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雪所覆蓋的城市,這漫長,無比漫長的一天,終以過去。
搶救室的門口,郭麒麟靠着牆不停抽着煙,一根接着一根,儘管他背後便是禁止抽菸的標識,他身旁的李乾坤只是深深低着頭,沉默不語。
而經過簡單的包紮的郭奇虎在搶救室門口不停的來回涉步,表情異常的焦急,剛剛他在郭麒麟的口中得知,郭紅牛現在的身體狀態很不好,差到極點。
或許已經沒有更壞的消息。
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場婚禮會搞到這麼一個地步。
也就氣氛異常僵硬的時候,耿漢跌跌撞撞的衝了過來,掃了一眼郭麒麟跟郭奇虎,表情有幾分猶豫,但還是開口說道:“李浮生死了。”
表情沉重的幾人同時擡起頭,滿臉的震驚。
“爲什麼搞到了這麼一個地步...”郭奇虎在震驚之後慢慢回過神來,然後用格外無力的聲音說着。
“或許,本不該就有這麼一場婚禮。”郭麒麟踩滅這最後一根菸,然後從兜中摸出煙盒,拿出最後一根,放到嘴邊點燃,扔點空空的煙盒起身說道。
也就在這時,一個老人步伐急促的趕了過來,不是旁人,正是接到了郭奇虎電話的郭長生,在趕到搶救室門口注意到這氣氛後,郭長生也是一臉的凝重,然後一臉自責的說道:“還是沒有趕上。”
郭奇虎嘆了一口氣,然後問道:“二叔,郭琉璃她?”
“死了。”郭長生用幾乎冰冷的聲音說着,這個看起來格外文質彬彬的老人所說出口的跟他身上的起韻完全不同,或許這纔是本質的東西。
郭奇虎愣了愣,但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因爲他認爲,現在那個女人的死,並沒有任何的意義。
“紅牛怎麼樣了?”郭長生擦去額頭上融化的雪花問道。
“情況很差,怕是...”郭麒麟說着,通過他陰沉的表情,足以說明情況已經不樂觀到什麼地步。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人一定要救回來,郭家不能沒了他。”郭長生說着,然後便對身旁的戴着金絲眼鏡的男人說道:“給小董打一聲招呼,讓他把703那幾個專家全部都給我請過來。”
這個一臉緊張的男人立馬點了點頭,然後走到一旁去打電話吩咐。
安排過後,郭長生纔對郭奇虎說道:“這一場婚禮到底發生了什麼?”
剛剛整理好始末的郭奇虎瞥了一眼一旁郭麒麟,郭麒麟並沒有開口的意思,所以他把剛剛從許華升口中所聽到的一切再次說給了郭長生。
郭長生的表情慢慢震驚,特別是在聽到彭經國這個名字之時臉色已經變的蒼白,臉上的氣氛也慢慢變成了一種深深的複雜。
許久許久之後,他才慢慢開口說道:“也許,這就是命,這是紅牛的命數,也是郭家的命數。”
滿滿的無奈。
郭麒麟的最後一支菸抽完,搶救室的房門打開,一條讓人由衷絕望的消息。
大雪飄過,李家大院一個老人手中的茶杯落地,摔成了粉碎,儘管這是這個老人最中意的杯子,但這個老人卻只是一臉的陰沉的聽着急匆匆趕回來穆烽所說完的東西。
京城,變天了。
這一天,對於整個京城來說,對於這麼一個江湖來說,註定難忘,好似一個分界線,硬生生把整個江湖的格局從這邊,推向另外一邊。
恩怨,掀起驚濤駭浪,然後撲向這一座城市,在太多太多讓人看不到的角落被慢慢消化。
夜色壓了下來,空蕩蕩的會場,給人一種人去樓空的淒涼,而誰又能想到,在幾個小時之前,在這會場究竟發生了什麼。
坐在禮臺臺階上的王鐵塔抽着煙,看着那被打碎的落地窗發呆,他很清楚這是誰才能做的手腳,但偏偏自己處於這個尷尬的位置,又怎麼都不能踏出這麗景分毫。
手機閃動着,一通電話。
“聽說李浮生死了。”電話接通,對面傳來彭經國的聲音。
“是的,有人在窗戶上做了手腳。”王鐵塔聲音有些死氣沉沉的說道。
“有人?那個人是誰,我覺得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京城有這個膽子的,還真找不出來幾個。”對面的彭經國一邊笑着一邊說道。
“要不要警告警告駱擎蒼,這一次,他所做的的確有點過火了。”王鐵塔說着,看的出來,他對駱擎蒼充滿了怨氣,麗景對於王鐵塔來說好似如同生命一般重要,他容不得駱擎蒼這麼一顆沙子,儘管這個沙子是在京城響噹噹的風雲人物。
