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光芒真的可以驅散痛苦就好了。
GL8停在了流浪者酒吧之前,這是一個好似所有故事開始,又好似所有故事結束的地方。
小武看着那個同樣傷痕累累的男人抱着老五下車,本來想要上去攙扶,但是卻在看到那一頭孤狼的眼神後停住了手上的動作,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一頭孤狼慢慢走進塵埃落地的流浪者酒吧。
小武慢慢轉過頭,看着初升的太陽,經過了這一夜的奔波,他只感覺疲憊在拉着他不停的往下墜,不過此刻他更有一種很特別的感嘆,那些常人所無法想象的風暴過後,反而是這一種讓人望眼欲穿的平靜,似乎這個世界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麼,更沒有人記住這一夜究竟有誰人倒下。
悲哀,無比的悲哀,而驅使着他們前行的,是慾望嗎?
或許不是,小武自己回答着自己,作爲鶴靜欽點的專職司機,他沒有多大的野心。
金錢?
小武滿臉的自嘲,因爲他一個月揣進兜中的錢,也只是剛過了四位數,一個不算太低,又高不到改變一生的數字。
而真正讓自己前行的東西是什麼?
許久許久,他或許是想通了一些東西,或許僅僅只是在找尋着自己活着的證據,像是他們這麼一小撮被遺忘在邊緣的小人物,無牽無掛,想讓這個世界不遺忘自己,或許也唯有如此拼命的活着。
有光明,就總有黑暗,在這黑暗的最深處,便是這個江湖。
這是一個小人物所有的感嘆,沒有太多的愛,沒有太多的壯烈,乃至沒有什麼值得人稱道的東西,但如果說這便是可笑,那麼這個世界,是否也可以否定。
他慢慢轉過頭,看着阿濱進入了流浪者,站在原地撥打了鶴靜的電話。
電話接通,小武只是得到了一個地址,然後鑽上車離開。
這石子落下都無法打破的平靜,總有一天會泛起波瀾,總有一天會是如此,他堅信着,無比的堅信着,或許再往前許久許久都看不到任何的光亮,但那曙光,一定不會不存在這個世界之中,這個江湖之上。
揚長而去。
酒瓶放下,老四點燃一根菸,雖然看似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但是眼神卻有幾分抖動,這一夜他還沒有得到任何消息,但是他並沒有急的像是火燒的螞蟻,他很清楚自己的義務是守住這個小小的酒吧,這一家酒吧,勝過他現在這一條命,因爲這個地方沒了,會有很多人回不了家。
保安隊長王大力在這個時候一輛慌張的上樓,大口大口喘着氣說道:“四哥,阿濱回來了。”
老四聽到這麼一句立馬起身,不過敏銳的眼睛在王大力的臉上似乎發現了什麼,表情出奇的凝重,邁着大步走下樓,然後見到了那麼一幕。
陽光照進黑漆漆的流浪者酒吧,一個傷痕累累的孤狼,一個倒下許久許久的男人。
好似這一夜什麼都沒有發生,好似這一夜發生了一切。
老四隻是站在原地,面對着這麼一個從一開始可能他便預料到的一個結局,但他沒有想到,他還沒有開始好好享受人生,還沒有開始好好陪那個男人喝一場酒,這個結局就迎面而來。
故事,結束了。
這個紅着眼的孤狼,只是一臉愧疚的跪倒在了地上,縱然他已經強到了可以孤身一人放倒北城的頭號高手,但是他還沒有守住他想要守護的東西。
這個江湖似乎總有方法帶走一個重要到不能再重要的東西。
老四終於邁出步子,走到了那個跪在地上孤狼身前,伸出那巨大而又粗糙的手,卻是輕輕溫柔的擦過這一頭孤狼臉頰的淚水,無聲的看着這個盡力卻沒有守護住一切的孩子。
足夠了,已經足夠了,這一句話,他總是說不出口,這便是老天爺所給予他的東西。
而如果那個已死的男人在這個時候能夠開口的話,一定會這般說,一定會這般說,老四比任何人都要堅信這一點。
“四哥,我什麼都沒有護住....”
