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高速的服務站,開了一天車腦袋昏昏沉沉的李般若光榮的下崗,開車的換成了馬溫柔,這讓李般若心中有着一絲很抽象的成就感,或許能夠讓馬溫柔爲他開車,是一件很值得自豪的事情,值得他吹噓大半輩子了。
馬溫柔似是能夠看透李般若那點小心思,一直手掌控着方向盤,一隻手嫺熟的抽出一根菸,然後放下煙盒打開車窗點燃一氣呵成,這模樣看着格外的老道。
這孤男寡女的旅程,並沒有大多人所想象的那般妖嬈,僅僅只是趕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早大約就能夠感到,滿打滿算的一天一夜,雖然兩人同處於這狹小的空間,但是之間的對話卻不超過三句,這整整的一天幾乎都是李般若默默開着車,而馬溫柔在後座閉目養神,偶爾會被一通電話或者一條短信吵醒,然後交代幾句,便再次入眠,似乎爲了這閉不上眼的一夜。
雖然開了一天的車,但是因爲自己那特殊的生物鐘,坐在副駕駛的李般若並沒有任何睡意,儘管他腦袋沉重到讓他有點不知道東南西北。
同樣打開車窗,吹着這涼颼颼的風,他不由想着,也就是在兩年前的這個季節,那個帶着一臉陽光燦爛笑容的傢伙出現在了他的世界,然後某種意義上改變了他的一生。
到底阿濱是的福將還是他的災星,李般若琢磨了一會,還真不知道如何形容,只能面露苦澀,摸出那一盒在服務區買的紅南京,自顧自的點燃,並沒有照顧馬溫柔這麼一號存在,更像是無視了這麼一個女人。
他不想跟馬溫柔有什麼交集,兩年前也好,現在也是,但現實最諷刺的地方也就在此,他想要往上爬,又不得不跟這個女人有所交集,而且還是一樁接着一樁的交易,這讓李般若有一種出賣靈魂的感覺,好似自己跟大多人沒有什麼不同的。
爲了攀爬不擇手段,但也不算無可救藥到了極點,因爲在這麼一個世界,有些人甚至一度放棄了攀爬,原地踏步,然後自甘墮落。
“不閉閉眼?到了京城可沒有讓你喘一口氣的時候。”馬溫柔瞥了一眼發呆抽菸的李般若說道。
李般若回過神來,他看向開車的馬溫柔,千年不變的一身黑色,不過那揚起的長髮外加那一張無可挑剔的臉蛋,即便是並沒有刻意的裝扮,也給人一種驚爲天人的感覺,也難怪剛剛在服務區吃飯好幾波人上來搭訕。
而馬溫柔卻並沒有潑冷水,都是含笑委婉的拒絕,那可以滴出水的笑容,是在讓人生不出什麼火氣了,不過倒是讓李般若看着有些難以置信,誰能夠想到,這個女人有着怎樣的過去,這讓李般若覺得諷刺,好似馬溫柔在玩弄着這個世界一般。
這個女人似乎擁有女神所有的特性,但因爲太優秀了,以至於讓李般若打心眼裡覺得,男人在她的身旁都不過只是陪襯品,她不需要男人,從一開始便是,這是李般若對於馬溫柔所有的理解。
“我頂得住,不過有一點我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婚禮,值得你這般大費周章。”李般若不冷不熱的說着,儘量控制着不去跟馬溫柔對視,怕自己會在那攝人心魄的眼睛之中淪陷,他可是深知這一種玫瑰有着怎樣的刺,所以他永遠都不會去觸碰,不是怕紮了手,而是怕紮了心。
馬溫柔則微微一笑的說道:“真有興趣聽?”
李般若偷偷白了一眼馬溫柔,陰陽怪氣的說道:“想說就說,用你那一句話說,我就是一個來當苦力的,知道太多反而對我不好。”
或許是李般若這一句起了作用,她似是誠心跟李般若過不去,就這樣講述了一個三年前京城所發生的故事,一出笑話,一段鬧劇,卻牽扯了兩個人的一生跟兩個家族的顏面,再扯遠一點,似乎這更代表着京城世家的威信。
李般若聽着,期間續上了兩根菸,一直到聽完,然後問道:“這個男人喜歡這個女人?”
