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殺我?
“噗通!”
王瑾宗雙腿一軟,僵硬許久的身體如同在一瞬間被抽去了骨頭,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恐懼如同潮水一般將他淹沒。
他想到自己之前所說的話,所做的事情,恨不能地上有一條縫隙能讓他鑽進去。
天哪,自己都幹了些什麼?
他緊緊咬着牙,身體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苦字刺客兇名在外,他甚至提不起一丁點的反抗的念頭。
唯有恐懼,鋪天蓋地的恐懼,除了恐懼,他的腦海與思想之中找不出其他任何東西。
這個人……怎麼可能就是苦字刺客?
所有人面色驚惶,有數個膽子較小的人臉色變幻莫測,慢慢挪動腳步,想要偷偷朝外溜走。
“嘭!”
萬籟俱寂之中,站在最前面的王姓老者猛地一跺柺杖,大聲吼道:“苦字刺客又怎麼樣,苦字刺客再厲害,難不成還能殺了我們所有人不成!你們怕什麼!” 那王老頭看着李琦冷笑道:“大庭廣衆之下,我就不信,區區刺客敢冒天下大不諱,刺殺衆位家主於街頭,老夫王家家主,你敢殺麼!”
李琦冷笑着看着他的表演,初始之時,王老頭還是一副色厲內荏,外強中乾的模樣,許是後來見李琦沒有說話,入了戲,頓時氣勢便上來了。
不知道的看他的表演,可能真會被他的樣子給欺騙過去。
剩餘的那些家主勾心鬥角了一輩子,很快便反應過來王老頭爲什麼這麼做。
李琦的關係與城主府一看就不簡單,他做了事情,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可是城主府可走不掉,這些世家單個的力量拎出來在雪玉面前都夠不上臺面,但這麼多世家加起來,也算是能說上話。
更重要的是人心,如果苦字刺客當着下一任城主的面殺了落雪城庇護的家族家主,依舊能夠囂張離去,那城主府可真就要離心離德了。
在這種時候,輿論與道德就是他們最大的護身符。
這張護身符,恰恰是城主府最爲重視的。
李琦投鼠忌器,自然不敢下手,再加上那王老頭本身就是四階職業者,如果李琦貿然出手,只要能被他擋下一下,剩下的人斷不會坐視不理。
刺客強在刺殺,可不是正面突襲,所以王老頭可以說是沒有冒着一丁點的風險,收穫了在場世家年輕人的大半人心。
以後如果出了什麼事情,只怕這老頭就是當仁不讓的領頭人了。
這些家主反應不慢,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立刻開始對李琦進行聲討,甚至有人破口大罵,苦字刺客那張初看冷得瘮人的面具也不再讓人感到恐慌。
李琦微微一愣,頓時意識到這些人這麼囂張的原因所在,面具後面,那張略顯稚嫩的臉笑得肆無忌憚。
他挖了挖耳朵,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那一臉輕佻模樣:“抱歉,你剛纔說什麼,能不能再說一遍?”
那王老頭一臉冷笑,捋了捋鬍子,一臉前輩高人的模樣:“有何不敢,別人怕你這個殺人如麻的劊子手,我可不怕!”
“老夫王家家主,就站在這裡,你敢殺麼!”
王老頭話音剛落,場內衆人眼睛一花,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見一道人影閃過,李琦背對王老頭,保持着拔劍姿勢,緩緩直起身子,手中火羽片片消散。
“那我就成全你!”淡淡的話語,不帶絲毫情緒,冷靜得讓人發憷。
直到這個時候,王老頭才感覺到脖頸處那突如其來的痛意,他的脖子上陡然出現一條極細的紅線,嘴角處涌現出大堆粉紅色的血沫。
他自喉嚨深處發出一陣含糊不清的咕囔聲,嘴巴張到最大,不停發出“嗬嗬”聲。
他鬆開那柄柺杖,雙手想要捂住那越來越清晰的傷口,想要止住那隨着鮮血流逝的生機,卻用力過猛一般,把那顆腦袋一下子拍翻在了地上。
花白的頭髮沾滿紅褐色的染血陳土,那顆腦袋眼睛中的亮光飛速消散,逐漸墜於黑暗之際,他的腦子裡最後出現的一個念頭是。
他怎麼敢?
他怎麼能!
無頭的屍體“咕咚”一聲落在地上,被切成兩半的頸椎處,鮮血自來水一般流了一地,方纔還喧鬧嘈雜,羣情激奮的人羣齊刷刷退了一步,跌跌撞撞遠離那個魔鬼一般的身影。
他們圍成一個圈,不斷往後面退着,站在最前面的人狠狠嚥了一口唾沫,就連看那個人一眼都不敢。
與王老頭同級別的家主一臉的不可置信,王老頭是實打實的四階職業者,怎麼可能在一瞬間被面前這個戴上面具的少年斬殺當場?
