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聲“住手”叫出來的,不僅僅是圍觀的衆人,就連古新都被嚇了一跳。
渾渾噩噩之中,他陡然覺得這兩聲“住手”的聲音好熟悉啊。
還沒有等他在腦海中想起來這兩聲住手是誰叫出聲來的,便覺得一陣勁風撲面而來,他與亞托克斯連阻攔都阻攔不了,就化作兩團滾地葫蘆。
一柄重劍如山一般斜斜插在古新身前,劍身剛好擋下慕青驚怒交加之際刺出的那一劍,重劍的左邊,一根箭矢只露出半截尾羽在外,顫抖不止,箭矢所在位置方圓五米,一個半人高的深坑悄無聲息地形成。
恰似那微雨燕雙飛,場中兔起鶻落眼花繚亂的形勢未等衆人反應過來,便看見兩道人影長身而起,一左一右落在劍與箭前。
兩人相視一眼,眼眸中的警惕神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但這抹疑惑很快便化作了同仇敵愾。
慕青咬牙切齒,那重劍飛來的勁風把他束髮的簪子劈成了兩截,若不是他躲得快,頭都要沒了,他披頭散髮,目光中滿是陰冷與仇恨:“你們敢阻我!” 那兩人只是冷哼了一聲,分立左右,把古新與亞托克斯保護了起來,鳥都沒鳥他。
這兩人沒鳥他,自那左右倒是魚貫而入兩行人,只是把他團團圍住,冷笑着看着他。
一個領頭的說道:“想要殺他,問過我沒有?”
另一個又道:“李先生是我提兵閣的貴客,上次便阻止過你了,怎麼,你小山派想要與我提兵閣開戰麼?”
古新好不容易從血泥中掙扎着擡起頭,當他看見那道彷彿集天下豔色於一身的身影時,血直衝腦門,心頭陡然涌上無限喜悅,他就像是受了欺負一般,猛地向着那道身影踉蹌着撲了過去。
“師姐!”
“師姐?”亞托克斯甩了甩腦門上粘着的血水,一雙眼睛陡然間睜到最大,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好……好漂亮!”
雪玉看見那彷彿泥猴子一般的古新之時,臉上頓時泛起了由衷的笑意,她張開雙臂,一把把撲過來的古新摟在了懷裡。
“師姐……”古新身上沾滿了血水與泥漿,撲在雪玉懷裡,眼淚不自禁往下落:“師姐……”
“沒事了,沒事了,師姐在這裡呢,沒人再能欺負你了。”雪玉也不嫌棄古新身上髒,輕輕拍着他的背:“你師兄呢?他們去哪裡了,怎麼放心讓你一個人?要不是你那個金衣紫心蓮太顯眼,我都不知道你在這裡。”
“師兄……常師兄死了,我和其他師兄走散了。”古新擡起頭,越說越傷心。
“常德……死了?”雪玉不由得一陣失神。
“師兄爲了保護我,被殘旗給殺了。”古新輕輕掙脫了出來,擦了擦眼淚。
“好了好了,先不說這些了,師姐先幫你把這些人都殺乾淨了,咱們回頭再聊。”雪玉扶着他的肩膀,輕輕安慰着他。
“嗯!”古新沒有說話,狠狠把眼淚甩乾淨。
“聊完了?”慕青陰冷地笑着:“你們敢阻我?可別忘了,這裡是哪裡!”
“我只知道,這裡屬於混亂之領,聽說混亂之領裡面,拳頭大就是硬道理?”雪玉走到古新身前,把他擋住。
“那我們今天就來講講道理!”
她一聲嬌喝,與之前擋在前面那壯漢說道:“德叔,麻煩你了。”
“應該的。”德叔咧了咧嘴,衝着探出頭的古新笑了笑。 慕青握緊了手中的劍,整個人如同輕煙一般漂浮不定,雨幕之中,陡然出現了三道一模一樣的身影。
德叔嘴角不屑地往下撇了撇:“雕蟲小技。”
他手中的重劍如同拍蚊子一般往下拍了過去,只覺一陣地動山搖,再看過去的時候,那三道身影道道破碎,化作虛幻。
僅僅是普普通通的一劍,就將慕青的身形逼了出來,他踉踉蹌蹌向後退去,嘴角處溢出的鮮血更加多了起來。
一旁的武山沉默着後退了兩步,張萬福看着雪玉與古新之間的關係,眼中神光湛湛,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
亞托克斯鬼鬼祟祟跑到古新身邊,小聲問道:“手感怎麼樣?”
“啊?”古新一臉無辜,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纔看見雪玉鼓鼓的胸脯上面那泥印子,頓時面色一黑,一拳砸在他的臉上,自己的臉卻不由紅了。
那慕青一連退了數十步,以手中長劍支住身體,才站穩了腳步,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同是四階職業者,那壯漢與慕青之間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他慘笑着,一拳打在自己胸口處,咳嗽了兩聲,把那淤血震了出來,狼一般的眼神盯住德叔:“閣下好實力,慕青輸得不冤,只是以閣下的實力,何必與人做狗,不如入我小山派做個威風八面的頭子如何?”
