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堯僵硬地坐在牀上,在黑暗中沉思了幾秒,試圖喚醒自己睡着之前的記憶。
他記得……坐大巴回基地,然後睡覺,睡覺前似乎他是對祁允說了什麼……
對了,祁允?
此時,恰好祁允在睡夢中感覺到了動靜,不老實地翻了個身。
樂堯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他現在終於看清楚了牀上那坨軟乎乎的東西是什麼——是個妞。
祁允整個人像一隻貓似得蜷在牀中央,睡得正香。樂堯的牀是張一米二的單人牀,他一個大男人躺上去剛剛好,多了一個人就顯得格外擁擠。祁允躺在被子上面睡着了,可能是因爲覺得冷,她無意識得一直靠近樂堯,結果把樂堯給擠到了牀邊邊。樂堯現在一條腿幾乎懸空,怪不得剛纔在夢裡他一直覺得自己彷彿搖搖欲墜。
樂堯在黑暗中安靜看着祁允的睡顏。
睡着了的女孩毫無防備,眉眼放鬆,羽睫微垂,淡粉色的嘴脣微微開啓,胸部隨着呼吸輕微的一起一伏。她一隻手搭在樂堯的大腿上面,腦袋貼着樂堯的側腰。
樂堯有些無奈的在心裡嘆氣,心想虧她能在這種地方還睡得這麼安穩這麼熟。
樂堯終於在枕頭旁邊摸到了自己的手機。他按亮屏幕一看,已經是半夜三點了。他這一覺睡得也是格外沉,居然一口氣睡了五個多小時,徹底把覆盤會議給睡過去了。
樂堯思考了兩秒之後,把被子的兩端給蓋在了祁允身上,把她像包餃子一樣包起來,然後自己慢慢躺回了牀上。
他不想叫醒祁允,這個時間點叫她起來之後總不能把她給趕回家吧?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湊合着繼續一起睡了。
……
窗外的天空濛蒙亮。
祁允下意識蹭了蹭被子,伸了個懶腰。
這一覺她睡得很沉,似乎一夜都沒有做夢,一下子就睡到了天亮。但是……事實上她也睡得不算舒服,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勁。祁允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天花板,然後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這不是她的牀啊!
祁允“噌”得一下坐直,抱着被子角,披頭散髮坐在牀上。她低頭,呆呆看了一眼身上皺巴巴的襯衫和皺巴巴的裙子,然後呆呆扭過頭看着旁邊睡着的男人,露出了生無可戀的表情。
恰好,樂堯也醒了。樂堯被祁允擠得整個人縮在牀腳,正睜着一雙眼睛看着她,不知道爲什麼,表情看起來有點無辜。
事實上樂堯後半夜就睡得特別不踏實,他害怕自己萬一一翻身壓到旁邊的祁允,所以是動也不敢動,睡得全身僵硬。
祁允忽然倒抽一口冷氣,“啊……”
樂堯被祁允的表情嚇了一跳。自己是不是不應該跟她一起睡到天亮啊?是不是昨天晚上應該叫醒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大半夜跟個男人睡在同一張牀上怎麼看都說不過去……
樂堯趕緊坐起來問,“怎麼了?”
祁允慘白着一張臉,手忙腳亂摸着自己的臉,“我沒有卸妝就睡覺了?!”
一瞬間,樂堯提起來的心又放回肚子裡了。看來與和自己同牀共枕比起來,祁允是覺得沒卸妝更可怕。果然,女人的想法真的很難懂。
祁允慌慌張張翻出自己的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仔細端詳了一下自己的臉。還好她昨天只是淡妝出門,睡眠充足之下,皮膚也沒有出現太明顯的不良反應。
祁允十分心疼自己這張臉,捶胸頓足,“樂堯……你怎麼不叫醒我啊!”
樂堯無言以對,昨天晚上似乎是應該祁允叫醒他纔對吧?
就在樂堯不知道現在應該如何收場的時候,祁允表現出了令樂堯都感到驚訝的坦蕩和灑脫。她利落爬下牀,對着樂堯伸出一隻手,大大方方字正腔圓說道,“借我衣服,借我浴室。”
樂堯:“哦……好。”
半個小時之後,祁允披着半乾的頭髮,頭上頂着毛巾,身上穿着樂堯的EM隊服套裝,腳上踩着樂堯的拖鞋,哼着小曲走出了浴室。
此時,恰巧一向早起的白澤已經醒了,他剛從房間裡一冒頭,就看到道祁允穿着印着樂堯ID的T恤衫走回了樂堯的臥室,允姐邊走還邊唱着“昨夜又見當年棄我不歸郎”……
白澤當即愣在門口,下意識口吐芬芳:“……臥槽???”