對面的彭經國沉默了一會,似乎是因爲王鐵塔這暴露無遺的情緒,然後才說道:“事先,駱擎蒼跟我打過預防針,現在動駱擎蒼不是一個好時機,但是這個人,上面已經有所耳聞,拔掉這麼一個釘子,也只是時機問題,所以這個時機很重要,如果挑錯了時候,被他弄了一出魚死網破,說不定連我也要跟着倒黴,但這一次他挑撥出來這一場恩怨,未必不是一件壞事,至少能夠讓我透透他的底,等到時機成熟了,這一頭老虎,總得打下去。”
王鐵塔聽着,他很佩服彭經國的大智慧,所以對於彭經國所說的東西,他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默默說道:“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出手的,大可以開口,當年我掀了一次他的桌子,先也可以。”
“老王,京城這麼一個江湖,已經快要容不得武夫這麼兩個字了,拳頭雖然有時是解決問題所必要的東西,但是少了拳頭,對於這個江湖,也並沒有什麼影響,即便是做到三大武師,做到劉傲陽那個高度,面對今天的恩怨,他不還是隻能眼睜睜看着?郭野槍又是何人?當年被吹成神獸,現在不也死的這般悽慘,老王,以後你最好不要髒了自己的手,也算是給自己能夠留一條後路。”對面的彭經國說着,話中並沒有虛假,好似對王鐵塔是真正的掏心掏肺,或許這也是王鐵塔之所以會對彭經國如此死忠的原因。
王鐵塔默默點着頭,然後這一通電話便就此結束,這時那個中分頭男人常斌也來到的了會場,悄悄走到王鐵塔身旁說道:“那個在洗手間的男人身份查到了,一個亡命徒,具體的死因是因爲癌症,第一枚**也應該是這個男人放下的,看來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跟這一場恩怨沒有多大的關係。”
“是不是郭琉璃?”王鐵塔聽完,揉着太陽穴說道。
“是。”
“郭琉璃查到沒有?”王鐵塔說着,他不會允許這種挑釁麗景的瘋狂舉動存在。
“人死了,應該是郭家人乾的,也正是因爲她的威脅,郭紅牛才說出了那一番話,就是玻璃這邊,還是沒有頭緒,線斷了...”常斌繼續彙報着,這一個爛攤子,可能說夠他好幾天睡不着的了。
王鐵塔倒是不意外,畢竟以駱擎蒼的性格,是不會留下任何漏洞的,他繼續說道:“該打點的打點,但最好不要扯上大老闆的名字,他這一陣子所做的事情很敏感,儘量往意外上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至於玻璃這邊你就不需要多操心了。”
常斌點着頭,然後帶着王鐵塔這一番話悄悄離開會場,而王鐵塔則是再次點燃一根菸,整理了腦中凌亂的思緒,這一天的信息量的確有點大的恐怖,一根菸下去,他才稍稍清醒了幾分,然後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眼前這依舊斑斕的夜景,似乎並沒有因爲今天這一場風暴而影響到分毫。
城市,就好似一臺巨大的機械,無論是少了那個人的存在,都能夠正常的運轉,這便是這個機械的偉大的之處,同樣也是這一臺機械的冰冷之處。
站在窗前許久,王鐵塔好似看到了一潭平靜的湖水泛起波瀾,這一座城市,並沒有眼前所看着的平靜,而接下來,更不會。
一輛飛馳在京滬告訴的奔馳s400,開車的此刻並不是李般若,而是一個披散着長髮的女人,車中放着一首年華落的老歌,她開着車窗,表情平靜,平靜到好似那淡淡的月光一般。
偶爾一眼,她瞥到了放在副駕駛座位上從李浮生哪兒所帶走的一本書,言之命至,她覺得有幾分傷感,但那個男人,終究還是以自己所中意的方式死了,所以這個故事的結局,至少對於某個人來說,釋然了。
儘管那個人,是逝者。
或許在太陽再次升起之時,京城的格局便會發生驚天動地的變化,但是她似乎並不在意,或許是那些野狗分食利益的場景,她已經看的足夠多了,多到讓她已經能夠面對所有的人情冷暖保持漠然。
而現在,會有多少人在撥打自己的號碼呢?她想着,臉上有幾分諷刺,嘴角也慢慢揚起,她透過後視鏡看向躺在後座半死不活的李般若,似乎能夠在駱擎蒼手底下留下一條命,也夠這麼一個混子吹噓上一陣子了。
但結局,卻是那麼的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