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蠟燭對面是名爲內厄姆的老者,按照他驚恐中缺失、重複的描述,塔特爾鎮爆發的詭異,很可能是留痕。
現在的塔特爾小鎮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塔特爾鎮了,而是變成了一個陌生的環境。根據內厄姆所說,他的磚石結構的房屋變成了木屋,裡面的桌椅、牀櫃、器皿,也全都發生了變化。
不僅是他一家,醒來後他走到窗戶邊上,透過玻璃看去,整個小鎮都變得陌生了。
每天小鎮都會發生新的變化,有可能是鄰居的房屋又變了一個模樣,有可能自己醒來時再次看到陌生的房間。除了房屋的變化以外,塔特爾鎮的鎮民暫時沒有危險,也能正常打開大門、走上街道。
但街道也會改變,從不規則石塊鋪就的街道變成了泥濘的鄉村小路,又變成整齊的石磚街道。
在無法忍受飢餓以後,開始有人嘗試食用房屋內儲存的食物,但即便填飽了肚子,也會爲未知的後果而惴惴不安。
“我們不能睡在永遠陌生的房子裡!”內厄姆蒼老的聲音透露着疲憊。
人類的思想中存在追求安定的部分,而作爲這方面的代表,家,卻在一直改變。永遠陌生的環境讓塔特爾小鎮的鎮民無法安心,你永遠不知道明天會在什麼地方甦醒,是柔軟舒適的牀上,還是堆滿垃圾的雜物間。
急躁的情緒讓所有人的臉上不再掛有笑臉,就像有塊石頭壓在心裡一樣,讓人喘不過氣。
但即便這樣,塔特爾鎮的鎮民還沒有逃離小鎮的想法,這是刻印在人類血脈裡的警告。哪怕生活的環境發生劇變,也不能逃離危險,特別不能將詭異帶去別的人類聚集地。
“白塔城的三十二人將在明天或後天抵達,他們會處理塔特爾小鎮的詭異,繼續堅持。”厄里斯平靜地安撫道。
塔特爾鎮的詭異暫時沒有出現受害者,生活環境改變帶來的焦慮,並不算什麼。
當初的古亞鎮,所有生活在那裡的鎮民都要控制自己的情緒,情緒波動過大就會引起固化效果,將一個正常人變成極端的瘋子。但他們仍然堅持了數年之久,只是焦躁,倒不用太過擔心。
“好,好!”內厄姆在對面重複着,好像能看見他不斷點着蒼白的頭顱,長長舒出一口氣的模樣。
“如果出現死者,立刻點燃通訊蠟燭,除此之外,需要你們儘可能尋找留痕。”厄里斯囑咐道,將留痕描述了一下。
那種東西,只要看見,就不會有人能漏過它。
“是,我知道了,我們會盡快找到它的。”內厄姆小心地承諾道,說完,又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能知道,喬伊斯也回來了嗎?”
“他是?”
“上次蠟燭點燃的時候,我們答應白塔城的要求,讓喬伊斯那孩子去參加騎士院......這次,他回來了嗎?”
厄里斯愣了一下,莫雷和娜塔莉婭挑選的三十名學員,如果有塔特爾鎮的肯定會帶去。
但是,如果叫做喬伊斯的學員沒能抵達白塔城?聽內厄姆的意思,塔特爾鎮只有喬伊斯一人前往白塔城、作爲騎士院的預備學員,獨自在赫啓森林裡行走幾天,發生意外的可能性並不低。
“有可能,但塔特爾鎮的詭異爆發緊急,我不確定喬伊斯能在三十二人之中。”厄里斯模棱兩可地回答。
“是的,是的!我知道,我們知道。”內厄姆匆忙地表示理解,但語調卻是有些低落。
“騎士院的學員總共一百零一人,他們正在學習‘轉錄語言’、學習劍術、學習怎麼錘鍊身體,他們都很健康。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返回各自的家鄉,成爲保護你們的力量。”厄里斯緩緩地說道。
但,喬伊斯是否是這些學員中的一員......被隱瞞了。
空曠昏暗的中央白塔第三層變得安靜下來,通訊蠟燭的燭焰微微跳動着。
“莫雷他們最多在後天便能抵達塔特爾鎮,你們注意安全,小心可能爆發的危險。”厄里斯叮囑一聲將燭火掐滅。
嗤嗤的聲音響起,蠟燭後方的標尺被降到與現在的蠟燭高度平齊。
“等莫雷和娜塔莉婭他們到塔特爾鎮,內厄姆應該會告訴他們這件事,再進行聯繫好了。”厄里斯自言自語地轉身,向樓梯走去,“就算不能像尤薩王那樣記住所有人的名字,但或許,我也應該瞭解一下。”
騎士院的一百學員,除了拉塞爾和費爾南多兩人以外,他熟悉的並不多,比不上莉莉絲和託賓。
莉莉絲利用‘赤印’進行懲罰,自然需要點名、揪出偷懶的學員。而託賓既是老師、又是學員,反而跟其他學員的關係更好。
從第三層走下後,順路看了眼位於二層的實驗室。
依稀能夠聽見託賓呢喃的聲音,想要將止血藥劑和蛇木藥劑的效果提升,更多的依靠是運氣。通過‘留痕’賦予知識時攜帶的天賦,靈光一閃得到更適合的藥劑配方。
除此以外,可以控制的只有數量了,試驗的次數能讓你更接近成功。
“努力吧!”
