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十三太保的身上,呂四海知道劍堡門下的技藝確有過人之處,因爲在混戰中,對方仗着人多,反而受了牽制。
如若單打獨鬥,對每個人都要付出很大的氣力才能獲致勝利,而且對方人數多出三倍,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有連過三關,應付三人輪戰之力,江雪雪與雲飄飄她們的耐力不如自己,邢玉春的基礎較差,更不必說了。
幸好上官亭求功心切,也因爲自己先聲奪人,一下子就制勝了對方一個人,使上官亭對自己的實力做了過高的估計,下令圍攻羣毆,十三太保傲視武林有年,以爲取得絕對的優勢,才造成了失手狀況。
再者是他們出道以來,從沒有失敗的經驗,看見有幾個同伴受了傷,心慌手亂,以致於越戰越糟,一敗塗地,自己這邊實在勝得僥倖。
可是現在上官亭親自出手,就不能僥倖了,他崛起武林,敢在劍堡門外樹立天下第一劍的石碑,更能直闖武當,折服那個以劍術聞名於世的第一劍派,盛名絕非幸致。
那個冒充自己祖姑呂四海的青衣婦人,從神態上看,可能是位前輩高人,但解圍之德已經很可感,怎麼還能讓人家爲自己挺身涉險呢?
因此呂四海連忙轉身過去道:“姑姑,由侄兒來討教吧!”
青衣婦人笑笑道:“孩子,你還不行。”
呂四海道:“侄兒自知技疏藝淺,但不能錯過這個向天下第一名家討教的機會。”
青衣婦人一笑道:“孩子,上官亭雖然比你強一點,但說他是天下第一名家,似乎還不夠資格。武林之中,從無天下第一,在劍道上尤然,不能蹈光隱晦,專事浮誇,已失上乘之道,他連個高手都稱不上。你別管,今天,我就要挫挫他的銳氣,讓他收斂一點。”
說着用手輕輕一拂,呂四海只覺一股暗勁襲來,身不由主地被推開了好幾步,這才知道這位青衣婦人的造詣,的確到了山藏海納,不可思議的境界,比自己高出多倍,心中暗佩,便不敢逞強出頭了。
青衣婦人手指輕點上官亭道:“江湖人側身官府,如爲保良除暴,倒也不失爲行俠之道,可是你利慾薰心,居然來對付江湖同道,那就可鄙了!”
上官亭怒道:“老夫奉朝廷之命擒治叛徒,何謂不當?”
青衣婦人冷笑道:“你要抓的是呂四娘,現在已經證明我不是呂四娘,你仍然不肯放手,居心何在呢?我知道你是受了奸相和-的授意,暗助王倫來對付我的侄子,像你這種助奸爲虐之徒,實爲武林之恥!”
上官亭在她的正言斥責之下,惱羞成怒,厲喝一聲,長劍似閃電般的掠出,兇厲異常。
青衣婦人卻十分從容,一枝劍輕靈曼妙,甚具功力,上官亭一連十幾手搶攻,都被擋開了。
這位大內劍手不愧高明,一見急攻無功,知道遇上了勁敵,立刻改變了戰略,手-劍訣,慢慢地繞圈子,蓄勢凝功,等待着作致命的一擊!
青衣婦人一手執劍,斜指上方,面含微笑,端立不動。
上官亭一邊轉圈子,一面心中在打主意,考慮着該用什麼招式出手。可是他深感困惑,因爲那青衣婦人所用的守勢看似平淡,卻暗藏無限變化。
他繞着圈子,就是想找出對方的缺點而趁隙進攻,但連轉了幾個圈子,仍是無懈可擊,神色已見焦躁,青衣婦人卻微微一笑道:“上官亭,就憑你這份浮躁,也配稱高手嗎?我如果不是要你敗得口服心服,現在乘隙出手,搶到先機,一招你就招架不了!”
上官亭聞言悚然而驚,的確,他犯了個大錯,自己一心只想如何出擊,竟忽略了防守,如果對方在此時出手,自己雖不致一招落敗,但至少很難扳回先手了。
但是轉而一想,對方何以要放棄這一個有利的情勢而提醒自己呢?這隻有兩個可能:
一是對方的劍藝高出自己很多,有絕對的把握贏過自己,所以樂得大方;但是這個可能性實在太小了,自己威震江湖,曾令第一大劍派武當卻步折服,還有誰能贏過自己?
第二個可能是對方根本沒有取勝之力,才說出那些話來增加自己的困擾,挫弱自己的氣勢,因爲高手對壘,氣勢在先,氣勢受了挫折,出手時也就不易發揮,就有絕妙精招,也只能發揮到八成的威力。
一向心高於天,眼高於頂的上官亭,只能接受第二個可能,因此他冷笑一聲,增加了一份戒心,更爲集中精神,轉到一個有利的角度,身形急進,卻把劍背在後面,擋住對方的視線。
衝到一個最適當的距離,才驀然翻腕出劍,這是他最得意的殺手“驚鴻一瞥”,雖然只有一招,卻含有三十六種變化,由三十六個不同的方位出劍,萬無一失。
可是今天他卻遇到了勁敵,當他的劍出手時,眼前青光突閃,對方竟以比他更快的速度,迎面刺來了一劍。
這一劍不僅使他的殺手無法施出,而且還把他逼得以最狼狽的身法,一個懶驢打滾,由側面翻了出去。
他在滾出去,手中的長劍也由攻招變爲守勢,舞起一片劍幕,以便擋住對方的追擊。
等他穩定身形,站了起來,只見青衣婦人含笑持劍而立,根本沒有追過來,他滿面通紅,恨不得有個地洞鑽了下去。
青衣婦人微笑道:“上官亭,你看我這一劍如何?連我也不敢說是天下第一劍,你又憑什麼呢?我不爲已甚,給你兩條路走,一是立刻辭去大內的工作,二是立刻回到家裡,把堡門外那座亭旁的石碑去掉!”
上官亭怒吼道:“辦不到,你有本事就把老夫殺了,光靠一兩手怪招,豈能令劍堡折服?”
青衣婦人臉色一沉道:“上官亭,你真以爲我殺不了你?我是給你留點面子,你執迷不悟,可就怨不得我了!現在你準備着,我給你看看什麼纔是真正的劍法!”
