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在艾歐尼亞的深處,一個古老到幾乎已經沒有人跡的古森林之中。這裡的樹木非常高大,樹幹至少要五人環抱才能量得過來,樹冠如同遮天蔽日一般,將整個天空都籠罩住。叢叢密密之間,只有斑斑點點的陽光灑落,非常得深幽。
樹叢晃動,粗壯的樹枝之間,易大師帶着仍舊處在瘋狂之中的裡恩,從樹冠之中穿梭而過,頭上都已經沾滿了樹葉,易大師也不在意。
每一次跳躍,都會穿越數丈的距離,易大師的速度很快,只是在經過的地方都會留下一個慘紅的腳印。戰爭讓整個大地都遍佈鮮血,即使是易大師的身上,此時也是帶着沖天的戾氣,身上染滿了鮮血,更不要說裡恩了,殺戮讓裡恩陷入瘋狂之中難以自拔。這個古森林之中本來有很多的野獸和小動物,但是在易大師和裡恩經過的地方,卻是連一聲獸吼都沒有,鳥雀也是寂靜無聲,不敢發出一絲聲音,都被易大師和裡恩身上的戾氣所鎮住。
在叢林的深處,有一座看起來有些破爛的木屋,木屋無門,周圍掛着一些菱形的白綾,正是索拉卡一直以來潛修的祠堂。
祠堂的正中間供奉着一尊奇怪的雕像,雕像非常巨大,儘管只是石頭雕刻,但是卻能夠感受到雕刻者在其中所傾注的心血。遠遠看過去,這雕像的周圍似乎是閃爍着淡淡的星光,迷濛的光暈將整個祠堂都籠罩住,看起來有些神奇。
嘩啦一聲,易大師已經帶着裡恩落在這祠堂的前方。
“你帶着他來,是想要做什麼?”
剛剛落地,索拉卡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從祠堂的深處走出,身上那無色的火焰似乎已經熄滅了一些,只是仍舊燃燒着,讓索拉卡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疲倦。
易大師苦笑一聲,將裡恩扔在地上,雙腿都已經被卸掉,只能是趴在地上齜牙咧嘴,渾身煞氣涌動,猙獰可怖。
“你看到了,還需要多問嗎?”
易大師長長舒了一口氣,有這迷濛星光的壓制,裡恩身上的煞氣也是淡了不少。之前一路上抱着裡恩,那恐怖的煞氣幾乎讓易大師都有些承受不住,攝人心魄,讓人慾要墮落在這煞氣所帶來的殺戮幻影之中。如果不是易大師無數年來修行無極之道,心境磨礪也是已經走過,幾乎達到了堅不可摧的地步,否則還真的會被裡恩身上的煞氣影響。
裡恩趴在地上,仍舊在蠕動着,口水順着嘴角流出,將嘴角的鮮血混合着流淌下來,模樣異常地可怕。
索拉卡皺了皺眉頭,看了一眼裡恩,冷哼一聲。
“這個男人,已經被自己心中的本能徹底控制,無藥可救。你走吧,我沒有能力救他,你最好還是趕緊回到戰場上去,你的力量,足以改變這一場戰爭的結果。”
索拉卡似乎對裡恩有些成見,並不願意出手相助,語氣也是冷冰冰的。
易大師微微皺眉,“索拉卡,我知道你只是因爲之前裡恩對你的態度而在生氣罷了。沒錯,這個小子是有點虎愣,但是說實話,他並不是一個壞人。就如你所說的,他現在被他心中的本能控制了,人的本能的力量是無窮而且可怕的,每個人都難以控制,哪怕是你我。我修煉無極之道,心靜如水,而你修煉羣星之力,受到羣星庇護,仍舊會對別人對你的態度而感覺到憤怒,這不就是你的本能麼?現在諾克薩斯的敵人已經侵略進入了艾歐尼亞的城市之中,你應該是瞭解諾克薩斯的那些傢伙的,他們都是一羣披着人皮的畜生,哪怕是老幼婦孺也不會放過。現在,至少是現在,我們需要裡恩的力量。”
“你的治癒術能夠幫助他,至少能夠恢復他的力量。也許這個傢伙的本能有點可怕,甚至是讓人感覺到毛骨悚然,但是現在艾歐尼亞的人民需要他站出來。”
易大師嚴肅地看向索拉卡,後者,卻是不爲所動。
冰冷的目光看了一眼裡恩,那猙獰可怖的模樣,在索拉卡的眼中是那麼的醜陋不堪,令人噁心。
