“胡說,你們明明早已串通好了!”

邢玉春也怒道:“王倫,你身爲一教之主,別說這種不要臉的話,我整天等於被你看住了,就是想跟人串通也沒機會,如果要說跟呂四海串通,我覺得你纔有嫌疑,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被他用黑煞蠱針刺中。”

王倫道:“我跟呂四海串通幹嗎?”

邢玉春道:“想法子榨出我的水晶如意。”

王倫赫赫冷笑道:“你已經受了蠱毒禁制,我還怕你逃出手掌去?那對水晶如意遲早是我的。”

邢玉春怒道:“原來你說讓我保有水晶如意,原來只是哄哄我,你早就存心佔爲已有了。”

王倫笑道:“你錯了,我不是佔爲已有,而是要來充爲教中的基金,清水教中是沒私人財產的。”

邢玉春冷笑道:“說得好啊,清水教蒐括來的財物,全部都在你私人名下,成了你個人的私產。”

王倫道:“我是教主,在我名下與教產何異,我的錢全部是爲發展教務用的。”

呂四海笑笑道:“因此你才遠離山東,跑到京師來推展教務,儘量掀風作浪,引起官方的注意,一旦事發,清水教冰消瓦解,那些產業就變成你的了。”

王倫道:“王某與教共存亡,如大事不成,王某就是罪魁禍首,天下無立足之地要私產有什麼用?”

呂四海冷笑道:“你王倫是教主,但是你可以用別的名字在別處安家立業呀,清水教的產業究竟有若干?你從未向人公開過,誰知道有各少?如果你以別的名義,在別的地方先安置下來,又有誰知道?”

王倫笑道:“呂四海,你對清水教的事情很清楚呀!是誰告訴你這些的?”

呂四海道:“何必要人告訴,我想也想得到,狡兔三窟,我要是當了教主,也會這麼幹的。”

王倫道:“呂四海,你挑撥的本事倒不小,只可惜白費了心思。不錯,清水教的基金確是用了幾個名義,分置別處,但我並不瞞人,而且用的全是我教中弟子的名義,像牛青兒查元傑他們都有一份。”

邢玉春道:“就是我沒有。”

王倫笑道:“邢玉春,你太貪,而且你還不能真正算是本教的人,所以沒你的份。這次產業雖置於他們名下,卻是備作事敗後東山復起之用,到了你手中就不保險了。”

呂四海微笑道:“碧眼狐狸,你爭到手也沒用,產業立在別人名下,契據卻掌握在他的手裡,空擔個虛名而已。何況他以蠱毒控制人,隨時可以取人性命,到時候來個殺人滅口,那些產業不是又回到他手裡了嗎?”

這句話的挑撥性很大,因此查元傑與牛青兒都用眼睛不安地望着王倫。他連忙道:“你們別中了他的離間之計,蠱毒制人是本教弟子的入門規章,我教主也不免,宣誓之時,我一樣飲過蠱酒,而我的解藥是由本教四大護法分別掌握的,我如有異心,他們一樣可以制裁我。”

他這樣一辯白,總算把人心安撫了下來,呂四海卻笑道:“這四大護法又是受誰掌握呢?”

王倫道:“這是本教的秘密,怎會告訴你?”

呂四海道:“如果是掌握在你手裡,就根本不足爲奇,因爲你們互相牽掣,他們不敢害你,那有個屁用。”

王倫冷冷地道:“本教的四大護法都是德高望重的忠烈之土,他們不會爲死亡而屈的。”

呂四海笑道:“清水教中不會有這樣的人!”

王倫怒道:“呂四海,你敢如此侮蔑本教?”

呂四海道:“這不是侮蔑而是事實,清水教中果真有德高望重的忠義之土,就不可能容許你們胡作非爲,清水教明裡借神道以立教,藉符咒神水治病以愚民;暗地裡這些靈藥卻是剖腹取胎,殺害孕婦與無辜童男童女而煉成的,這種殘酷不仁的手段,豈是德高望重的仁義之士所能容許的?”