語畢身隨劍進,但見滿天青芒照眼,上官亭雖然舉起了劍,卻不知如何招架起,但覺手腕上一痛,氣海穴上一涼,全身就軟癱了下去,長劍也噹的一聲,掉落地上。
大家都被青衣婦人那一招神奇的劍式驚得呆住了,再也沒想到天下第一劍上官亭竟擋不了一招!
他手下還有四個弟子沒受傷,一見上官亭倒地,以爲他被殺死了,鼓躁一聲,紛紛持劍欲待猛撲上去。
青衣婦人猛地回身,長劍輕掠,但聞叮叮之聲,沒見她用了多大的勁力,但四名漢子的手上都感到一陣震麻,掌握不住長劍,紛紛脫手墮地。
青衣婦人冷笑道:“這點本事,居然敢橫行江湖,以天下第一劍門下自居?告訴上官亭,叫他好好地在家閉門思過,把以前的狂態收一收,否則就有他好看的!”
那四個人一聽對方的語意,好似上官亭還沒有死,連忙上前去扶起上官亭,只見他雙目緊閉,臉色如土,昏迷不醒。
青衣婦人道:“我沒有傷他的性命,只是點破了他的氣海穴,破了他一身內力修爲而已。”
那四名弟子聞言臉色一變,個個都慘無人色,其中一人道:“莊主……夫人,您還是一劍把家師殺了好,劍堡在武林中樹敵如林,如果家師的內功散失,何以自處?”
青衣婦人冷笑道:“你們是幹什麼的?”
那人訥訥無以爲答。
青衣婦人道:“我出手很有分寸,大概只破了他四成的功力,還可以發揮到六成,他如果肯安份守己,放倒天下第一劍的石碑,取消解劍入堡的規矩,我想沒人會去找他的麻煩,即使去了,他還有六成功力,劍招不會受影響,足可自保!”
那些劍堡門下都不作聲了,青衣婦人又道:“而且,他被我破掉的四成功力,如肯勤於修爲,少則三年,多則五載,就可以恢復,上官亭除了名心較重,過於狂妄外,尚無大惡,我才饒他一死。假如他還是不知悔改,爲奸人利用,爲害江湖同道,我就要對他不客氣了。
滾!”
那些劍堡門人個個垂頭不語,帶着傷擡起上官亭,向莊外走去。
高朋與楚玉軒對看一眼,也想同時離去,青衣婦人道:“二位暫請留步。”
兩人都站住了腳步,楚玉軒恭敬地道:“前輩有何指示?”
青衣婦人低聲一嘆道:“我不便說什麼,多謝了!二位回去不會有什麼麻煩嗎?”
高朋笑道:“青雲山莊中沒有呂四娘,我們就沒關係。何況上官亭受了莊主的懲誠,大概也無顏回到京師去,我們更沒有關係了。”
楚玉軒卻道:“前輩,王倫以巨金賄賂了和-,定然會與各位繼續糾纏不休,因此晚輩認爲……”
青衣婦人點頭道:“我知道,青雲山莊已經撤空了,今夜以後,這兒不會再有人。目前不想跟他們清水教多結怨,因爲清水教中還有不少我的故人,惑於王倫的虛言,對其寄望甚殷,等一段時間,讓他們認清王倫的猙獰面目之後,就是我們爲民除奸的時候了。”
楚玉軒拱拱手道:“晚輩等要告辭了,夫人也請多加小心,上官亭之外,大內恐怕還會有人暗中隨來。”
青衣婦人一笑道:“我會小心的,這一套我不外行,當年我也是幹這一行的,還會不清楚他們的伎倆嗎。”
高朋與楚玉軒拱手告退,呂四海想送他們出去,青衣婦人笑道:“四海,別送了,假如大內還有人來,你這一送,反而給他們添麻煩。”
呂四海只得停住了腳步,目送那二人離去後,才又轉身向青衣婦人深深一拱道:“多謝前輩解圍盛德。”
青衣婦人一笑道:“孩子,別客氣,這場麻煩是我們李家給你們招來的,我當然義不容辭。”
呂四海一聽她姓李,心中瞭然,連忙屈膝跪下道:“孫兒知道您一定是李爺爺的……”
他知道昔年名震天下的大俠李韶庭有四位夫人,這一定是其中的一位,卻不知道是那一個,所以李爺爺之後,他就說不下去了。
青衣婦人似乎故意要吊他的胃口,含笑道:“你猜猜我是四姊妹裡的那一個?”
呂四海笑道:“您是蘭娜二奶奶!”
青衣婦人一怔道:“你憑什麼這樣想呢?”
呂四海道:“因爲您剛纔說您對大內的一切熟悉,四位奶奶,只有二奶奶是出身宮庭。”
青衣婦人笑笑道:“好鬼的孩子,居然從一句話猜出我的底細了,難怪你李爺爺對你讚不絕口,不錯,我就是李蘭娜。”
呂四海叩了一個頭爬了起來道:“其實孫兒早就該看出來了,除了您二奶奶,誰還能一劍就制住天下第一劍!”
李蘭娜笑道:“你這話最好別給蘭君三妹聽見,她一直不服氣我的劍技,幾十年來,老是在跟我賭呢!她要是聽見你的話,很可能就會給你一腳,當見面禮。”
呂四海笑道:“三奶奶要踢也該先踢李爺爺纔對,這是他老人家自己說的。”
李蘭娜道:“韶庭他說了些什麼?”
呂四海道:“大前年李爺爺到青雲山莊來,跟姑婆切磋劍術時,姑婆笑他老沒長進,說再過幾年,姑婆就可以追上他這位天下第一大劍客了。李爺爺笑着回答說,他早就不是天下第一了,因爲您的劍技已經超過他。”
李蘭娜道:“那是他胡說,他的劍已經沒有絲毫煙火氣,非人力所能敵。”
呂四海道:“不然,李爺爺說他的劍只能做到一個天下無人能敗的程度,因爲他對誰都可以維持一個平手,絕頂高手固然勝不了他,但他也勝了了任何人,即使是一個初學劍的人,他也勝不了,只有您的劍纔是罕有敵手。”
李蘭娜一嘆道:“他那種境界纔是劍中最高的境界,我自信已經不錯,似要達到他那種境界,恐怕還得二十年。”
江雪雪忍不住問道:“二奶奶,劍不求勝,怎會是劍中最高的境界呢?”
