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夸父沉默了,只不過是在用餘光微微看着在後座正襟危坐的阿濱,表情似乎有那麼幾絲的玩味,最終纔對郭野槍不緊不慢的說道:“想想也是一件挺讓人絕望的事兒,但老郭,這盤棋,你認爲真的能夠下的最後,即便是你已經做好了那個。”
郭野槍倒是轉過頭看了一眼阿濱,發現阿濱的表情很是慘淡,他給予阿濱一個微笑,然後纔對李夸父說道:“你就不會說點好聽的?我這一條命硬的很,一點小風浪還卷不走。”
而李夸父卻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並沒有再說分毫,或許是他很清楚,郭野槍所面對的,可並不僅僅只是小風小浪,只要那一段歷史被碰觸,那就是分分鐘要人命的事兒。
經過了這一個多小時的奔波,奔馳e300離開外環路,上了一條並沒有車輛的盤山路,這一條專門爲山上莊園修建的柏油路旁載着粗壯的法國梧桐,落地滿地,很是唯美畫面。
但是阿濱的表情卻並沒有絲毫的欣賞,而是無比的沉重,這是一種幾乎快要到骨子裡的沉重,不僅僅是因爲他們所要去見什麼人,多麼的重要,更多的是郭野槍那一份讓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的覺悟。
這個世界,從一開始,就給予他太多太多的寄託,而偏偏,阿濱卻從未對世界寄託過分毫,所以他如此疲憊,所以他不曾放棄,因爲從未有過希望,因爲從未有過絕望。
這是一個很矛盾極其矛盾的問題,但偏偏又是一個最現實不過的問題。
車子就這樣一直往這座北京南郊外的小山上開着,而阿濱的思緒也隨着窗外那不斷交織的場景慢慢冷靜下來,也許是終於想清楚,自己該如何面對將要面對的人。
終於,一座巨大的山莊慢慢出現在眼前,光是看輪廓便能夠感覺到這山莊的大氣磅礴,好似一座巨大的碉堡,給人一種佔山爲王的意思,這足以證明在這山莊之中所住着的人物,到底有着何等的通天背景。
一塊巨大的迎客石放在路旁,上面刻着四個大字,紫龍山莊。
極其的醒目。
而阿濱也愣愣的看着這幾乎可以用繁華來形容的山莊,琢磨着自己跟這麼一個世界,到底相差了多少個世界,這怎麼不讓人發自內心的感嘆,就好似一隻青蛙好不容易跳出了井底,才發現自己窮極一生也不過是從一個井底,跳到了另外一個井底。
相比於阿濱,郭野槍的表情倒是一如既往的無良,好似眼前這景象並沒有給予他造成太多的波瀾,他只是冷笑道:“俗到沒邊了。”
“俗到極點,那就是不俗。”李夸父迴應郭野槍這麼一句,或許是在這麼一個地方,他是聽到了這麼一個句。
郭野槍笑了,然後諷刺道:“真想不到還會往臉上這麼貼近,這佔山爲王,那是土匪才做的事情。”
“即便是徐家是土匪,你也不是善茬,你是惡霸。”李夸父說着,似是能夠想到多年前那麼一個夜晚,殺紅眼的郭野槍,凌亂的老徐家,似乎每每想起那個,自己胸口的傷口都在作痛。
或許他痛恨的,並不是郭野槍給自己所留下的傷口,而是自己與郭野槍的差距,他很清楚的明白那麼一點,自己或許是窮極一生,恐怕也很難到達郭野槍這個地步,這纔是讓李夸父咬牙切齒的。
好似自己是那麼一個永遠跳不出井底的懶蛤蟆一般。
車子停在的山莊巨大的鐵欄門前,似乎是辨認出了車門,這巨大的機器鐵欄門慢慢拉開,然後李夸父才駕車開進了山莊。
更加讓人覺得可怕的是,即便是進入了山莊,光是前面的花園地點,李夸父就開了幾百米,才終於讓阿濱可以觀賞眼前這一座複雜的高樓,整整有七層高,但是非同一般的巨大,兩副一主,而在這建築前的停車場,所停着的,清一色的奔馳系列。
從幾輛寥寥的C級,然後是一併排的S級,然後是E級,最後壓軸的是幾輛黑色的r級商務車。
而李夸父的這一輛新款e級便停在了e級之中,停下車子之後便對郭野槍說道:“我也就送你到這裡了,山莊外面有人會接應你們。”
“怎麼,不陪我上去坐坐?”郭野槍打開車門,並沒有這巨大的山莊而畏懼,而是滿臉輕鬆的說道。
李夸父冷冷瞥了眼郭野槍,沒好氣的說道:“你那檔子事,我碰比起,我只是個武夫。”
說着,他很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郭野槍,或許是希望郭野槍能夠明白那麼一個道理,那便是郭野槍,也只是一個武夫罷了。
但是郭野槍,似乎並沒有在乎李夸父的提醒,而是對仍然一臉劉姥姥進大觀園的阿濱說道:“走,我帶你去闖闖。”
阿濱這才真正的回過神,使勁點了點頭,然後對已經默默點燃一根的李夸父說了一聲謝謝,而那個罕有在乎旁人感受的李夸父竟然點了點頭,不過阿濱已經跟隨着李夸父踏上了前路,走向這可怕的山莊。
李誇張通過反光鏡看着這麼兩個背影,似乎那被墨鏡遮擋下的眼睛之中帶着幾分複雜,那是最過難以啓齒的東西,他自言自語的說道:“郭野槍,你以爲你還能走出一個虎虎生威不成?”
