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對於銳雯和亞索而言,本來是非常平常的一天,上午亞索說要出門一趟,冬天的儲備食物已經不夠,他要去山裡打獵,而銳雯也就任由他去了,自己則預備等天氣稍微暖和一點就出門洗衣服。
披着亞索的斗篷,還是覺得寒風往脖子裡面倒灌,銳雯將洗衣桶放在邊上,正準備要在河邊先洗下手的時候,就聽到了那個無比熟悉的聲音。
你在這裡幹什麼。
這句話的內容本身平淡無奇,可是銳雯在一瞬間就聽出了說話者的聲音。
是當時和她一起來到艾歐尼亞的先鋒隊副隊長,德萊文。
而跟隨德萊文的聲音一起甦醒的,當然就是那些她努力想要擺脫,卻又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擺脫,只能暫時拖延的黑暗記憶。
銳雯沒有一絲猶豫,也沒有回頭,她飛快的跑了起來。
進山去吧。
到了山裡,她可以輕易擺脫德萊文,她對德萊文的實力還是多少有些瞭解的,自己的身體素質在他之上,即使短時他可以追着自己,時間一長,還是要放棄的。
如果德萊文來了,那麼其他諾克薩斯人也來了吧。
如果亞索碰到德萊厄斯……
不會的。銳雯這樣告訴自己,他就像自己一樣,此時此刻從內心深處沒有屬於任何一個陣營,所以銳雯相信,不管怎樣亞索都不會有事,而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擺脫德萊文。
擺脫來自過去的夢魘。
可是在德萊文的飛斧出手時,銳雯還是不得不使出原來的身法閃避,而這樣的閃避,也終於讓她聽到了最害怕聽到的那句話。
“銳雯隊長。”
聽到德萊文喊出自己的名字,銳雯心中的最後一絲僥倖也終於破滅,她還想繼續跑,可是德萊文的話已經讓她沒法再跑下去了。
“隊長,如果你不停下來的話,我會把你的存在報告給哥哥,你也應該明白,如果哥哥知道你還活着,他把艾歐尼亞翻過來也是要找到你的。”德萊文大聲說道。
銳雯的腳步停住。
其實她知道,就算停下來和德萊文說話,德萊文還是會把這件事情告訴德萊厄斯,最終的結果也是一樣的,可是如果再跑,德萊文依舊會那麼做,那麼不如停下。
即使銳雯清楚的很,以自己現在的心理狀態是沒有辦法和德萊文過多交涉的,可是實在不行的話……
還可以殺了他。
這個念頭浮現在腦海的時候,銳雯感到自己在微微戰慄。
德萊文站在那裡,看着前面的女人慢慢回過頭來,斗篷的兜帽下面,是銀白色的碎髮,劉海下面是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尖尖的臉龐,即使是對女人毫無興趣的德萊文也不得不承認,銳雯長着一張並不算標準美女,卻非常打動人的臉。
“銳雯隊長,你還活着,這真是太好了。”德萊文向上走了幾步說道,“諾克薩斯的軍隊已經進入艾歐尼亞,你也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我已經死了。”銳雯說道。
德萊文愣了一下,但也沒有太過驚訝,從銳雯的躲避之中他已經明白,銳雯在逃避着什麼,可是究竟是什麼,他就懶得去探究了。
見到銳雯時的驚喜也漸漸淡去了,他想起那時候就覺得銳雯有點怪怪的,而且她沒有回來,卻又生活在這裡,所有這些,看起來甚至有些可疑。
“你投靠艾歐尼亞了嗎?”德萊文的聲音有些冷。
“沒有。”銳雯堅決地回答道,“我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德萊文審視着銳雯的表情,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冰冷,其實在德萊文的心裡,他也知道銳雯做不出背叛的事情,雖然對銳雯的瞭解不多,但她確實是一個非常簡單的人,不管對戰鬥,對同伴,還是對自己的感情,都坦誠的他可以一眼看穿。
只是,德萊文也明白,自己是不會因爲銳雯沒有背叛諾克薩斯,就放任她留在這裡的。
“現在對於諾克薩斯是非常緊要的時機。”德萊文說道,“我們需要戰鬥力,你的傷勢已經痊癒了,你的能力在諾克薩斯是頂尖的,我們的大軍都在這裡,這是你迴歸的最好時機。”
“我跟你說過,我已經死了。”銳雯說道。
她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和神情一樣冷淡,可是卻能感覺到自己長袍之下的身軀在發抖。
當然不是害怕德萊文,她所害怕的,是自己不得不面對。
面對那現在對自己來說堪稱骯髒的過往,面對自己和亞索不可能相愛的現實。
如果一個人所擁有的現在可以被他無法擺脫的過去毀掉,這個人必將永遠活在夢魘裡,而夢魘已經變成現實,正在銳雯的面前活生生的上演,對於她來講,這簡直是無比痛苦的折磨。
我真的已經死了。
求求你們放過我。
“即使你想要死,也掩蓋不了你還活着的事實。”德萊文的聲音同樣冷淡,一字字砸在銳雯的心上,“你出現在這裡,傷口痊癒,穿着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衣服,所有這一切都非常可疑,我可以輕而易舉的說明你是諾克薩斯的叛徒,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只要你回到諾克薩斯,所有這些都不會發生。”
銳雯的指甲深深陷進手背,德萊文距離她並不遠,她只要速度夠快,甚至可以秒殺掉他。
如果她想要繼續這樣平靜的生活,就必須要這樣做。
做不到。
當銳雯努力想要積蓄心中的殺意時,她意識到,自己真的做不到了。
戰意已經隨着符文重劍的斷裂而消散了,現在留下的自己,就是一具軟弱的,罪惡的,渴望着不該屬於自己的純潔感情的驅殼啊。
“你是諾克薩斯的人,我們不會任由你這樣隨意的放棄自己的身份。”德萊文的聲音還是那麼冰冷的響着,在銳雯聽來彷彿最可怕的咒語,“銳雯,你要記住,一朝是諾克薩斯的人,你就永遠都不可能拋棄諾克薩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