老四微微搖了搖頭,然後一隻手放在了阿濱的肩膀。
越是如此,阿濱的心越是疼的撕心裂肺,這無聲之中流淌着一種最壓抑最壓抑的東西。
老四收回手,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點燃了那麼一根菸,自始至終都沒有看一眼那一具屍體,他怕一瞬間會想到所有的一切,他怕自己也在這麼一個節骨眼失去了理智,他的義務,是守住這一家酒吧,不需要擁有對於此刻自己立場沒有必要的感情,因爲還有人,沒有回家。
這一刻,阿濱或許終於理解了那個總是發酒瘋的老頭子那麼一句話,這個江湖總是自己最重要什麼,便奪走什麼。
似乎已經沒有比這個更加讓人覺得悲傷的事情,永遠都不會有,渾身的疼痛隨着心中的沉重氾濫,讓他終於體力不支的倒下,在巨大的痛苦之中昏睡過去。
如果可以,他寧願自己永遠都不要在醒來,但是絕對不會,自己也絕對不會。
。。。。。
動盪過後,在太陽初升的時候,一輛嶄新的黑色寶馬530穿梭在南城的大街小巷,開車的不是旁人,正是看起來木訥到憨傻的二龍,而坐在副駕駛的陳燦正在不停的吞雲吐霧,這個身穿西裝卻演繹出一身土匪氣息的男人,此刻有幾分鼻青臉腫,看起來足以用狼狽到極點來形容。
坐在後座的是劉嫣然,這個高傲的像是一隻波斯貓的女人此刻臉上還有幾分驚魂未定,或許是剛剛的畫面給予她太多的震撼。
如果沒有眼前這麼兩個傢伙殺出來救場,自己到底會發生什麼,劉嫣然光是想想就覺得後背直冒冷氣。
這便是江湖,看似平靜的背後,是下一刻就會掏出鋒利的匕首直刺剛剛還在嬉皮笑臉故人的胸膛。
陳燦抽完這最後一根菸,然後轉過頭對劉嫣然說道:“別忘了欠我們一個人情,我叫陳燦,帝九公館一個小股東。”
聽着這廝一點都遮遮掩掩的一句,劉嫣然反而放下了心中的一絲沉重,默默點了點頭,說道:“所以說,是帝九公館讓你們過來的?”
陳燦聽完點了點頭,又意識到可能有點不對,補充道:“嚴格的意義來說,是李般若讓我們過來的,這一夜所發生的所有東西,都是那個傢伙安排的。”
劉嫣然聽完愣了愣,嘴裡喃喃着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似乎這兩年間聽過那個傢伙足夠多的傳聞。
陳燦欲要再補充一些什麼,兜中的電話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陳燦摸出自己那個已經快要下崗的山寨拍磚手機,接通電話,放在耳邊聽着,幾分鐘後才掛點了電話,一臉感慨的說道:“看來那個傢伙賭贏了,不過比起輸家,他纔是輸的最慘的那一個。”
劉嫣然一臉的奇怪,但是還未等她發問,車子就停了下來,停在一個名爲善水莊園的地方,她不知道陳燦爲什麼知道自己房子的地址,而陳燦已經黑着臉說道:“劉小姐,我們就送你到這裡了。”
“謝謝。”劉嫣然說着暗暗記下了陳燦二龍這麼兩個名字,同時還有那個李般若。
瞧着劉嫣然下車,陳燦纔對一旁的二龍說道:“回西城,CTM的,最後還是被算計了,南城不好玩了。”
二龍瞧着陳燦那怒不可遏的模樣,他很清楚陳燦唯有在真正暴怒的時候纔會露出這般的表情,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陳燦露出這個表情,他很奇怪讓陳燦如此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但他可不敢在這個時候招惹在氣頭上的陳燦,默默掉頭離開。
劉嫣然下車後,一輛白色的凱迪拉克CT6就接她上了車,然後行駛進這善水莊園。
開車的女人是白狐。
“都處理完了?”劉嫣然上車後問道。
白狐默默點了點頭,這個中性味道十足的女人臉上多了幾道傷口,看來只是簡單處理了一下。
劉嫣然默默皺了皺眉頭,但並沒有多問任何,等車子一直開進善水莊園深處後,等她看到停在別墅前的一輛黑色的老別克,表情突然有幾分微妙,或許是劉嫣然終於明白,這一夜所發生的東西,絕對絕對沒有她所想象的那般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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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一夜混戰所造成的衝擊在慢慢滲透這整整一座城市,而在此刻,昨晚那一場事變的主要核心人物卻全部出現在西城帝九大廈頂樓的會議室。
坐在馬溫柔曾經所常坐着的位置的魏青荷,然後依次是表情凝重的鶴靜、闖子、灌子等人,也算是九爺曾經的原班人馬,只不過唯一少了那麼一個最不體面,最躁動的傢伙。
似乎少了那麼一個混子,總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
最終,陳燦姍姍來遲的趕來,大口大口喘着氣在最後的一個位置坐下。
魏青荷掃了一眼衆人,經過這一夜的風波,所有摻和其中的人們都露出滿臉疲憊,她又何嘗不是如此,但她還是頓了頓,緩緩說道。
“李般若黑領的職位,已經轉移給了阿濱,這是他昨天早上所做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