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棟樑似乎知道他只有最後一次機會了,他重重的喘着氣,心中似乎也在讀着秒,他知道如果這一次他倒下了,到底意味着什麼,所以他不能倒下,絕對不能倒下。
阿濱知道這一次陳棟樑到底報着怎樣的覺悟,不過剛剛李般若的眼神,分明是不讓他放水的意思,算是對於陳棟樑覺悟的尊重,他也慢慢弓起腰桿。
陳棟樑動了,這一次仍然不改起初的路子,還是直接撲向阿濱,這一次阿濱在陳棟樑的眼神之中沒有看到躲閃,所以這一次陳棟樑打算硬碰硬。
一瞬間,兩人之間的距離直接拉到最近,陳棟樑猛揮出一拳,但是一如既往的落空,陳棟樑不死心的打出第二拳,但又是落空,這一次沒等他收回拳頭,阿濱直接握住了陳棟樑的手腕,猛的一拉。
陳棟樑本以爲在力量上他可以跟這傢伙周旋幾分,但是等到被握住手腕,無論他如何用力,都無法掙脫開那隻如同鉗子一般的手,反而阿濱猛的一用力,陳棟樑只感覺到這是一股巨大到他無法反抗的力量,身體就這樣直接一邊倒向阿濱。
陳棟樑咬了咬,直接藉助這力量撞向阿濱。
阿濱也沒有料到陳棟樑會這樣來玉石俱焚這一出,但是此刻爲時已晚,兩人就這樣撞到一起,發出一聲悶響,就好似兩個彈簧相碰一般,瞬間分開。
陳棟樑直接被彈倒在了地上,但是他並沒有在乎自己這摔倒的模樣到底狼狽不狼狽,也不在乎剛剛那一撞他身體快要散架的疼痛,只是一臉緊張的看着阿濱,他祈禱着這個無懈可擊的傢伙會因爲這一撞而倒地。
阿濱同樣被彈開,後退一步,兩步,三步,身體也在朝後仰着。
李般若屏住了氣,似乎也有些難以相信的看着這一幕。
而蟈蟈,則一臉祈禱的看着,因爲阿濱到底會不會倒下去,決定着自己的生死,此刻的蟈蟈只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鶴靜跟劉阿蒙也表情凝重的看着,在心中,鶴靜已經多多少少有些欣賞這個陳棟樑,只感覺這個年輕人似乎還有幾分雕琢的價值。
陳棟樑已經看到了希望,但是接下來的一幕,讓他的表情慢慢僵硬起來,阿濱那本來如同在狂風之中野草的身體,就好似猛然被注入了什麼力量一般,一瞬間的停止往後繼續仰下去的趨勢,猛的挺直。
陳棟樑露出了絕望,同樣露出這個表情的還有蟈蟈。
李般若則深深吐出一口氣,似乎這個結局,不算是多麼的有懸念。
同時鶴靜跟劉阿蒙的心也瞬間鬆了下去,倒是那一直在車中偷看着這一場戰鬥的青年一臉的激動,似乎還在回味着剛剛的波瀾壯闊。
此刻在陳棟樑心中,要是讓他來形容眼前這個身穿綠色運動服的傢伙的話,那麼他只能夠用怪物來形容,不過此刻顯然還有更加重要的東西,那就是他輸了,輸的很徹底。
李般若拍着手說道:“很精彩,你輸的很壯烈,不過爲了公平起見,我現在再次給予你一個機會,你是要,還是不要?”
陳棟樑仍然坐在地上,他已經沒有了再次站起來的力氣,但是本來絕望的他,再次聽到李般若這一番話後,似乎又有了力氣,就這樣極其牽強的起身說道:“我要。”
“現在轉換一下,如果你可以在阿濱手上撐過五分鐘,我不但會放過你們,而且會給予你流浪者管事的位置。”李般若似乎並沒有打算放過此刻傷痕累累的陳棟樑的機會,再次開口說道。
陳棟樑聽過後,似乎突然身上涌上一股力量,就這樣慢慢站起身子來,雖然此刻他的已經傷痕累累,但是眼神之中卻迸發出一股可怕殺意,就這樣瞄着阿濱。
李般若的話,就好似一個重磅**,扔到了陳棟樑的身上,就好似一個沙漠之中飢渴難耐的人,突然看到的綠洲一般,原本沉重的身體,突然有了力量,奮不顧身的往那綠洲衝了上去,不管這綠洲背後到底是不是致命的陷阱。
阿濱面對着這衝上來面目猙獰的陳棟樑,他知道此刻眼前的這個傢伙,早已經被野心所支配,真正讓陳棟樑還能夠站起來的,還能夠如此戰鬥的,不是陳棟樑的意志,也不是陳棟樑那搖搖欲墜的身體,真正支撐着陳棟樑的,是他的野心,他的一生怨氣。
拳頭猛的落在陳棟樑的胸口,陳棟樑的臉上的猙獰就這樣戛然而止,他看着胸口的拳頭,然後又看向阿濱,那一張自始至終平靜的臉上,此刻有着一股讓他覺得可笑的憐憫。
一瞬間,他感覺支撐着自己所有的東西,都被這一拳所抽走,終於終於,他就這樣仰頭倒下。
或許唯有到這個時候,他才遺憾,無比遺憾的發現,他輸的,輸的徹徹底底。
蟈蟈臉上大滴的眼淚落下,似乎對他而言,這個投機取巧的世界,在這麼一刻慢慢變的複雜起來,如果他不夠強大,無法守護任何東西,乃至他的生活。
他想要的東西是那麼那麼的少,但是儘管如此,這個世界都不願意給予。
李般若搖了搖頭,他知道吃下這麼一拳,陳棟樑已經不可能站起,但是能夠看到陳棟樑打到這個地步,他也有些滿足了,正當他欲要開口之際,接下來的一幕,讓他微眯起眼。
那個仰頭倒在地上,誰都認爲不會再次站起來的傢伙,再次站起。
阿濱一臉難以置信的看着站起的陳棟樑,他深知他剛剛一拳到底給予陳棟樑造成怎樣的傷害,但是陳棟樑還是站了起來,如果說剛剛站起的陳棟樑所支撐着的東西是野心的話,那麼現在站起來的陳棟樑,所支撐着陳棟樑的東西是什麼呢?