王倫冷笑道:“這些都是邢玉春告訴你的嗎?”

邢玉春道:“胡說,你們清水教究竟幹些什麼,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怎麼能告訴別人呢?

王倫,你想殺我,何必找些罪名硬栽在我頭上?”

王倫道:“不錯,就憑你叛教之行,已經死有餘辜。”

邢玉春道:“我是被你逼的,你爲了想取得我手中的水晶如意,根本就沒打算讓我活着,我是爲了自救!”

王倫道:“你自救得了嗎?蠱毒雖解,要殺你還是易如反掌,憑我這一雙肉掌,也是可制你們於死地!”

呂四海一笑道:“你行嗎?”

王倫道:“呂四海,你也許自以爲功夫不錯,但王某還沒把你放在眼裡,行不行立刻就知道。”

呂四海雙手一攤道:“我等着呢。”

王倫舉起了手,正待進攻,忽又停住道:“呂四海,你還有一個活命的機會,就是跟邢玉春兩人去把水晶如意取來交給我,然後解不解她的毒是你的事。”

邢玉春道:“做夢!我說什麼也不讓東西落在你手裡!”

王倫笑笑道:“你想活命,呂四海也想活命!”

呂四海也笑道:“不錯,我不但想活命,更想活着把東西弄到手,所以你嚇不了我的。”

王倫臉色一沉,朝牛青兒道:“青兒,你把外面的人都叫進來,嚴守四方,絕不讓這兩人逃出去。”

牛青兒應聲而去。

王倫這才舉步上前,呂四海忽然取出一包東西,塞給邢玉春道:“拿好。”

邢玉春道:“這是什麼?”

呂四海道:“是一包黑煞蠱針,你的暗器手法不錯,回頭人多了,我也許照顧不了你,有了這包黑煞蠱針,我相信你足可奪圍衝出去了。”

邢玉春道:“我衝出去有什麼用?如果你死在這兒,我找誰要解藥去?還不是死路一條!”

呂四海道:“解藥也在包裡,邢玉春,我賭你一個良心,如果我活不成,希望你把水晶如意送到我的同路人那兒去,他們會保護你的。”

邢玉春道:“你把解藥給了我,不怕我逃走嗎?”

呂四海笑道:“如果我活不成,你逃到那兒也無法躲過清水教的追索,只有我的朋友能保護你。”

邢玉春遲疑片刻,終於把小包打開,王倫飛快地向她撲去,伸手就抓。

邢玉春將紙包往上一迎,王倫反而嚇得縮手退後。

邢玉春冷笑道:“原來你也怕黑煞蠱針!”

王倫刷的一聲,抖開摺扇道:“憑我這柄扇子,任何暗器都傷不了我,何懼之有。”

呂四海道:“不錯,邢玉春,王倫的內功着實,這一柄紙扇的扇風可以掃開暗器,但別的人可沒有他這身功夫,你快走吧,我替你纏住王倫。”

他一振鐵劍,直刺過去,王倫橫扇阻格,嗤的一聲,禿劍居然刺穿了他的扇面,王倫退後一步,驚道:“好傢伙,你的功力也不錯呀,比陳世駿還強呢。”

呂四海笑道:“沒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我能夠不聲不響地從他們手裡把東西弄了來,自然比他們強一點。”

王倫哼了一聲道:“可是在王某面前,你就狂不起來了,你知道王某手中這柄追魂扇下死過多少高手?”

呂四海道:“不知道,我只知道它破了一個洞!”

王倫勃然震怒,扇發如風,罩了上來。

呂四海仗劍禦敵,看見邢玉春還站在一邊,忍不住道:“你怎麼還不走?”