厄里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轉回頭繼續沿着樓梯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實驗室裡突然傳出咆哮般的吼叫聲——“好!!”
突兀地刺激讓厄里斯全身一顫,差點踩空從樓梯上滾下去,無語地回首看了眼託賓的方向。不知道他是研究藥劑配方有了進展,還是在迴應他。
沒有回去的想法,只能搖搖頭繼續向一層走去。
離開中央白塔後,沿着東大街走向出城的方向,街道上的居民越來越多,開始有出售食材、零食、酒水、傢俱、鐵器等各種商品的小攤。
這個世界雖然有詭異這種威脅人類生存的東西,但自然的饋贈也不少,獲取食物的難度要比前世更低。
如果沒有詭異的爆發,人類的族羣應該會爆炸般的增長。但現實更狠辣,一波波涌現的留痕和怪物讓人類這艘小破船風雨飄搖,隨時會有翻船的可能。
思維的胡思亂想消磨着行程所需要的時光。
厄里斯走到騎士院駐地,夯實土基的訓練場上人羣密集,幾乎都在捉對比練劍術。
按照他對莫雷的瞭解,被帶走的三十名學員,肯定是劍術和綜合實力最出色的那羣人。而這裡的學員都因爲他的‘雞血’興奮起來了,再被‘挑選’這一根棍子敲下去,不知道這羣遺留在駐地的學員們心理陰影有多大。
“恥辱嗎?!”
熟悉的清冽女聲響起,聲線裡全是刺痛人心的冰冷和挑釁。
“恥辱!!”
學員們手持木劍揮下,雙眼通紅地跟着怒吼,隨着吼聲,對同伴下手的力量都重了三分。木劍與木劍撞在一起發出巨響,有的砍在皮肉上,摔倒的學員更是面目猙獰地爬起來,將劈翻自己的對手當作了仇人,咬緊牙齒撲了上去。
“那就趁着他們離開的時間追上去,我很期待下一次仍然留在駐地的那批學員!”瑪格麗特杵着騎士劍,站在訓練場中央冷聲道。
聽到她的話,所有學員都知道了,‘實踐計劃’不會停下。
這一次莫雷老師帶走三十名學員,下一次有詭異爆發仍然會被其他老師帶走三十人。騎士院的目標是培養恩賜劍士,那麼學員的目標就是成爲恩賜劍士!
連被帶出去、直面詭異的機會都沒有,資格都沒有。
當他們從騎士院畢業也沒有絲毫可能成就恩賜劍士,就算不提那麼‘遙遠’的事情。下一次再被留在駐地,讓自己的名字這樣被老師們記住。
還不如死啊!!
此起彼伏的怒吼聲讓人寒毛倒豎,這羣還算‘稚嫩’的學員被刺激的宛如鬥獸場裡餓了三天的野獸。
厄里斯有些悲哀地看着他們。
實踐是最好的學習方法,你們在駐地裡相互對練,怎麼可能比得上衝出去、直面詭異的學員?不可能的啊,就算這一次只是留痕、不需要面對強大的怪物,但心態方面的變化也會讓他們更強。
哪怕拉塞爾和費爾南多他們提前突破瓶頸,完成劍術訓練都有可能。
招了招手,早就看見厄里斯到來的瑪格麗特點點頭,無聲無息地穿過熱血沸騰狀態的學員們,走到他旁邊。
“我沒有騙他們!”騎士少女認真地說道,可惜橄欖石般的眼睛已經彎成了月牙。
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是沒有騙他們,如果再有詭異爆發,我們的確不會帶‘老人’出去。”厄里斯點頭說道,總是要給其他人機會。
恩賜劍士需求的個人天賦佔比不大,心性和麪對危險的狀態更加重要。
但你直接拿這件事刺激他們,也不知道明天的治癒班會躺下多少無辜的學員。
“聯繫上塔特爾鎮了嗎?”瑪格麗特問道,看起來她更像是在轉移話題。經歷過王都的‘野蠻’英雄磨礪,騎士少女早就對騎士院溫和的訓練方式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的還有同樣來自王都、同樣接受過英雄試煉的莫雷,所以他趁着厄里斯不注意,果斷地拉上三十名學員就跑。
“嗯!”厄里斯吐出一口濁氣,無奈地說道:“這次的詭異應該是留痕,會造成環境的變化,塔特爾鎮據說變成了十幾個小鎮的結合體,但沒有鎮民受傷、死亡。”
總的來說,塔特爾鎮的詭異較爲‘溫和’,但不排除後期‘血腥暴虐’的可能。
塔特爾鎮爆發的詭異交給莫雷他們處理,厄里斯這次來是想看看學員們的名單,還想確認一件事,喬伊斯在不在騎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