阿濱想不明白,打心眼裡想不明白,因爲在此刻的陳棟樑身上,他看到了太多太多的可能性,也正是這種可能性,把一個小人物塑造的無堅不摧,讓一個小人物從這個世界掙扎到另外一個世界。
“來啊!”陳棟樑怒吼着,似乎他永遠都不會倒下,就好似一尊戰神。
蟈蟈因爲陳棟樑這兩字震撼的渾身顫抖着,那看着陳棟樑的眼神,就宛如看着什麼神明。
阿濱本來鬆開的拳頭,慢慢攥緊,這一次,他終於對視着陳棟樑,沒有了起初的憐憫,只有一種敬畏,一種很單純很單純的敬畏,也正是他此刻尊敬陳棟樑,纔要把陳棟樑擊倒,也正是他在陳棟樑身上看到了無數打開可能性,纔要把陳棟樑徹底擊潰,就好似李般若對於陳棟樑的惺惺相惜一般,總得有一個人來告訴這個早熟的孩子,這個世界到底是多麼的殘酷,否則這個孩子永遠都不會長大。
阿濱猛踏出這一步,這也是他第一次主動。
陳棟樑揮出拳頭,冷喝着,雖然他完全沒有看清阿濱的動作,但是要他無動於衷的等着自己被擊潰,等着自己認命,他做不到,他不相信命運,不相信未來,不相信這漫天神明,不相信一切,只相信可以用手觸摸的東西。
所以,他活的比任何人都要真實,都要有血有肉,同樣他所承受的痛苦與折磨,也是那麼那麼的真實。
兩個拳頭落在一起,發出一聲悶響,陳棟樑應聲而倒,他就這樣躺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氣,看着眼前的星空,此刻的他從未覺得呼吸是如此困難的事情,雖然他輸了,但是此刻他沒有一絲的懊惱,他問心無愧,因爲他的的確確的拼過了,他不是輸給了眼前的阿濱,也不是輸給了那李般若,只是很單純的輸給了這個世界。
眼淚順着他的眼角落下,他甚至都無法感受到自己哭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悲傷着什麼。
阿濱慢慢收起拳頭,他感覺自己這一拳似乎沒有打在一個人的身上,而是痛擊在了一個靈魂身上,他的心中由衷的升起一種很特別的滿足感,又或者欣慰感,就好似這個承載着痛苦的靈魂,終於開始前行。
陳棟樑感覺眼前一黑,他所仰望的那一片星空被擋住,他盡力睜開眼,看着眼前的李般若,此刻李般若正俯視着他。
兩個此刻站在兩個世界,卻生於一個世界的人,就這樣相互對視着,誰都沒有開口,又或者誰都不願開口。
“解決我吧。”陳棟樑突然釋然的說道。
李般若卻搖了搖頭,點燃一根菸,深深吸了一口,蹲下把煙放到了陳棟樑的嘴邊,然後說道:“我還沒有打算放過你,這個世界也沒有打算放過你的意思,在沒有吃過我所經歷的苦之前,我可不會隨隨便便讓你就這麼逃了,否則我心裡會很不平衡。”
陳棟樑如飢似渴一般深深吸着這根菸,他看着李般若,似乎有些聽不懂李般若所說的。
“曾經的那個不擇手段的傢伙已經死了。從此以後,就帶着你所殘存的野心與怨氣而活着就好,雖然我現在不能夠給予你流浪者管事的位置,不過別的差事倒有一件,不知道你願意還是不願意做。”李般若對躺在地上的陳棟樑說着。
陳棟樑一瞬間愣住,然後看着眼前這個剛剛心中罵了千百遍的傢伙,很不爭氣很不爭氣的哭了。
他還是第一次覺得這個無可救藥的世界,似乎並沒有他所想象的那麼無可救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