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落下,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敲打着一切。
李家大院的至深處,那個丟失了魂魄的***在屋檐下,伸出手,接住那順着屋檐落下的雨滴,這一種冰冷感,似乎讓他清醒幾分,但仍然陷入一段回憶無法自拔。
追尋自由的她,簡單而又極端,把愛情當做他全部生活的他,同樣簡單而又極端,或許是因爲他的愛太過於沉重,那個女人才不願正視,而現在這三年後的重逢,讓她更不敢接受這一切,這會否定她的一切,所以即便是他如何用力,都不會愛到一個結果了。
李浮生最纖細的那一根神經被觸動着,他甚至放棄了掙扎。
而陪在他身旁的,唯有負責囚禁他的穆烽,很諷刺,的確很諷刺。
“她已經,絕對不會愛上我這麼一個人,很可笑,竟然我還奢望着她會愛上我。”李浮生喃喃自語的說着,好似突然醒悟了一般,也許是因爲他早已經醒悟,只不過一時不願承認他已經醒悟。
儘管這是一段沒有未來的感情,但他還是希望,走的再久遠一點再久遠一點。
“能斷則斷,你們誰都沒有做錯,如果誰說誰錯了,那個開口的人,便錯了,就這樣結婚,時間會讓你跟她妥協的。”穆烽默默對李浮生說着,這個格外吝嗇於言語的男人,好似被李浮生的悲傷打開了話匣子。
李浮生與郭銀鈴這一段多年的感情,穆烽從一開始便認爲會走向這麼一個結局,因爲一個是愛,一個是情,這是兩個完全截然相反的東西,好似磁鐵的正負極,終有一天會發生爆發。
三年前她的離開,只不過埋下了這麼一個苗頭,留下了一條導線,而等到她回來時,這積壓了三年的感情如同洪水一般爆發。
他想要給予她全部的愛,而她,如果接受了他的愛,那麼便否認了她的一切。
到底誰纔是最傷痕累累的人呢?
是思念成疾的李浮生?是付出了太多太多,連一句喜歡都沒有換回來的李浮生?還是那個受盡了三年困難,明明喜歡卻無法開口的郭銀鈴?
穆烽無法判斷,只能夠說這一段感情沒有誰對誰錯,當一段感情有了對與錯的時候,便失去了其最原有的味道,沒有了需要存在的意義。
而錯的,到底是什麼呢?郭家李家?如果把這兩個家族故事從遠看到近,似乎對於雙方而言,同樣沒有做錯什麼,是這個江湖嗎?是這個時代嗎?是這個世界嗎?
越想到最後,穆烽越是想不出清楚。
“時間,不能治癒一切傷口。”李浮生用微弱的聲音說着,爲什麼他會這麼說,因爲他試過,三年,毫無意義。
穆烽長長嘆了一口氣,拍了拍李浮生的肩膀說道:“三天,還有三天,熬過這三天,體面的參加完這一場婚禮,一切便都結束了,現在你能夠做什麼?你現在能夠做的任何事情,都只是會讓局面變的更糟,讓你更加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你不能再愛她了,一點都不能,這一份愛會毀了你,也會毀了她。”
他眼變的有些微紅,明明知道這一切,卻偏偏無法掙扎,收會手,雨水在手中流下,一滴接着一滴,落到地面上。
滋養不了任何花朵,難道是失去了其存在的價值?
一個撐着黑傘的男人出現在了夜幕之中,李鐘山見李浮生跟穆烽竟然站在一起,不由愣了愣,但還是默默走到了屋檐下,收回傘,甩了甩傘上的雨水,他站在李浮生的另外一邊,看似不經意間問道:“見到銀鈴了?”