“哼。”德叔只是冷笑了一聲,懶得和他說話,手上重劍又是一劍向他拍了過去。
依舊是沒有鬥氣波動,卻彷彿是一座山巒砸了下去,慕青拼盡全力,手中長劍幻化成一團滾着黑霧的偌大長蛇,長蛇之上,兩隻燈籠一般大小的紅色眼珠血光射出半丈有餘。
黑色長蛇滾滾,像是彈簧一般從地上彈了起來,兜頭向着那柄重劍撞了過去,正好似那共工撞在了不周山的上面。
只覺眼前場景似乎一個虛幻,衆人不由屏氣凝神,閉上了眼睛。
轟!
過了一個呼吸之後,一聲巨響炸雷一般在衆人耳邊轟鳴。
自天空向下看去,一團圓形白色氣浪如浪潮一般自那重劍與長蛇相擊的地方朝着周圍擴散開來,水窪中的血水被那氣浪一掃而空,天地間落下的雨水似乎都在那一剎那靜止,然後猛然炸開。
白色的霧氣瞬間在場內瀰漫開來,衆人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霧氣之中。
半晌後,一聲咳嗽聲從霧氣中傳了出來,霧氣在漫天的雨絲中慢慢沉澱下去,場內情形逐漸清晰。
只見慕青盤腿坐在地上,不斷咳嗽着,血水不要錢一般被他吐到地上,身上似乎被利刃凌遲過一般,衣袍破碎,裡面的血肉口子一道連着一道。
他眼中神光黯淡,之前被他寶貝一般持在手上的長劍斷成了三截,散落在他的面前,長劍劍鄂處,有一道深深的口子,直砍到原本嵌着寶石的劍柄處,寶石不知所蹤,只留下兩團黑洞洞的圓形缺口。
德叔站在不遠處,只是沒有接着動手,看他臉色有些泛白的模樣,在剛在那一擊之中,似乎也沒討到什麼好處。
他握着重劍的手指骨節泛白,手臂在微微顫抖着,在他站着的地方,一個直徑兩米呈放射狀的大坑無聲息間已經形成。
慕青看着德叔,邊看邊吐着血,吐着吐着卻陡然笑了起來:“你贏了,要殺要剮,隨你便吧。”
德叔深吸了一口氣,剛要說話,便聽得遠處一陣清嘯聲幽幽地傳了過來:“想在我小山派的地盤上殺我的人,閣下未免也太過自大了些吧。”
衣炔聲成片響起,嘯音纔在衆人的耳邊消失,便不斷有人落在場中,逐漸對德叔形成了包圍之勢。 一人站在德叔的面前,擋住了他往慕青的路,那人面白無須,卻偏偏長了一雙三角眼,右臉頰上有一道蜈蚣形的傷疤,站在德叔面前氣勢竟與他不相上下。
他身後揹着一柄無鞘長刀,長刀通體呈現黝黑色,刃口處有暗紅色的血光流轉,一看便是殺人的好物什。
在一旁看戲的張萬福看見來人之始,面色變逐漸凝重起來,他自言自語道:“陳英!”
來人正是小山派的派主陳英,提兵閣要在小山營地開拍賣會的消息傳出去的時候,他正在閉關,等到他閉關結束的時候,估摸着拍賣會也差不多結束了,本不想過來的。
只是心血來潮,心裡面總有些不安,這種不安在想到小山營地的時候,便變得更加明顯,故此帶着小山派的人連忙急匆匆地趕了過來,正好趕上了這個時候。
小山派的四階高手說不上多,除了混亂之領三大勢力籠絡了混亂之領近八成的四階高手之外,餘下的都散落在各大中小勢力之中。
相比較其他勢力動輒三四五名四階高手的陣勢,小山派的兩名四階高手實在有些寒磣。
但混亂之領那麼多的勢力,在爭奪這十個營地名額的時候,卻偏偏被僅有兩個四階的小山派強勢拿下了一個,靠的便是陳英遠高出一般四階高手的實力。
就像是德叔一樣,他們對於力量的理解與其他四階職業者又有所不同,可稱之爲四階頂尖高手,所以張萬福在看見他的瞬間纔會色變。
圍觀的人裡面顯然有不少是認識陳英的,就算不認識,想想這裡是什麼地方,聯繫他之前說的話,也就明白了他是誰。
相傳陳英最喜笑裡藏刀,睚眥必報,圍觀人中有些謹慎的已經開始抽身後撤,既然陳英已經來了,那少年和後來出現的一方只怕都討不了什麼好處,趁着陳英還沒注意到自己,還是先走爲妙。
德叔卻沒有這般顧忌,他雖然與慕青保命的手段硬碰了一記有些脫力,卻也不會怕面前的這個陳英。
看着周圍越來越多的小山派弟子,他咧開嘴笑了笑,就像是獅子張開了嘴,無聲地開始笑:“仗勢欺人是麼?拼人多是麼?落雪盾劍士何在!”
“諾!”
整齊劃一的應諾喝聲,宛如一道炸雷,心神不穩的職業者甚至被這突如其來的喝聲嚇了一跳,然後他們便看見了讓他們永生難忘的一幕,順勢明白了落雪盾劍士爲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