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克頓的突然出現,讓墓室裡變得一片死寂。他彷彿對這種低氣壓全然無感,施施然走了進來。
“雖然愚鈍,但還不算蠢。在恕瑞瑪的秘密即將真相大白之時,你們總算還是先一步猜到了其中的關鍵。”雷克頓懶洋洋的說道。
“你一直跟在我們身後?”卡西奧佩婭道。
雷克頓沒有理睬她的問題,甚至沒有看她:“正如你們所想的,本王——不,到了這個地步,我已經不能再這樣自稱了,並非傳說中的沙漠皇帝,而是皇帝座下的將軍,爾等現在所處之地,即爲吾皇長眠之處。”
“真正的沙漠皇帝,就是那個鳳頭的人嗎?”崔斯特問道。
“正是,至高無上的沙漠王者,阿茲爾陛下,擁有高傲如九天鳳凰的姿容。”雷克頓道。
“你來到這裡,必定有自己的目的吧。”伊澤瑞爾道,“你的目的是什麼?”
雷克頓又笑了笑,血色的眼眸中,這種笑意顯得相當促狹。
“我身爲恕瑞瑪的將軍,一切的目的自然是爲了阿茲爾大帝。也罷,走到這裡,事情已經不再可逆,你們既然是我計劃成功的關鍵,把整個故事講給你們聽聽,並無不可。”
說話間,雷克頓的手中已經多了一根權杖,這根權杖看上去有點像縮小版的蓮花權杖。
雷克頓唸了句咒語,權杖頂端如蓮花綻放般剝落,崔斯特注意到,蓮花的花苞之內,包裹着一枚小巧的烏晶,他立刻看向黃金棺那邊的權杖,果不其然,權杖的頂端,此時此刻也有一顆同樣的,個頭大了不少的烏晶,泛着柔和的光澤。
“恕瑞瑪人擅於創造,卻不精於詠唱。那段故事,就讓你們去親自經歷吧。”雷克頓說道。
語畢,他揮了一下權杖,烏晶化出一道弧線,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質感,風變得柔和可以觸摸,而且,那陣風很快就演變成了填滿整個世界的漩渦。崔斯特下意識去找伊澤瑞爾的手,這一次卻沒有找到。
他又站在了黃沙之國,恕瑞瑪的王宮之內。
這一次他在大殿裡了,身處一個寬敞的宮殿中,四周的裝潢都在閃閃發亮,甚至讓人目眩。宮殿裡很空,連侍從都沒有,但是在房間的北側,有一張牀榻,黑髮紅瞳的男子就跪在牀榻邊,不用說,那就是雷克頓了。
崔斯特直接走到他身邊,因爲心裡很清楚,自己只是在旁觀一場幻影,也絲毫不擔心驚擾到誰。這個位置他可以看見,牀上坐着一個男子,不是崔斯特想象中鳳頭鳥身的奇怪模樣,而是一個相當俊秀的男人。
這個男人穿着式樣樸素,但又很顯貴氣的絲綢衣裳,淺金色的頭髮,碧綠的眼眸,他的面容看上去很消瘦,但即使是這樣的憔悴,他也還是帶着一種華麗的憂鬱氣質。崔斯特完全不需思考就斷定了,這個男人就是恕瑞瑪的皇帝,阿茲爾。
“阿茲爾大人。”雷克頓的聲音聽起來很悲傷。這種悲傷的語調再加上阿茲爾臉上的病容,崔斯特漸漸覺得自己明白了一些什麼。
“不必流淚啊,我的子民。”阿茲爾道,“生或者死,都是人之常情,我雖然是恕瑞瑪的皇帝,也沒辦法逃離既定的輪迴。”
“但是,阿茲爾大人一定已經對您的身後做好了安排。”雷克頓道。
阿茲爾眯起了眼睛:“你已經猜到了嗎?”
“藏匿於沙漠中的珠玉,在神代被遺落的星隕,又叫時之砂。”雷克頓擡起頭,此時,他已經不再是剛纔那悲傷的樣子了,“王把我單獨叫到這裡,想必也是與‘時之砂’有關,因此不能大肆宣揚吧。”
阿茲爾楞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與雷克頓不加掩飾的暴戾不同,阿茲爾看起來非常的溫和,溫和卻又高貴的不與庶民平起平坐。
“果然是我選中的左將軍,雷克頓啊,若不是你說出這樣的話來,剛纔你的悲傷可要讓我失望了。”
“大王,當年征戰沙中十國時您曾吩咐,只要時刻保持對大王的信任,就必將戰無不勝。即使是生死,也不過是與世界的一戰,您是戰神,沙漠的皇帝,哪怕是這樣的重要戰役,也絕不會敗北的。”雷克頓說道。
阿茲爾沒有說話,臉上的笑意卻越發深了。
“所以,吾王,請將您的命令賜予我,我將傾盡我的一切,爲您完成這最重要的一戰!”雷克頓堅定的說道。
“你既然有如此決心,我便將最艱鉅的任務賦予你。”阿茲爾道,“時之砂,乃是凝聚着時空逆流之力的魔石,三年前我占卜之時,發現恕瑞瑪將在從今天起的兩年後遭遇一場無休無止的大風暴,那場風暴足以滅絕整個恕瑞瑪。此乃天命,我們無從逃離。”
雷克頓安靜的聽着,當阿茲爾說出“天命”之時,他明顯渾身一震。
“不過,本王還是想出了辦法,只要能避過死亡,就可以蘇生,因此,只要風暴來臨之時,本王已經死去,恕瑞瑪的種火就會在本王身上保存。等到時機成熟之時,使用時之砂將天地逆流,本王自會復活,恕瑞瑪帝國也會捲土重來。”阿茲爾道。
雷克頓深深拜下,以頭觸地:“那麼,王有什麼具體的差遣呢?”
“本王將恕瑞瑪所有的女人賜予你,帶領她們中的三分之二,在沙漠的邊界建立城鎮,剩下的三分之一,在沙漠中以魔力結界開拓一片綠洲生存,守護故土。這些女人,都懷有本王的種子,她們將會生下本王的血脈。其中有一個孩子,就是‘天命之女’。”
“天命之女會有開啓‘時之砂’的能力,即使她本人對此全然無知,你要做的,就是等到她出現,我的這個女兒——也有可能是孫女,甚至玄孫女,然後引領她找到古恕瑞瑪,但是,萬萬不可告知她的身份,有意的行爲是違背自然魔法的法則的。當她以探險者的身份來到舊城時,本王就會被時之砂的力量喚醒。”
雷克頓沉默的聽着,阿茲爾又道:“天命之女,乃是本王千千萬萬子孫的可能中唯一的那一個,即使本王已將種子播撒在恕瑞瑪的四千婦女肚腹中,也許依舊要等待很久。不過,我相信你可以做到這件事,本王甚至沒有將如此關鍵的任務交給內瑟斯。雷克頓,本王想,你應該不會辜負本王的期待吧?”
“哪怕要等一千年,我也會等下去。”雷克頓道,“不過,王,那位‘天命之女’,我該如何辨認她呢?”
“本王在占星之夜看到了這位後人的臉,記住這張臉,永生永世都不要忘記。”阿茲爾道。
隨着他的話,面前的空氣扭動,直到出現一道灰白色的剪影,雖然看起來模糊五官卻很清晰。不過,崔斯特已經無暇驚歎恕瑞瑪魔法的神奇,那張臉足以讓他倒吸一口涼氣,無法思考後面的事了。
他不會看錯,那是希維爾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