李蘭娜一笑道:“你不會懂,這種意境必需要到達某一個程度後,才能不喻而悟。”
呂四海道:“二奶奶,你怎麼恰好在這個時候趕到了呢?”
李蘭娜道:“我是在家呆不住,出來逛逛的時候,遇上了高朋,得知原委,連忙趕來了。
四娘姊萬不能在人前露相,所以我只好出來擋一擋。”
呂四海忙又問道:“姑婆呢?”
李蘭娜笑道:“我叫她先走了,她單身行動方便點,當年的那件案子,先帝已有口喻,不得追究,隔了這麼多年,乾隆也不會再來多事。這次是王倫煽動了和-,借這個藉口,主要是爲了對付你們,她跟你們一起走,反而大家不方便,何況高朋與楚玉軒兩個人暗中通了風,讓我來頂青雲莊莊主的缺,如果讓人看見呂四娘跟你們在一起,不是又連累了他們兩個人嗎!”
呂四海不禁有點擔心地這:“她老人家一個人上路,萬一叫人給攔上了……”
李蘭娜一笑道:“你這孩子越來越婆婆媽媽了,想想你姑婆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人能截得住她?再說這次大內與清水教的人,目的在你們,不會太注意她,她一個人走,反而安全得多。因爲認得呂四孃的人究竟不多了。”
呂四海覺得這也是道理,所以道:“二奶奶,您老人家是跟我們一起回南疆了?”
李蘭娜道:“不錯,你們在京師跟山東干得很出色,尤其是你們在三神宮中那一戰,你居然能劍劈玄真子,你李爺爺感到很驚訝。不過你這一劍也劈出禍端了,玄真子的三個師兄弟,也就是號稱東海三聖的三個老道士,因而大發嗔怒,被王倫遊說離了飛雲島,要找你報仇。李爺爺怕你應付不了,也有意要你到南疆去避一避。”
呂四海道:“東海三聖是些什麼人?”
李蘭娜道:“他們是昔年白蓮教中的雲水七子,玄真子居長,黃龍子死於你爺爺劍下,白雲、蒼梧二子莫知所終,遼有天都、黃鶴、赤霞三子住在飛雲島上,不問世事,但武功修爲尚在玄真子之上。聽說玄真子被殺,他們竟動了嗔怒之心,李爺爺知道後,火速在京師找到了我,要我趕來照應你們一下,幸好今天來的只是上官亭那一批人,如果是三個老道士來了,我也未必應付得了。”
呂四海一愕道:“他們會有這麼厲害?”
李蘭娜笑道:“你可是不相信?別以爲你在京師劍傷王倫,在三仙山劈了玄真子,就是天下無敵,今天這個上官亭你就未必勝得了。”
話才說到這兒,忽然有人接口道:“蘭娜,你這話倒是小看他了,四海這孩子也許不如你們老姐妹三個,但我們家裡的幾個孩子,卻沒有一個比得上他的。上官亭的技藝還不如王倫,四海怎麼會輸給他呢。”
呂四海一聽聲音,隨即笑着叫道:“李爺爺,您也來了!”
眼前人影微晃,誰都沒看見人是怎麼來的,只是眼睛一眨之間,已經多了一個蒼髯道裝中年人,正是四十年前名動天下的一代俠聖李韶庭。
呂四海與江雪雪拜了下去,雲飄飄與邢玉春也都跟着跪倒,李韶庭一拂手,暗勁輕送,把他們都擡了起來,笑着道:“四海,雪雪,你們又忘了?我最怕的就是這一套,這兩位就是雲姑娘跟邢姑娘吧?”
雲飄飄與邢玉春又要跪下叩見,但已有一股暗勁逼着她們,使她們無法再彎下腰去。
邢玉春打量着這位絕世奇俠,看年紀不過四十上下而巳,絕難令人相信他就是四十年前名動天下的俠中之聖。
而且對方身形不動,就能發出暗勁,阻止她們跪拜,這種高深修爲,使她心中充滿了尊敬與仰慕,而眼怔怔地看着。
李韶庭似乎對她也頗有好感,笑望着她道:“邢姑娘,你是否覺得我太年輕了一點?”
邢玉春恭敬地道:“是的,相信任何人聽見您老人家的大名後,都會有這個感覺。但春兒已經見過了姑婆跟二奶奶,就不太感驚奇了,幾位老人家都是神仙中人-!”
李韶庭哈哈一笑道:“姑娘真會說話,我們若是神仙,也是苦命勞碌神仙,一年三百六十天,難有浮生半日閒。
連我自己都奇怪,爲什麼會不顯得老,看到舊日的故人,大半鬢髮蒼白,我實在怕見他們,因爲他們一見面就問我有什麼長生駐顏之術,每次都把我問得無言可對,他們還以爲我故意藏私,不肯傳授給他們呢!”
雲飄飄道:“其實這道理很簡單,老子說竭智而勞形,只是對一般人而言,練武的人卻反其道而行之,衰老之態,每見於一個閒字,幾位老人家拋卻名心,卻仍然一心爲生民謀福,心中無隱無忤,修爲同時而深,自然就常保朱顏,青春常駐了。正統的修道人,每以積修外功,爲登道之梯,就是這一個原故。”
李韶庭動容道:“雲姑娘,你說得對極了。多少年來,我一直想不透這個道理,現在經你這一說,纔算是豁然貫通。真奇怪你怎麼懂得這麼深的大道理?”
雲飄飄輕嘆道:“這原是白蓮教的黃庭真旨,白蓮創教之初,原是以術濟世,不料所傳非人,被一批利慾之徒把持住,自前明末葉加入流寇闖賊之變後,一直到現在,那些人仍然執迷不悟。”
李韶庭也不禁慨然嘆息,片刻後笑道:“雲姑娘獨拔濁流,纔是一朵真正的白蓮,而邢姑娘苦海回頭,更爲難得,復社有了你們這批年輕人,不僅是復社之幸,也是天下蒼生之幸。”
邢玉春連忙道:“春兒當年不學好,自從認識了四弟之後,才爲他的仁俠胸懷所感,痛悟前非,只想以有生之年,爲公益盡點心,稍贖前愆,但又自慚能力淺薄,難償祈願。這次跟四弟到南疆去,就是想請李爺爺可憐春兒的一片誠意,稍加造就……”
李韶庭笑道:“四海在船上跟你說話時,我已聽見了,我本來也有這個意思。”
呂四海一怔道:“李爺爺,孫兒在船上說的話,您怎麼會聽得見?”