走向這山莊,看似每一步都在靠前,但卻給阿濱每一步都在遙遠的感覺,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小興安嶺的那麼一個小小的墳包,那麼一個可憐的院子,從那個世界到這個世界,他不知道到底經歷了多少掙扎,但偏偏那又並不值得人紀念的故事。
清晨有幾分冷清的山莊門口,站着一個身穿和服的女人,一張雖然不算是濃妝豔抹,但是妝容有些可怕的臉面,那皮膚白的像是紙一般,讓人覺得很是詭異。
這個腳上是木屐,穿着和服的高挑女人雖然身材看起來格外俊俏,但是因爲身上所散發的詭異,讓人只覺得其妖。
女人身體在微微前傾着,看起來在弓着後背,那一抹粉脣微微揚起,很恭敬的對郭野槍說道:“郭先生,裡面請。”
郭野槍倒是不在乎這個女人詭異的妝容,而是一臉笑意的說道“大和小姐,多年不見,還是那麼漂亮。”
這個女人微微一笑,收斂的恰當好處,然後說道:“郭先生過笑了。”
阿濱倒是注意到了這個女人很輕巧的動作,走路的時候竟然木屐並沒有發出什麼聲響,好似蜻蜓點水一般,直覺告訴他這個日本女人非同一般。
兩人跟着這個日本女人進入山莊,如果說外面所給予阿濱的是威壓,那麼說這山莊內部,所給予阿濱的感受那麼唯有震撼,好似一座如同宮殿一般的地方,而在這個女人的帶引下,他們走上盤踞的木質樓梯,這一路各種琳琅滿目的裝飾品讓阿濱覺得有幾分浮誇,他有點想不明白,一個人爲什麼要把自己的生活搞成這麼一個樣子。
當然,如果他站在這麼一個世界,也許便不會這麼想了。
順着這圓形的樓梯,一直走了三層樓,女人才帶着郭野槍與阿濱走進一條長長的走廊,守在走廊兩邊的是兩個光頭男人,本來兩人正在談天,見到這和服女人後立馬變成一臉的謙虛,那模樣好似溫順的貓兒一般。
當然阿濱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走過這長長的走廊,然後是一個大廳,裡面有着一個巨大的魚缸,在魚缸之中是體長超過一米的巨骨舌魚,這一種看起來格外有力的魚種正遊在巨大的魚缸之中,看起來極其的有違和感。
接下來是一條連通着副樓的通道,這邊已經沒有了守衛,女人推開很是古典的紅木門,眼前是一個巨大到需要爬梯才能夠拿到上面書籍的書房,這無比寬敞的書房由完全的落地窗所包裹,此刻陽光正好透了進來,而透過這一塵不染的落地窗,正好可以從這山莊眺望到那一座已經被喚醒的城市。
這一系列的衝擊,已經讓阿濱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一點,再平靜一點,但儘管如此還是顯得他的表情有些異樣,不過相比於阿濱,郭野槍倒是自然的多,乃至時不時的死皮賴臉的勾搭那日本女人一兩句,不過也正是因爲仍然像是平常無良大叔一般的郭野槍,才讓阿濱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
日本女人請兩人在落地窗前的黑色的沙發上坐下,然後爲兩人沏了一壺茶,那動作很是嫺熟,雖然阿濱微微擺了擺手,但這個日本女人還是給阿濱倒上了一杯。
“怕什麼?喝便是,嚐嚐大和小姐的手藝,這裡面的人要是真想要留我們,還至於用一杯茶?”郭野槍倒是一臉豪爽的對阿濱說着,完全不顧及身旁這麼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只是微**兩人笑着,好似從一開始情緒就沒有任何的波瀾。
而儘管郭野槍這般說着,但是他卻並沒有去碰那麼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