“我的確可以恢復他身上的傷勢,但是他已經被本能控制,這關乎到人心的奇妙境界,不是我的能力之內的。現在他這個狀態,就算是恢復了他的傷勢,也只是恢復了一個魔鬼的傷勢,並不能給艾歐尼亞帶來和平。我的本意是治療,並且保護艾歐尼亞的衆生,而這個人,卻只能帶來毀滅。易大師,我勸你一句,最好不要管他,或者說,殺了他,他只是一個不詳之人,這令人悚然的本能,就是證明。你回去吧,艾歐尼亞需要你,現在我被羣星之火焚燒歷練靈魂,不能出手,只能依靠你來保護艾歐尼亞。至於這個人,就把他放在這裡,任其自生自滅吧。”
索拉卡冷哼一聲,毫不留情地轉身,走向祠堂之中。
易大師憤然,握緊了拳頭,卻是無可奈何。
光芒一閃,羣星之力擁有着強大的治癒能力,落在易大師的身上,無論是幾乎乾涸的體力還是對於戰爭的疲憊,都是一掃而空。
“不是我不願意救他,只是你並不知道的東西太多,而且,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羣星的眼睛是最具有智慧的,它們告訴我,這個人的體內封印着恐怖的東西,一旦釋放出來,便是整個瓦洛蘭大陸,都要爲之而毀滅。他是災難與恐懼的化身,只是現在還沒有表現出來,早日放棄他,便是拯救了整個大陸。我希望你能夠理智,話已至此,不再多說,如何選擇,全看在你一念之間。”
索拉卡的聲音從祠堂中響起,之後,便沒有了任何的聲音。
易大師皺眉,不解,他有些不能明白索拉卡所說的究竟是什麼。
毀滅瓦洛蘭大陸的恐怖存在?就是眼前這個看起來猙獰可怕,平時也只是一個小男孩一樣的裡恩?這樣的話,讓易大師很難相信。儘管現在的裡恩看起來有些可怕,但是卻也不至於真的是那樣的魔鬼。
可是,索拉卡的話沒錯,羣星的眼睛是最具有智慧的,它們能夠看破一切的虛妄,甚至是能夠預言未來,這讓易大師心中開始動搖。
“真的,你會毀滅大陸嗎?”
易大師看着眼前不斷掙扎的裡恩,口中發出一陣陣嘶吼的聲音,就像是野獸一樣,充滿了暴戾。
沉默,良久的沉默,只有裡恩不斷嘶吼的聲音響起。
良久,易大師終於是嘆了一口氣,將裡恩抱在懷裡,制住裡恩不斷亂咬的嘴,轉身離開了祠堂。
當易大師帶着裡恩離開之後,索拉卡的身影再一次出現在祠堂門前,望向易大師與裡恩離開的方向,一雙如同星辰一般浩瀚無盡的眼眸閃爍着羣星的光芒。
“未來,終究是無法更改,真希望羣星的預言,不會實現。”
索拉卡輕聲一嘆,手指一點,指尖下便是浮現了一個虛無的鏡面。鏡面上有細微的魔法能量波動起來,隨即一幅幅畫面不斷出現閃爍。一羣奇怪的生物來到了瓦洛蘭大陸,它們兇狠,殘忍,皮膚都是紫色或者是藍色,模樣怪異。畫面中,這些怪物源源不斷,洶涌不絕,殘忍好殺,幾乎將整個瓦洛蘭大陸都毀滅。
那個男人,一個臉上帶着刀疤的男人出現在這奇怪生物的中間,像是王一樣,坐在一把巨大的紫藍色王座上,俯視着這個大地被這羣奇怪的生物摧殘。男人的臉有些模糊,只能看到那清晰的刀疤如同蜈蚣一樣。畫面一轉,羣星的能量匯聚起來,想要將這個男人的臉看得清晰。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卻是有一股兇狠暴戾的氣息忽然從畫面中涌來,將索拉卡的指尖擊退。指尖上升騰着被灼燒過的煙霧,鮮血流出,就像是被利刃劃破一樣,流出鮮血。
索拉卡臉色凝重,這兇狠暴戾的氣息,就如裡恩身上展露出來的氣息一樣,可怕,駭人,只有殺戮與對鮮血的渴望,只是不同的是,裡恩無法掌控這個本能,而畫面中的男人,卻是能夠完美地掌控自己的力量。無論是這兇狠的氣息,或者是強大的魔法能量,都與裡恩非常得相似。
“如果真的是你,便是被這羣星毀滅,我也要將你滅殺!”