李韶庭笑道:“你跟玄真子力拼時,我沒有能及時趕到,以後我就一直跟着你。”
李蘭娜微笑道:“孩子,玄真子百餘年的修爲,你雖然天賦過人,經過重創後,這條命能保住已經很不容易了,怎能在三四天內就恢復了?”
呂四海道:“是啊,孫兒也覺得奇怪,雖然仗着姑婆的療傷心法保住了傷勢不惡化,但恢復得那麼快,也是不可能的,原來是李爺爺在暗中成全,謝謝您老人家!”
李韶庭笑道:“別客氣了,復社的工作是我交給你的,我當然要維護你的安全,如果害得你送了性命,四娘不找我拼命纔怪!”
李蘭娜道:“你這話就太冤枉四娘姊了,她豈是那種不識大禮,自私自利的女子。她把自己的一生都獻給了國家民族,又何在乎一個侄孫?”
李韶庭道:“你誤會了我的意思,四海如果有了三長兩短,她一定會找我算賬,但不是爲了呂家的私事。她對四海的期望很高,認爲他可以擔起重任。我的看法不同,我覺得年輕人出去磨練一下,也是一種進修,她拗不過我,纔算答應了。不過她要我保證四海的安全。
當時我看江湖上都是一些欺世盜名之徒,沒有幾個真才實學的,也就答應了,那知道這小子是個天魔星臨凡,他不出去,江湖上太太平平的,最多隻有些小醜跳樑,他一出去,許多山精海怪都被引出來了。”
雲飄飄道:“李爺爺,您這話我可不敢贊同,王倫他們早就包藏禍心,待機而動了。”
李韶庭一嘆道:“是的,我也只是說說笑話,我早就對清水教注意了,可是當時該教組成的份子,多半爲心懷故國的義士,我以爲他們是一個正統的復國組織,所以沒有進一步去幹擾他們,直到最近,我才得知他們的所作所爲,竟然比昔年的日月同盟猶有過之,我們就不能坐視了。尤其是最近,王倫把昔年幾個厲害人物都引了出來,我也開始爲四海擔心,就是他不提起,我也準備叫他到南疆去避一避,把武功再深造一下。”
江雪雪道:“李爺爺,那東海三仙很厲害嗎?”
李韶庭道:“當然厲害,你們跟玄真子交過手,就知道全真子的藝業如何。玄真子在七子中是最差的一個。”
江雪雪道:“你是否勝過他們呢?”
李韶庭苦笑道:“雪雪,這不是勝負的問題,他們志在拼命,除了殺死他們外,沒有第二個辦法能阻止他們。”
江雪雪道:“您爲什麼不殺死他們呢?”
李韶庭搖頭道:“我殺不死他們。”
江雪雪哦了一聲道:“爲什麼呢?”
李蘭娜道:“因爲你李爺爺的劍術已經到了兵不血刃的境界,沒有殺人的本事了,他的劍技發揮到極點,也會留人三分退路,殺不死人的。”
江雪雪道:“劍技到了最高境界不能殺人?這我不懂。”
李韶庭道:“劍道即仁道,乃以止殺,非爲殺人,所以能殺人的劍法永遠登不了上乘,進入了上乘境界後,就殺不了人,劍爲殺人之器,卻又被稱爲兵中之聖,就是這個原故。這個道理很深,你將來會懂的。”
江雪雪道:“那我們所練的劍法又是那一種劍法呢?”
李韶庭道:“殺人的劍法。有些人利令智昏,已經到了難以啓化的程度,非殺之無以除害。”
江雪雪嘟着嘴道:“李爺爺,您自己爲了積修外功,行善行俠,爲什麼卻要我們晚輩來當殺人的兇手?”
李韶庭苦笑道:“雪雪,你可把我問住了,我也不知道該如何答覆你,我只能粗略向你解說一下,能不能明白看你自己了。”
說到這兒,他神態嚴肅地道:“高深的武功是在殺氣中培養出來的,武功越高,殺氣也越盛,那全仗養氣的功夫去剋制殺氣,成功了,武功又轉入一個新的境界,不成功,就轉爲魔道,正道與魔道之分即在此。”
“心智轉爲魔道如何呢?”
“迷亂,又成爲一個嗜殺無度的狂人!”
“可是我很少見這樣的人呀!”
李韶庭一嘆道:“是的,幸好這樣的人不多,因爲要進入魔道也不是容易的事,非要絕頂聰明的人在劍道上也要有極深的造詣,當年日月同盟的創始人獨臂神尼就是其中之一,所以纔有那些近乎瘋狂的舉動。”
李蘭娜輕嘆道:“韶庭已經渡過那個困難的階段了,我與蘭君妹子,還有四娘姐正在這個階段上,所以我們都不敢輕易殺人,不敢讓劍上再沾血腥,這一個階段是最易受心魔侵擾的時候,必須以絕大的定力去控制劍上的殺氣。”
呂四海悚然而驚道:“二奶奶,難怪您一直不肯出招。”
李蘭娜道:“是的,我的劍招太厲,上官亭的弟子們是擋不住的,上官亭的劍藝不錯,可以擋得住我一擊,我才選他作爲對象,因此在你們受到圍攻時,情勢再危急,我也無法救援,我一出手就無法控制自己了。”
李韶庭接着道:“東海三仙近年來虔心苦修,已快衝破這一層天魔的境界,可是玄真子的死訊迷亂了他們的靈智,大概是無法挽回了,但我們幾個卻不能去除掉他們,否則除去了三仙,我們這邊卻出了三魔,未必是好事。所以這除惡之事,只好放在你們身上了!”
邢玉春一笑道:“許多江湖前輩上了年紀,都講究什麼封刀收山,原來是爲了這個原故。”
李韶庭道:“是的,也許他們的武功還沒有到這個境界,但已經體驗到殺人的可怕了,儘量平生無虧心之事,殺的都是爲惡之徒,但夜半無人,那一幕幕血淋淋的慘狀浮現在眼前,仍是很可怖的。”
邢玉春道:“年輕人難道就不會有這種現象嗎?”