難道,莫非,這……
……
樂堯沒有等多久,祁允就回了臥室。
祁允上衣穿着樂堯的T恤,下身穿着樂堯的運動褲,半乾的長髮被她三兩下給利落在頭頂盤成了一個小包子。
她這樣的打扮就像是回到了四五年前,乾淨清爽,像個未經世事的學生。
祁允對樂堯勾了勾手指,“走,我們出去吃早飯吧,我餓了。”她昨天晚上爲了哄樂堯多吃點,自己就只吃了半碗麪,現在早就前胸貼後背。
樂堯想了想,現在才七點多,時間還夠。
於是,兩個人輕手輕腳做賊一樣從基地溜了出去。
他們不知道的是,白澤按捺不住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居然拉了個刨去樂堯之外的EM羣,然後把樂堯和祁允偷偷摸摸出房間出基地的照片發在了羣裡。
圖片配文字:事後早餐。
柯桐醒得最早,很快回了幾個字:基地隔音不錯。
……
樂堯覺得今天一整天,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他大概也知道是爲什麼,但是這事兒他也不好開口解釋,只好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上午開完覆盤會議,中午吃過飯之後,凌霄居然也順道來了趟基地。
凌霄照樣連個門也不敲,大喇喇走進他的辦公室裡,往樂堯旁邊一坐,一臉姨母笑老神在在看了他好久。
樂堯被看得頭皮發麻,剛想開口,凌霄突然湊過來,一把勾住樂堯的脖子,低聲在他耳邊說,“堯堯,我聽說了……”
樂堯按捺住想打人的衝動,冷靜回覆,“嗯?什麼?”
凌霄眨眨眼睛,“你跟她睡了。”
樂堯眼角跳了跳,忍無可忍一把推開凌霄,“胡扯,我們什麼都沒做!”
凌霄往椅子背裡一靠,一臉不信,“我去,騙誰啊?全隊都看着你倆進了一個房間一晚上都沒出來。這要是都沒做,你是柳下惠啊還是不行啊?……”凌霄說到這裡,突然仔仔細細,定定看了樂堯一會兒,“啊,莫非,你是真的不行啊……”
哪個男人能受這種挑釁?樂堯脾氣再好,這時候也是怒了,瞪着凌霄,“你再說一次?”
凌霄往後退了一點,“哎,我就開個玩笑。不過,偶爾太累了,咳咳咳也是正常現象,你還年輕……”
樂堯終於忍不了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踹了凌霄一腳,“你丫有完沒完啊!”
凌霄屁股底下的轉椅往後滑了兩米,最後在牆邊停下,凌霄笑眯眯道,“幹嘛啊?惱羞成怒?哈哈哈哈,樂堯你也有今天。”
樂堯無言以對,除了一句“霄兒你長大了”之外,他真的不知道該說啥。
凌霄逗樂堯逗夠了,終於收斂了一點,半真半假問道,“好歹也是同牀共枕過的人了,還不給她個名分?”
樂堯似乎沒想到凌霄會這麼問,他看着他,沉默了幾秒。
凌霄看到樂堯這幅表情,突然愣了愣,“我去,你們還不官宣和好?你這負心漢,又拔X無情?”
又?哪來的又?
樂堯皺眉,“別胡扯。”
凌霄摸了摸下巴,沉吟道,“那是祁允不願意?你涼了?”
樂堯有點無奈嘆了口氣,“不是的。我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給祁允她想要的東西。”
凌霄有點意外地看向樂堯,他沒想到,原來樂堯一直以來不願意捅破和祁允之間的這層窗戶紙,竟然是因爲這個原因。
凌霄露出有點玩味的笑意,“那你知道她想要什麼嗎?”
樂堯沒有回答。
在他的想法中,祁允想要的,無非就是一個確定的未來,一個可以預見的,安定幸福的未來。要實現這樣的未來,需要金錢,時間,家庭等一系列現在對樂堯來說虛無縹緲的東西。他無法給祁允任何的承諾,無法向她保證任何東西,所以他才一直踟躕不前。
凌霄認識樂堯那麼多年了,他了解樂堯,大概也猜得到他在想什麼。
凌霄手指撐着下巴,微微笑了,“說不定,她想要的東西比你想象中要簡單的多。”
她想要的,無非,就是一個叫做樂堯的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