邢玉春知道情況危險,但不知怎的,心裡實在放不下呂四海,爽然一笑道:“我隨時可走,只是像你們這兩大高手對搏,機會實在難得,我希望能多看一下。”

呂四海急了道:“你此時不走,回頭就走不掉了!”

邢玉春揚起那個紙包道:“我有這個還怕什麼?”

呂四海叫道:“他們的人多!”

邢玉春毫不爲意地道:“我這兒的針也不少。”

呂四海一嘆道:“黑煞蠱針何等珍貴,那有這麼多給你,裡面只有兩枝是真的,其餘都是做了樣子而已。”

邢玉春一怔道:“什麼?你說大部分是假的?”

呂四海道:“不錯,是我把普通的銀針塗黑了,再沾上點麻藥,挨上去的滋味差不多,卻沒有致命之效。”

邢玉春笑道:“有兩枝真的也就行了,至少會有兩個遭殃的,誰要是不怕死,儘可以來碰運氣。”

呂四海道:“這可不能碰運氣了。”

王倫邊戰邊道:“呂四海,你幹嗎對她那麼關心?”

呂四海道:“我關心的是那對水晶如意!”

王倫道:“那不過是一對古董而已。”

呂四海冷冷地道:“在我說來,那是千萬條生命,淮河成災,有多少人流離失所,等着拯救?”

王倫笑道:“看不出你還是個俠盜!”

呂四海道:“俠盜二字我不敢當,我不忍心看着千萬災民活活餓死,想幫助他們又沒錢,只好找有錢的人想辦法,這對水晶如意是陳輝祖蒐括來的民脂民膏,我拿來拯救災民有什麼不對?”

王倫笑道:“閣下俠風可佩,但不知是否真心?拿到了水晶如意,你是否拿去變賣了賑災呢?”

呂四海道:“我做事全憑良心,既不邀名,也不居功,用不着對誰提出證明,像你這樣的人不會明白的。”

王倫道:“我不明白,也用不着明白,我只知道今天你想救自己都很困難,更別想去救別人了。”

兩人口中說着話,手下卻沒有停止搏鬥,而且越來越兇厲,邢玉春冷眼旁觀,見到呂四海的劍招已不如先前俐落,證明他的武功比王倫還差了一籌,一時衝動,拉出腰間的單刀,衝進來雙戰王倫。

呂四海急叫道:“你上來幹嗎?快走!”

邢玉春道:“走不掉了,他們的人已經圍上來了,而且還出乎我想像的多,你那一包針即使全是真的也不夠。”

的確四周人影憧憧,爲數竟不下百名之多,大部份是做工的泥水匠打扮。

呂四海道:“王倫,你在京師聚集這麼多的黨徒,膽子實在太大了!”

王倫冷笑道:“你沒見他們全是工人嗎,京師的大宅院多,翻翻修修,沒有這些磚瓦木工怎行?”

呂四海道:“可是他們並不是真正的工人,如果被高朋查出來,你就在京城耽不下去了。”

王倫笑道:“高朋日前來看過了,也知道他們是規規矩矩的工人,所以你不必替我操心,還是爲你自己擔心吧。”

摺扇攻得更急,忽地一搭一抖,拈開了呂四海的鐵劍,跟着一扇輕點,敲在他的臂彎上,呂四海的劍當然墮地。

王倫哈哈大笑道:“姓呂的,你認命了吧?”

呂四海也冷冷地道:“不見得,誰認命還言之過早。”

王倫的摺扇已經敲閉了他一條胳臂的穴道,正想運扇去點他的死穴,忽見呂四海左手一翻,一支黑色的圓筒抵住了王倫的咽喉。

他止手不前道:“這是什麼?”