李韶庭笑道:“很少,因爲人上了年紀,睡眠時間較少,纔有思索的時間,不像你們一夢黑夜到天亮,再者年輕人瞻望的是將來,雄心萬丈。我自問此生並沒有殺過多少人,更沒有殺錯一個人,但在回憶的時候,常如芒刺在背!”
李蘭娜笑道:“你終年奔波在外,難得回一趟家,居然還有思索的空暇,我倒是難以相信。”
李韶庭尷尬地道:“蘭娜,你怎麼這樣說呢?”
李蘭娜道:“我知道你忙於行道,無暇顧家,可是在百忙中抽空回來看了家裡的人,也是應該呀!四海,這次要不是託你的福,還無法拉他回去呢,他的那幾個兒子、孫子,見到他的時間還沒你多!”
李韶庭苦笑道:“我要分得開身才行呀!我身入復社,此身早就不屬於自己了。復社的宗旨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你是知道的。我早年潦倒江湖,一直到快三十歲時才真正開始行俠,已經蹉跎了不少大好時光,我只想在有生之年把它彌補過來。”
呂四海忙道:“李爺爺,你雖然行道稍遲,可是您一生爲生靈所造的福比誰都多,實在也夠了!”
李韶庭道:“四海,責任是盡不完的,只要一息尚存,尚有行動的能力,就沒有偷閒的藉口。我恩師藥師真人在人瑞之年仍然煉藥濟世,我這個做弟子的怎敢偷閒享福呢。”
這番話連李蘭娜都聽得有點不好意思,訕然地低下了頭,低聲道:“韶庭,我只是說說而已,其實我也沒閒着。”
李韶庭道:“是的,我知道,你生而不幸爲李家婦,就只好認了。李家的子孫也是一樣,他們生在我家,也只好吃點苦。四海跟清水教對上了,就不是他們這幾個人能應付的,我這次回去,準備把小兒輩的武技都考較一下,選十個人讓四海帶出去。”
李蘭娜笑道:“十個?你算準了沒有,我們究竟有多少兒孫你恐怕都忘了吧。文彪文豹跟着藥師父當行腳童子,家裡共只有文青文淵文和文章四個孫兒,加上六個兒子也不過才十個,但有四個是不會武功的!”
李韶庭笑道:“我雖然不大回家,但家裡有多少人卻記得清清楚楚,咱們的兒子都染上了股道學氣,叫他們出去也辦不了事,何況爲了輩份,四海也不便指使他們。四個孫子裡,文青與文和還可以一用,文淵跟文章生性懦弱,只能守家,我是準備在丫頭堆裡挑八個出去。”
他笑笑又向呂四海道:“李家牧場中風水鍾於巾幗,男子不過六個,娘子軍卻聲勢壯盛,大大小小的,足足有十八個之多,而且是成堆來的,前後差不到五歲,最小的也有十七歲了。
這十八個丫頭當中由你去挑八個,再加上文青與文和兩個男的,組成你的班底應該夠了。”
李蘭娜道:“那批丫頭個個都是野人一樣,放出去行嗎?不把天鬧翻過來纔怪!”
李韶庭道:“我知道,你們都太寵她們了,所以我纔要四海去管束一下。我回去後,手製藤苔一條交給四海,誰不聽他指揮,立即嚴懲不貸。”
呂四海連忙道:“這個孫兒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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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蘭娜笑笑道:“孩子,你別客氣,我們四個老姊妹都自承管教無方,對李爺爺這個處置,我們絕對支持,別說是打了,真要冥頑不馴,你殺了她們都行!”
呂四海感到十分爲難,雲飄飄笑道:“老四,憑李爺爺的爲人,我相信那些小妹妹們只是天真淘氣而已,絕對不會差到那裡去的。李爺爺無非是要加重你的職權,那裡真會要你管教。”
李蘭娜笑道:“雲姑娘,你見到她們就知道了,否則韶庭提出十個人,我怎麼沒想到把丫頭們算上呢,因爲它們實在是太野了!”
江雪雪笑道:“四哥對女孩子心腸最軟,倒不如請大姊二姊來擔負這個責任反而好些。”
呂四海忙道:“雪雪,李爺爺是客氣,你怎麼當了真?四位奶奶都是巾幗中的完人,他們家的孩子那裡會要管教?”
李蘭娜道:“李爺爺絕不會客氣,那批野丫頭除了對她們爺爺還有點畏懼,我們四個老姊妹簡直拿她們沒辦法。光淘氣還不說,個個都能言善道,做錯了事,還找不到罰她們的理由。”
呂四海神色一動道:“那她們一定是性情中人!”
李蘭娜笑了一笑,神情微帶得意地道:“這倒不是我自誇,李家的孩子個個都有俠根,除了任性之外,本質上沒有一個壞的。但你們的工作就是任性不得,所以我不放心讓她們出來。”
呂四海笑道:“任性倒沒關係,只要能講道理,識大體,就不怕她們淘氣,這個孫兒還有辦法。”
李蘭娜道:“孩子,你如果能把這些丫頭管好,我真是感激萬分,最好是你能施展降龍伏虎手段,把十八個丫頭全帶出去,李爺爺不管家事,我可實在發愁,這一大堆胭脂虎將來真不知該落個什麼歸宿,最大的丫頭二十三歲了,三年前就有人來給她提親,而且全是李爺爺舊日的故交後人,結果那些小夥子個個被她打得臉青鼻腫,要不是上代的交情深,不知要結下多少仇家!”
呂四海道:“這倒是怪不得大妹子了,她出身在那樣一個家裡,怎麼會看得上那些庸俗子弟?”
李蘭娜道:“可是她是長孫女,我們不免稍微溺愛了一點,我跟蘭君秀姑兩個妹子的一點本事,她都學去成了,要找個勝過她的少年兒郎,實在不容易。”
呂四海一笑道:“豈僅不容易,而且是很少可能。”
李蘭娜道:“就是說呀,難道要她丫頭終老不成?”