不是有謠言說苦字刺客的實力其實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強麼?
這他媽叫沒有傳說中那麼強?明顯是比傳說中還要強啊好不好!
李琦輕描淡寫地掃視了面前的人羣一眼,那餓狼一般的眼神讓衆人又是齊齊一個後退,李琦掃視到哪裡,那裡的人便如臨大敵。
此時此刻,只怕就算是一根針掉在地上,每個人都會聽得清清楚楚。
場中唯一的聲音,便是那無頭屍體的鮮血緩慢流淌的聲音,就連呼吸聲,都被他們下意識地屏住。
他們怕這淡不可聞的呼吸聲會讓他們成爲李琦的下一個目標,這種手段之下,沒有人會認爲自己能夠逃得過去。
鮮血依舊在不緩不慢地流淌着,到了後來,屍體裡面的鮮血已經快要流乾,一滴滴鮮血彷彿雨後屋檐下滴落的水珠,清脆悅耳。
“滴答……”
“滴答……”
“滴……答……”
落在衆人耳中,一點一滴卻彷彿死神催命的鼓點,氣氛壓抑得快要爆炸。
“敢不敢殺你?嗯?”李琦朝着一個方向上的中年人淡淡看了一眼,那中年人面如白紙,一屁股跪在地上,拼命抽着自己的嘴巴,一句話不說,只是用力抽着。
“說我只是無膽小人?”他扭過頭,又朝着另一個方向掃了一眼。
那方向上,一名年輕人猛地推開衆人,發瘋一般朝着遠處衝過去,嘴裡不停嚷嚷着:“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
“就憑你們?”李琦直起身子,一副淵停嶽峙的模樣:“也配做我的對手?”
言語中極盡鄙視,卻無一人再敢發聲。
那個不斷抽着自己嘴巴的人是一名家族勢力不下於王老頭的家主,那個只被李琦看了一眼,就發瘋跑掉的年輕人是這些家族中成名已久的天才。
有兩個前車之鑑,還有人敢不自量力。
不僅僅是這些人,長街之上,那偷偷瞥了一眼的行人受不了那凌厲的殺意,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暗處窺伺的各家探子一個個悄悄縮回頭,屁都不敢放一個,頭也不回地溜掉。
李琦感受着那些老鼠的離開,嘴角不自覺上翹三分。
踏前斬威力無窮,需要付出的代價卻是李琦全身的力氣,他哪裡是什麼高手風範,只不過是全身沒了力氣,動不了罷了。
這件事情,背後明顯有推手,以他的個性,恨不能把那些老鼠全都抓起來,一個個問個明白纔好,只是如今的狀態,隨便來個人都能殺了他,也只能故作孤高,不屑出手了。
還好這個空城計唱得不錯,如果那些探子裡面有顏夕這種恨自己入骨的人在裡面,只怕自己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他慢慢轉過腦袋,看着後面驚訝無比的雪玉,壓抑着情緒:“雪小姐,我這麼做,不會給你好城主府帶來什麼不好的後果吧?”
雪小姐?
雪玉不由一愣,但旋即便反應了過來:“李先生哪裡的話,區區幾個小家族,城主府還是可以應付下的。”
“那就好。”李琦大度地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說道:“此去我可能要在別的城池多待一段時間,如果落雪城因爲李某今天所做的事情給雪小姐添了麻煩,到時候只管找李某就是了,李某所在的家族自會給雪小姐一個交代,只希望到時候雪小姐不要心疼落雪城的損失就好。”
家族? 那些沒有李琦命令,動都不敢動的人臉色變得更加白了,如此狠人,竟然是出身家族的,看雪玉的模樣,那個家族只怕勢力還不小,能和城主府平起平坐!
天哪,他們到底是得罪了什麼怪物!
任憑那些人在那邊胡思亂想,雪玉莞爾一笑,她自然知道,李琦這麼說,是爲了給她減少麻煩而已,雖然自己不怕,但似乎效果不錯。
她點了點頭:“只要有麻煩李先生的地方,雪玉自然不會客氣。”
“那就好。”李琦點了點頭,他拍了拍蹲在自己肩頭一隻沒有動的小貓,就要轉身離去,卻又突然想起了什麼,走到雪玉面前,低聲吩咐了兩聲,從戒指裡面塞給她一封油紙包。
雪玉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起來,看着李琦的眼神只想笑。
李琦胡亂地揮了揮手,走到王姓老者那顆人頭前面,踢足球一般踢着它朝着前面不緊不慢地走過去。
從始至終,李琦沒有和剩下來那些人多說一句話。
直至那個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街頭,呆立在當場的人羣不敢有絲毫動作,直至半晌之後才自行散去。
王姓老者的無頭屍身,鋪滿灰塵,無人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