“喜歡。”馬溫柔回答的很乾脆,因爲她對於李浮生,太過了解了。
“這個女人是不是也對這個男人有點意思?”李般若繼續問道。
“喜歡不喜歡我不確定,但是意思肯定有那麼一點。”馬溫柔說着,因爲她知道,李浮生不會無緣無故深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走火入魔。
李般若臉色一沉,好似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怒嗆道:“這些京城的大少爺是不是一個比一個發神經?這你情我願了,還TM整出這麼一出,真是矯情,讓他們來底層看看那些爲了生存連一口氣都呼不出來的男男女女,就知道他們到底有多麼可笑了。”
聽着李般若那罵罵咧咧的聲音,那惟妙惟肖的表情,那一份憤世嫉俗,那暴露無遺的怨氣,看起來活靈活現一般,儘管李般若早已經不是那個一無所有的李般若,但是跟起初碰面起,在本質上,這麼一個傢伙並沒有任何改變。
馬溫柔並沒有吃驚,反而微微的笑了起來,因爲她早已經想到李般若會說出這麼一番話,如果不這樣這個傢伙就不是李般若,她說道:“這些話你要是在京城那地兒說出來,我也保不住你。”
李般若聽到這麼一句警告,並沒有退讓,反而更加猖狂的說道:“就算是那大羅神仙到我面前,我也敢這麼說,什麼追尋自由,什麼追尋自我,都TM吃飽了撐得,這是病,你把他們丟到那窮人堆裡,那人吃人的地兒,不用多久,一個月全部治的好好的。”
“典型的憤世嫉俗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李般若,我都替你覺得丟人,你雖然是享受了這個世界的壞,但總不能見不到旁人享受這世界的好吧?”馬溫柔緩緩說着,比起執迷不悟的李般若,她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看破了世俗的老人。
“我TM就不是憑什麼,憑什麼壞事全都得我們這種人遭了,什麼葡萄都比這些手上沒有一點繭子,身子一點傷疤都沒有人給吃了。”李般若咬着菸頭,恨不得把這菸頭都咬斷,那模樣,看起來想要吃人。
“憑什麼?憑你命不好,行不?”馬溫柔笑着,好似這麼一幕有些似曾相識,到底是曾經的她說過這麼一番話,還是曾經她見過某人說過這麼一番話,她都有些記不清,不過事到如今,早已經不那般重要了。
一句話就把滿腔怨氣的李般若憋了回去,他張了好幾次嘴,都沒有說出話來,好似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反駁,最終咬了咬牙說道:“這江湖,淨是糟心事,這一場婚禮,我看還得鬧笑話,這一種二世祖我見多了,說白了,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更不瞭解這個世界。”
“不隨波逐流,有錯嗎?”馬溫柔轉過頭,表情罕有的認真。
李般若一下子被這一句問傻了眼,這麼一個仇富到極點的小人物,好似被雷劈了一般,他不願相信一些東西,即便是死都不願意相信,
“他們,改變不了這麼一個江湖。”李般若最終吐出這麼幾個字,也許在某種意義上,他早已經習慣了那種無底線適應的生存方式,在見到這種明明有着生活卻去作踐生活人,沒由的心中會有火氣,因爲李般若認爲這一類人,根本不知道從這個世界,到那一個世界,究竟需要多少代的攀爬與掙扎。
這不僅僅只是一個鮮血與眼淚的故事,更是一個悲涼與悲切的故事。
馬溫柔微微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改變不了,但至少也比那些混吃等死混混僵僵的紈絝要強上幾分吧?”
李般若並沒有再開口,而是倚在車座上神傷,他覺得這個看似顯而易見的問題在馬溫柔的口中,突然便的沉重起來,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的心情會如此沉重,明明這是一件跟自己毫無關聯的事情,即便是有,就憑自己這三腳貓的能耐,能怎麼蹦躂?
馬溫柔見李般若沉默,也不再開口,但在悄悄注意着李般若的表情,突然說道:“怎麼?看不下去了?”
李般若打了一個激靈,打心眼裡覺得自己似乎連一點小心思都會被馬溫柔直接看透,他苦着臉說道:“就算是我看不下去這一切,我又能怎樣?說一句不好聽的,即便是你,又能怎樣?”
“真是傷人。”馬溫柔一臉受害者的表情,倒是讓李般若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
“一出好戲。”馬溫柔見李般若露出那憋屈到極點的表情,也不再調侃什麼,而是喃喃的說了這麼四個字。
“好戲?我可一點都認爲,我覺得可能會發展成爲一場悲劇,沒有一個省油的燈。”李般若添加了這麼一句。
“悲劇難道就不是好戲了?”她一臉意味深長的說着,那看起來對於這個世界都毫無留戀的眼睛之中,流露出那麼幾絲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