指尖下的畫面破碎,化作星光晶瑩散落,索拉卡的聲音迴盪在這深幽的古森林之中,帶着殺意。
離開了古森林,易大師的臉色有些難看。
儘管自己已經恢復了體力與戰鬥的能力,但是裡恩的狀態仍舊沒有絲毫的改變,這讓易大師心中非常地急躁。雖然索拉卡說裡恩的體內沉睡着恐怖的東西,但是至少現在來說,易大師所見到的裡恩,並不是那樣的人。那種純潔,乾淨的眼眸,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那是隻有最純澈,最乾淨的人才會擁有的眼神,哪怕是手中沾染了無數的鮮血,但是裡恩的眼睛,那比黑寶石更加晶瑩剔透的眼睛,卻是沒有受到絲毫的污染。
“怎麼辦,混蛋,該死!”
易大師憤怒,一拳將旁邊寺廟的石柱擊碎,留着鬍子的嘴角塌下去,緊緊咬着牙齒。
“快!快!救火!不對,趕緊救人!”
“不要,喂,你也太傻了,這麼做沒有任何用處的!”
“快點,潑水,救人啊,真的會死的!”
不遠處的人羣慌亂起來,吸引了易大師的注意力。
擡頭看過去,面前的寺廟是一個巨大的,看起來頗爲樸素的修道院。而此時這修道院的門口,卻是有一團火焰在熊熊燃燒着,冒着滾滾黑煙,將這周圍的空氣都灼燒得熾熱起來。
易大師眼力非凡,透過人羣,清晰地看到那大火之中,赫然便是一個人盤腿坐在裡面,任憑大火燃燒,卻是絲毫不動,儘管臉上流露着痛苦的神色,卻是仍舊穩如磐石。
易大師愕然,來不及多想,將裡恩丟在地上,身形一動化作流光,一瞬間來到了大火的面前。手起劍落,捲起狂風呼嘯,將周圍人手中端來的盛着水的木盆扣下。大水傾盆而下,瞬間將火焰蓋了下去,大火之中的人已經被燒得渾身焦黑,衣服破爛,化作黑炭貼在身上。
“這是誰,要做什麼?”
易大師上前探了一下這人的鼻息,還活着,只是已經暈過去了,這才鬆了一口氣,問向旁邊的人
“他叫李青,是在這修道院中懺悔的戰爭學院的學生。挺修道院的修士說,李青似乎是爲了抗議諾克薩斯的侵略,引火自、焚,想要藉助這樣的舉動來制止諾克薩斯的侵略。但是,唉,這個傢伙也是太傻了,諾克薩斯那羣喪心病狂的人,就算是見到他引火自、焚,又能怎麼樣?!”
旁邊的人無一不是感慨連連。
儘管之前李青因爲自己的傲慢與大意,給艾歐尼亞邊緣的那個如今已經不存在的小存在帶來了毀滅性的災難,但是此刻李青的舉動,確實是打動了所有人。至少,那些之前對李青還有些成見的人,也是無奈感嘆一聲,這個傢伙真傻。
易大師皺眉,看着修道院的修士已經上前將昏迷過去的李青擡進去,剔除死肉,上藥,包紮,心中感慨連連,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李青爲了抗議諾克薩斯的侵略引火自、焚,這樣的舉動也是令人驚訝。李青的身份乃是戰爭學院阿什拉姆殿下的學生,身份之高,就算是艾歐尼亞的審判使見了李青,也都要平等相待。這樣的身份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令人難以想象。畢竟,李青並不虧欠艾歐尼亞什麼,至少,那個村子的事情已經由阿什拉姆殿下彌補了,而和李青在沒有任何的關係。
“算了,你們好好照顧李青,我還需要去前線戰場。不過,你們還是儘快抓緊時間離開吧,諾克薩斯的敵人,已經破城而入,艾歐尼亞,這裡,都不安全。”
易大師囑咐一聲,轉身走向旁邊丟下的裡恩。
然而,當易大師穿越人羣之後,卻是發現,原本應該已經被自己卸掉雙腿骨骼,無法行動的裡恩竟然是不見了。地面上還殘留着一些鮮血,以及兩三片碎肉,裡恩被攻擊了!
平靜無波的心忽然當起一片洶涌漣漪,殺氣爆發掀起狂風,易大師瞬間沖天而起,手中長劍揮出一片綠色的劍光。
“偷偷摸摸的小人,滾出來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