呂四海笑道:“二奶奶,您選錯方向了,既然在武學上找不到壓過她的人,就應該找個完全不會武的少年人,在文才上勝過她纔是正途。”
李韶庭道:“對呀!以人之長,制彼之短,這是兵法上最基本的原則,我們居然沒想到,四海,還是你行,這批丫頭就麻煩你多費心吧。除了管管她們外,還麻煩你爲她們安排一下終身大事,只要是合適的人家,她們自己不反對,你就替我作主好了。”
呂四海沒想到多了一句話,竟然又攬了一樁差事上身,真有啼笑皆非之感。李韶庭笑道:
“四海,我與你祖姑是兩代交情,我就不客氣了。你們跟蘭娜一起動身,我要先走一步,追上你祖姑,因爲我怕東海三仙綴上地,她恐怕應付不了。那三個老道早年也在江湖上活動過,認得四娘,碰上了難免有麻煩。”
說完話他身形一晃,就像一陣風似的消失了。
李蘭娜苦笑道:“這就是我嫁的丈夫,兩年多沒見面,見了面就是那幾句話,說走就走!”
邢玉春道:“二奶奶,李爺爺不僅是俠中之聖,也是人中之聖,嫁了這樣一個人,您就得忍耐一點了!”
李蘭娜卻笑笑道:“邢姑娘,我也不過是偶而說說,我們四姊妹沒一個怨他的,也沒一個後悔的。我們都早就準備接受他的一切,我這些話是說給你們聽的。”
這時候她已揮手把呂四海叫開,去準備馬匹,以備啓行,因此才毫無忌諱地說出這段話。
三個女孩子俱都一怔,李蘭娜道:“從四海身上,我看到了從前的韶庭,想像得到將來他像韶庭一樣,很少有空閒的時候,你們準備跟他一輩子,就得有這份耐性。”
雲飄飄忽然道:“二奶奶,您說些什麼?”
李蘭娜笑道:“我說的就是這個,臨分手時,四娘姊叫我見到韶庭後,爲你們四個人的事,請韶庭作主,一到南疆就定下名份,接着把喜事先辦了。她本想自己跟你們說的,可是走得太匆忙了,才託我轉告。”
雲飄飄道:“二奶奶,姑婆恐怕弄錯了,四弟跟五妹是老早就定的親。”
李蘭娜一笑道:“別說是早定的親,就是早成了親也沒關係。江湖兒女,還有什麼嫡庶之見,我們四個老姊妹都沒計較這些,你們也不是那種容不得人的醋娘子,以齒序稱,大家都像是親姊妹一樣。”
雲飄飄道:“可是我們都比四弟大。”
江雪雪忙道:“那有什麼關係,這件事是我求準了姑婆的,因爲我實在捨不得你們,只有這個辦法才能永遠不分開,二姊跟四哥大概已經說好了,就是大姊沒點頭,我本想自己求你,怕你不答應才轉求姑婆,那知道姑婆又轉託了二奶奶。大姊,你就給二奶奶一個面子吧。”
雲飄飄實在感到很意外,李蘭娜道:“雲姑娘,一個女孩子總不能飄泊江湖一輩子,必須要找個歸宿,如果你認爲呂四海還過得去,就給我一個面子吧,我在四娘面前已經一口擔當下來了。”
雲飄飄還在遲疑,李蘭娜道:“雲姑娘,只有夫婦纔是永遠不分開的事業夥伴,尤其你們所從事的事業,是一項非常的事業,必須要有非常的關係,才能使他安下心來。”
雲飄飄道:“二奶奶可是怕我中途變志?”
李蘭娜道:“不是的,你弄錯我的意思了,我知道你是個意志堅定的女孩子。我怕的是四海,因爲他是個很重道義的人,像韶庭年輕時一樣,同時你們所從事的又是非常危險的工作,我說個比喻,假如你失陷在敵手裡,四海必須冒絕大的危險才能救你,如果你是他的結義姊妹,他絕對毫不考慮去救你,如果你是他的妻子,他就會從長考慮了。因爲復社的工作信條是以道義爲先的!”
江雪雪道:“大姊,二奶奶的比喻還不夠妥切,我說得更深入一點,假如你被人擒擄,作爲人質來脅制四哥,假如你只是他的大姊,他會不顧一切,以自己的一命來換你的一命,假如你是他的妻子,他就會以大局爲重,復社的同志,對自己的親人總是比較忍心一點的。”
雲飄飄道:“這麼說,我若不嫁,就成了罪人了。”
江雪雪知道她已經答應了,笑着道:“當然沒有這麼嚴重,但是你想不會讓自己成爲四哥的累贅纔是吧?”
李蘭娜笑笑道:“雲姑娘,你就答應下來吧,因爲我還要請你幫另外一個忙呢,就是我那個大孫女兒文英,韶庭跟我談過了,他看中了四海……”
雲飄飄道:“李爺爺不是託四弟另外爲她物色嗎?”
李蘭娜笑道:“是因爲四海說得很有把握,我們反而不便啓口了。文英雖是個女孩子,從小跟着竹君大姊讀書,竹君大姊素有女才子之稱,小妮子又聰明,就是文才也難以找到使她折服的對象了。因爲,四海跟你們論交在先,我一定要先把你們的事說定了,纔敢提出來,如果成了,你們這四姊妹,比我們姊妹當年強多了,四海在你們的輔助下,一定也可以有更大的作爲。”
雲飄飄還在沉吟,李蘭娜道:“雲姑娘,韶庭有意把四海擇作衣鉢傳人,我是十分同意,只有一點自私的想法,就是使我們李家的人能插足一份,能夠替大丫頭找個理想的歸宿,我就再也沒有遺憾了。如果你不答應,我這老婆子就要求你了!”
雲飄飄道:“奶奶,您這不是折煞雲兒了嗎!英大妹子跟四弟是三代世交,您這做長輩的吩咐一聲就行了。”
李蘭娜道:“不,四海的個性跟韶庭當年一樣,不可以威屈,這事只有你可以幫忙。”
雲飄飄道:“雲兒可不敢當。”
江雪雪道:“大姊,在幾個姊妹當中,四哥最敬重你,也只有你才能左右他一點,就快答應了吧。”
雲飄飄沉思片刻才道:“奶奶,雲兒自小孤單,舉目無親,您若是不嫌棄,就收下雲兒做個孫女。”
李蘭娜知道她不好意思直接答應,藉着拜在自己膝下爲由,等於是說讓自己替她作主,因此笑道:“好,好,你們都是我的孫女兒!”