呂四海笑道:“是一個發射暗器的機筒,裡面只裝了三支黑煞蠱針,只要我一扣手指,你就是真正的清水教主了,十二個時辰內,你連皮帶骨,都將化成一灘清水。”

王倫果然怔住了,不敢輕進,但又不甘受制,冷冷一笑道:“你該打聽打聽,我姓王的練的是什麼功夫。”

呂四海冷冷地道:“不管你練的是什麼功夫,只要你不是童子功,這針就能射穿你的皮膚,要你的命。”

王倫口中雖然在發乾笑,卻說不出話來了。

查元傑與牛青兒掩到他身邊,牛青兒道:“教主,怎麼辦?”

王倫道:“併肩子,上!今天絕不放過他。”

牛青兒道:“可是他手裡的玩意兒不好對付。”

王倫道:“沒關係,他最多隻能傷到我,你們倆就可以將他放倒下來,我再找江雪雪要解藥去。”

邢玉春連忙運刀護住呂四海,王倫道:“再上來幾個人,把這婆娘引開,慢慢地收拾她。”

人羣中出來四名大漢,掄刀砍向邢玉春,她連忙揮刀架開,口中大叫道:“呂四海,你還不快把王倫殺了!”

呂四海道:“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拚命同歸於盡。殺了王倫,我們就再也無法突圍出去了。”

那四個大漢的武功不弱,四口單刀,逼得邢玉春十分吃緊。

她急得大嘆道:“你今天還想突圍,那不是在做夢嗎?拚得一個是一個!”

呂四海道:“邢玉春,你不想活,我還不想死。”

邢玉春苦笑道:“我也不想死,但我們活得成嗎?”

呂四海居然笑道:“碧眼狐狸,別泄氣,那天晚上高朋率領着四大金剛,也叫你給擱倒了,以寡擊衆,就該鬥智不鬥力,何況你是個女人,也不該跟男人鬥蠻力。”

一言提醒了邢玉春,她右手舞刀,左手輕揚,距離近,勢子準,四個大漢都拋刀掩目大叫着跳開。

顯然是邢玉春以手裡的鋼針射中了他們的眼睛。

呂四海仍與王倫僵持着,卻回頭笑道:“好手法。”

邢玉春頗爲得意地道:“不知道他們的運氣如何,如果中的假貨,最多廢了一隻照子,如果捱上真貨,恐怕這條小命兒就保不住了。”

王倫怒吼道:“上!一起上!剁碎了這一對狗男女。”

四邊的人羣圍攻而上,呂四海一挺手中的圓筒道:“王倫,如果你真想蠻幹我就先拿你試針了。”

王倫在他說話時,空然叫了一聲,同時一掌貼在牛青兒的後背上往前一送,把牛青兒推了向呂四海去。

誰也沒想到他會來上這一手,拿自己人來當替死鬼。

牛青兒撲過來,呂四海的針筒居然沒發,而且爲了伸手攔住她,手裡的圓筒當了一聲,掉了下來。

王倫推向牛青兒的同時,身形已搶了上來,首先一腳把圓筒踏扁了,跟着摺扇點出,比在呂四海胸前大穴上冷笑道:“姓呂的,這下子你可狠不起來了。”

呂四海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的確沒你狠,因爲你能把自己人送上來替死,我卻做不出。”

牛青兒站到了一邊,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

王倫笑笑道:“青兒,我知道呂四海不會對你下手的。”

牛青兒道:“萬一他真的出手了呢?”

王倫道:“那也沒關係,我會替你上江雪雪那兒要解藥,絕對不會要你吃虧的。”

牛青兒冷冷地道:“江雪雪那兒一定有解藥嗎?”

王倫道:“一定有,呂四海在京師的同黨只有她一個人,連水晶如意都藏在她那兒,怎麼會沒解藥呢?”

牛青兒道:“假如江雪雪那兒有解藥,邢大姊不會不知道,她又何必拚死要跟呂四海站到一邊兒去呢?”

王倫語爲之塞,頓了一頓才道:“萬一找不到解藥你就爲本教犧牲了,我會殺呂四海替你報仇。”

牛青兒道:“可是呂四海並沒有殺我,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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