李浮生默默點了點頭,餘光瞥到李鐘山臉上的皺紋,似乎被什麼所觸動,本來冰冷的表情慢慢柔和下來,但似乎他厭惡這個心軟的自己,下一刻表情變的更加冰冷。
不是他沒有感情,是他不想看到這麼一個總是動搖的自己。
李鐘山倒是不以爲然,他似是注意到李浮生眼神之中的複雜,他嘆了一口氣,點燃一根菸吸着。
“給我根菸。”李浮生在這個時候說道。
李鐘山愣了愣,因爲他知道李浮生從來不抽菸,但他並沒有拒絕,從懷中摸出那一盒南京雨花石,遞給李浮生一根,連帶着打火機。
李浮生有些生疏的把煙放到嘴邊,點燃深深吸了一口,被嗆到咳嗽,咳出了眼淚,但並不妨礙他深深吸着這一根菸。
雨下成了漂泊,一次又又一次擊打在這一座城市的臉上,而這三個各懷心事的男人,便就這樣站在這一座高樓林立之中的四合院屋檐下,凝視着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
一根菸被他抽到盡頭,他把打手機再次遞給李鐘山,聲音帶着那麼幾分哽咽的說道:“爸,對不起。”
李鐘山彈出去菸頭,接過打火機,看着這個自己的驕傲,他並不怨恨李浮生,從來沒有過,他只是怨恨自己沒有能力讓這個孩子少經受一些苦難,爲人父母,可能會怨恨任何人,都絕對不會怨恨自己的孩子,他衝李浮生輕輕搖了搖頭說道:“無論說什麼,別對我說對不起,你是我兒子,就算是捅了天大的簍子,我都站在身旁兜着,沒有爲什麼,因爲我是你老子。”
李浮生面露苦澀,話又到了嗓子,卻又偏偏什麼都說不出口,最終只能夠一臉苦澀的沉默起來。
他寧願這整個世界都在怨恨他,那樣他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厭惡整個世界了,但總有那麼一部分,讓他那本來堅定的心,立馬鬆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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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這李家四合院的寂靜,這一座城市大多地方都在躁動着,那一輛奔馳商務衝破雨幕,開車的王聽雲無視紅綠燈,只是一味的駛往善水麗園。
郭奇虎在發了一條短信後,便捂着臉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好似有着一些東西,正在他的內心深處折磨着他。
局面遠比他想象之中的遭,摻和進來的各方人馬,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現在郭奇虎打心眼的好奇,到底郭家招惹上了怎樣的存在,能夠牽連出如此之多的東西,也在深深的忌諱着,那個藏在深處下棋人。
先是翻出了這個年輕人這一張牌,然後有驅動着唐百川這種猛人不顧一切的搶人,下面是不是該把京城的三大武師搬出來?
他只覺得諷刺,但最要命的,是他無法解釋所發生的這一切,甚至都整理不出一個思緒,難道這一切僅僅只是一場機緣巧合?他不信,打心眼裡不信。
“三叔,這唐百川,到底是?”終於算是冷靜幾分的郭青龍說着,今晚他算是見到了世面,他本以爲這個江湖也不過如此,沒想到在下一刻,這個江湖便以這種方式狠狠甩了他一個耳光。
出神的郭奇虎,似乎並沒有郭青龍的問題,倒是開車的王聽雲說道:“一個大角色,與其這樣說,不如是一個大猛人,這幾年在京城做了幾件大事,扳倒了幾個硬茬,所以不少大世家對這個武夫拋出了橄欖枝,地位一下子就上來了,而且相傳,他是劉傲陽的徒弟,劉傲陽你應該不陌生吧?”
郭青龍聽着,表情完全可以用震驚來形容,他才明白,爲什麼一向好強的郭奇虎竟然會選擇放手,這唐百川的來頭着實的可怕,而且既然這個唐百川敢撕破臉,就代表着有備而來,剛剛他們在小旅館要真跟這麼一個變態硬碰硬,還真討不到任何好處,而且就算是找援兵,這麼一個猛人可能會在援兵到來之前,把他們蹂躪一個遍。
光是這樣想想,郭青龍就有幾分不寒而慄,好似剛剛自己走過了鬼門關一般。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底有多少人盯上了這一場婚禮。”郭青龍喃喃着,他現在都感覺到了這一場事非的嚴重性,再說遠一點,甚至都可能威脅到郭家的生死存亡。
郭奇虎這一次才聽到郭青龍說的話,他揉着太陽穴,說道:“郭家這些年可沒有樹立什麼敵人,即便是有那麼幾個合不來的世家,但他們沒理由做這種事情。”
“會不會是蹦出來的什麼野心家想要藉此一步登天?”開車的王聽雲在這個時候說道。
郭奇虎微微搖了搖頭說道:“野心家?要是能夠驅動唐百川跟這個年輕人這種存在的人,那可就不僅僅只是野心家這麼簡單了,我有預感,這一件事可能遠遠超乎於我們的想象。”
王聽雲則仍然一副死人臉,只不過眼中也冒出稍許的精光起來,好似京城這麼一灘扔下去一塊石頭多翻不起波瀾的渾水,因爲這麼一場婚禮,而變的慢慢有意思起來,他開始期待,這個劇情的走向,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碰到這種預料不到往後如何的事情了。
而郭奇虎的表情則遠遠不及王聽雲那般輕鬆,他只是面露陰沉的看向車窗外,這一場好似這故事突如其來的大雨,到底會持續多久,誰也不知道,但這一場大雨所帶來的,可並沒有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