江雪雪與邢玉春自然會意,於是都跪了下來,重新叩見,也都改口稱呼奶奶,李蘭娜十分高興,把她們一個個拉在懷裡,摸摸這個,抱抱那個,簡直愛不忍釋。
正好呂四海牽馬過來了,江雪雪忙道:“四哥,奶奶把我們都收做孫女兒了!”
呂四海笑道:“好極了!那可是件大喜事!”
李蘭娜道:“是啊,雖然我們四個老姊妹不分彼此,但就是我一無所出,開玩笑的時候,你李爺爺常笑我是絕代佳人,現在我也有了孫女兒,到了南疆我一定要大請客!”
呂四海道:“二奶奶,您爲什麼不疼疼孫兒,把孫兒也收下來呢?往後孫兒也好多孝順您一點!”
江雪雪笑道:“不行,不能收你,但奶奶也會一樣疼你,更不怕你不孝順。”
李蘭娜怕她說多了,連忙道:“好了,快走吧,希望能在路上趕上四娘姊,把這好消息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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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四海實在也很擔心祖姑,尤其是聽說王倫居然煽動了東海三仙前來生事的消息,更是難以放心。
雖然李韶庭已經追上去了,但總不如會合在一起的好,因此不敢怠慢,把馬匹分給大家,立刻揚鞭啓程。
由大同西出長城,他們取道綏遠,折向甘肅,再行出塞。這條路是遠得多,但卻可以避免許多麻煩事,因爲呂四娘就走的這條路,他們也就循路而進。
他們一路追下去,沿途都有呂四娘留下的暗記,證明並沒有走錯方向,但卻越追越遠。
到達甘肅的涼州府,他們循着呂四娘留下的暗號,住進一家叫同安的客棧,打聽之下,呂四娘居然已經過去一天了。
呂四海不禁詫然道:“姑婆是怎麼走的,我們馬不停蹄,每天至少也要趕上幾百里路,怎麼會越追越落後呢?”
李蘭娜笑道:“她步行自然比馬快!”
呂四海道:“姑婆的功力深厚,也許比馬快,但她還帶着個玉蘭,那個丫頭的腳程可沒有這麼快的呀。”
李蘭娜道:“那一定是碰上你李爺爺,用縮地法幫助她們趕路了。”
雲飄飄愕然道:“爺爺也會縮地法?”
她們自從認在李蘭娜膝下後,對李韶庭也改了稱呼,直接叫爺爺了。李蘭娜道:“縮地術就是道家心法之一,並不是創自白蓮教。”
雲飄飄道:“這個雲兒知道,可是縮地法行使時最耗精力,玉蘭年紀太小,怎麼禁受得起呢?”
李蘭娜道:“白蓮教中的縮地法是旁門左道,你爺爺學的卻是玄門正宗,不但不會耗損精力,而且毫無疲態。這是藥師的真傳,只可惜我們都與道無緣,所以未蒙傳授,否則我們也可以趕上去了。”
呂四海道:“看來姑婆她們一定是遇上了警兆,否則無須如此趕法,她明知我們在後面迫上來,假如沒什麼意外,大可等我們一下。”
李蘭娜也覺得有點不對勁,想想道:“不會吧!假如他們遇上了麻煩,就會停下來,等我們上前會合,怎麼會一個勁兒的往前猛趕呢?”
呂四海道:“那一定是李爺爺怕我們碰上,所以才這麼急趕,把敵人引到前面去。”
李蘭娜道:“這當然有可能,但是我們也沒辦法,已經晚了一天的路程,怎麼追也追不上了。”
呂四海道:“我們可以不休息,晝夜兼程追上去!”
李蘭娜苦笑道:“孩子,你別說傻話,就算我們的人不累,馬匹也吃不消呀!”
呂四海道:“這兒已近邊塞,好馬多得很,我們可以沿途換馬。事情一定非常緊急,否則李爺爺大可把對方引到南疆去對付,我們還是趕去的好。”
李蘭娜道:“到了南疆還怕什麼,蘭君跟秀姑的一劍雙刀就夠了,何況還有一大批生龍活虎般的娘子軍!”
呂四海卻凝重地道:“話不是這麼說,南疆是我們最後落腳的據點,雖然仗着李爺爺與各位奶奶的威名或可收嚇阻之效,但爺爺奶奶這些年很少公開管事,才落得一個清靜,能夠不驚動各位老人家,還是儘量避免的好。”
李蘭娜笑道:“那是從前,近幾年的李氏牧場,早就不是一塊安靜地了,你那些世妹們鬧得比誰都兇,羅剎人、維吾兒人,以及橫行大漠的鬍匪半天雲的手下,全跟她們有過沖突,三兩天就有麻煩上門來,還在乎多惹事嗎。要不我怎麼會要你把她們帶走,圖個清靜呢!不過,那地方背山面湖,極目千里便於設防,有天險可憑,人手又多,而且附近幾處牧場,都是你李爺爺昔日的太行舊友在經營,呼應容易,真要是遇上了強敵,在那兒也容易對付。你李爺爺不是個莽撞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引鬼上門,所以我們還是從容些好。如果有必要,韶庭會通知我們的。”
雲飄飄也道:“四弟,奶奶說得對,姑婆所以要兼程疾行,一定有原故,很可能來犯的人是以我們爲對象,姑婆才一直把他們引走,免得跟我-碰上。我們這一趕了去,不是反而辜負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呂四海也知道這話是對的,何況李蘭娜與雲飄飄都不主張追上去,他再堅持也沒用,正如江雪雪所說,他對這位老大姊,確是有點敬畏,不敢太執拗。
李蘭娜道:“我們還是照正常的速度趕路,既不必快,也不必趕,每天兩站,到達玉門後,就有音信了。那兒的關外天酒樓是昔年武林雙英之一賽奉先姚逢春開設的,他是你李爺爺的生死知交,後來跟飛天夜叉耿六娘成了親,兩口子也有了一大家人,在玉門這個地方開設這個酒樓,實際上是爲了連絡江湖同道,打聽武林動靜。他的消息很靈通,到那兒一問他就知道。”
呂四海道:“我知道,這位老前輩當年在京師也是大大有名的人物,長辛店上老一輩的人還常談起他呢!鼎鼎大名的四海鏢局就是他跟翻江鼠史元春手創的。”
李蘭娜回憶前事,不勝慨然道:“不錯,你李爺爺當年還是四海鏢局的總鏢頭,我們都在那兒保過鏢,後來收了檔,才盤給神刀劉子英,因爲他的老子神刀劉五是李爺爺的好朋友。”
她又說起昔年的往事,娓娓不絕,從李韶庭初在京師現俠蹤開始,一直到東校場大破日月同盟止,中間夾雜她們四個老姊妹下嫁李韶庭的經過,也說到與呂四娘化敵爲友的經過,這篇故事很長,有些尚在江湖流傳,但總不如她說得詳細生動。
一篇掌故說了將近兩個時辰,把三個女孩子聽得津津有味,只有呂四海,因爲這些事他已經從祖姑呂四娘處聽過了,只聽了一個開頭,就推說要回房休息,先告辭了。
李蘭娜與三個女孩子合住了一聞大客房,呂四海則在隔院開了一間單房,所以大家歇下後也沒再去問他。
第二天早上,不見呂四海前來招呼,再一問店家,才知道他昨天晚上就走了。
李蘭娜急道:“這孩子真不聽話,他一定是趕着到前面去了,他一個人趕去又有什麼用呢?”
江雪雪道:“也怪不得四哥,青雲山莊中雖然都是呂姓家族,但只有他是姑婆的親侄孫,他們這一支從晚村公之後,就剩這一枝根苗,姑婆從小就把他當寶一樣捧大,祖孫倆可以說是相依爲命,他對姑婆當然關心了!”
李蘭娜道:“難這我們就不關心?”
邢玉春道:“老四倒沒有這個心,但您跟大姊的話雖是有道理,他既然駁不倒,又不放心,只好一個人先溜了。”
雲飄飄道:“我們是否要追上去呢?”
江雪雪道:“追上去也沒有用,就算當面見到他也認不得他,四哥的易容術神出鬼沒,除非他自己來見我們,否則就根本找不到他。”
邢玉春道:“是啊,在京師他扮成飄泊英雄那份德性,看了都令人作嘔三天,搖身一變爲海公子,卻又是十足一個紈褲子弟,連王倫那麼精明的人都叫他瞞過了,真不知道他這套易容術是從那學的。”
江雪雪道:“我也不知道。他在闖蕩江湖之前,就先出來混了一陣子,不僅是易容術,三教九流,每一門都精得很。我也問過他,他總是笑笑不肯說出來。我想總是姑婆舊日的江湖故人被他搭上了關係混出的名堂。”
李蘭娜點點頭道:“一定是的,四娘當年是江南八俠之一,日月同盟瓦解後,八俠中的周濤、甘鳳池、路民瞻都沒沒無聞了,他們都是心存故國的義土,對韶庭的作法未必完全同意,尤其是太行義師無形中星散後,他們更不諒解,四娘跟他們一定還有連絡的。”
江雪雪道:“不錯,聽說江南江北的神龍鳳尾兩幫,都是八俠的弟子,四哥能搭上他們的關係,也是這個原故。”
李蘭娜嘆道:“他們對韶庭誤解了,韶庭並非不肯致力於匡復大業,但他以老百姓爲重,不主張無端掀起干戈。何況在雍正之後,繼之即位的這位乾隆皇帝,精明不遜其父,而仁慈過之,是難得的一位賢君。”
江雪雪笑道:“奶奶,您放心,這一部份四哥說過了,有見識的遺民志士,對目前這位皇帝沒有惡感,他們更瞭解到爺爺那份悲天憫人的胸懷,所以對清水教的活動深惡痛絕,自動站在反對的立場。他們唯恐王倫這批傢伙的作爲自絕於國人,使得人心更傾向異族,日月同盟那一次教訓,使大家都變得理智了。”
李蘭娜一嘆道:“但願如此,韶庭每談起這件事,常感到內咎不已,這次他想把家裡可以出力的人全交給四海帶出去,也是表明心跡的舉動,否則實在愧對故人。”
江雪雪道:“那又何必呢?問心無愧還怕什麼?”
李蘭娜道:“話不是這麼說,日月同盟是給你爺爺弄垮的,你爺爺感到有愧於先人,也是他不忘本的表現。”
一時幾個人都爲之默然,良久後李蘭娜又道:“四海走了也罷,他的閱歷夠,一身技業也足可應付了,如果他能趕去,未嘗不是件好事。因爲四娘多年未履江湖,韶庭是從不理會江湖上那些魑魅的,他只憑着自己的一片心去應付一切,已經吃了不少虧,他一個人雖然可以自保,但李氏牧場上的那些人卻都是沒有江湖閱歷的,四海趕去打個接應,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邢玉春不放心地道:“我們是否也要趕了去呢?”
江雪雪卻笑道:“那倒不必了,如果四哥解決不了,我們去了也沒用,目前所缺的並不是人手,也不是武功不好,敵人既然走在我們前面,一定在路上還有接應,四哥一個人走,可以掩過他們的耳目,我們這一批女將飛馬急馳,反而會引人注意。”
李蘭娜道:“雪雪說的是,我們還是照原來計劃,慢慢地走。說不定我們的行蹤也落入人家的監視中了,拚命一趕,反而加重了對方的戒心。好在沒幾天就可以到玉門,見到了姚大哥,就可以知道消息了。”
她們在後面慢慢地走,先行的呂四海卻走得飛快,他想到了一個最絕又最方便的趕路方法。
因爲海大學士也在軍機,他對朝廷邊防的情形很熟悉,伊黎將軍搭其布駐守回疆,常有緊急軍報與京中連絡,因此每隔五十里,就有快馬飛遞的驛站,不分晝夜都有待發的急足,呂四海在京師時,就弄到了一塊軍機處的秘差腰牌與一紙手令,因此他一亮腰牌,拿出手令,很快就從驛站上弄到了一匹馬,而且在馬頭上插了三枝羽毛,那是緊急軍令的標示,走在大街事,人家都得讓路,深夜通過城禁,也要立刻爲他開城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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