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伊澤瑞爾守着伽娜,看着她入睡,不知爲什麼,這個女孩就連入眠時,嘴角都帶着淡淡的笑容,讓他覺得她似乎從來沒有過任何憂傷。
大概這個人,會一直自己心裡成爲一個特別的存在吧。
伊澤瑞爾這樣想着。
這時候,他其實也很累了,剛剛的法力消耗太大,導致他的身體有些虛弱,他現在坐在樹枝上,夜色沉沉,感到眼皮都有些擡不起來。伊澤瑞爾必須要告訴自己,如果睡着了,伽娜會有危險,才能艱難的保持着清醒。
他擡頭望着,叢林的夜色本來都被參天的樹木遮擋,可是此時此刻這個位置總要高一些,參差的樹影之間,伊澤瑞爾可以看到遙遠的月光。
山之高,月出小。
月之小,何皎皎。
這首詩就像是一句箴言,刻在他的腦海,連同拉克絲微微顫抖的聲音,不管在什麼時候,都可以直達他心底最深的角落。
我有所思在遠道。
一日不見兮,我心悄悄。
德瑪西亞的庭院裡,小徑上手挽着手的兩個人,拉克絲看着蓋倫的眼神那樣親暱而眷戀。
那時候的伊澤瑞爾就像現在這樣躲在樹上,不能說一句話,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個女孩從他的視線中走過,語笑嫣然,載笑載言。
那一刻他甚至突然不知道,德瑪西亞庭院中的那三個月究竟是真實發生的事情,還是他的幻想而已。
伊澤瑞爾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怎麼了?”他的身後忽然傳來伽娜的聲音。
伊澤瑞爾一個激靈轉過頭去,就發現伽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睜開眼睛,小半個身子探出睡袋,因爲剛剛睡醒,眼神有點迷濛的望着他。
“你怎麼這就睡醒了?”伊澤瑞爾問道,“現在還是半夜啊。”
“我知道。”伽娜淡淡笑了笑,“腰有點疼,所以就醒了。”
“腰疼?”伊澤瑞爾道,“是不是劍氣還沒有完全化開,用不用我再給你揉一下?”
“不是那種疼。”伽娜笑了笑,“只是還沒有痊癒而已。”
伊澤瑞爾這才舒了口氣:“你確定沒事就好,我曾經有個朋友,就是腰受了傷,一時沒有注意,後來整個下半身都動不了,現在還躺在牀上。”
“你放心,我不會的。”伽娜道。
“說實在的,我總是感覺你屬於不食人間煙火的那種。”伊澤瑞爾道,“可能是因爲長的太單純了吧,所以每次聽你說話,看你做事,都有種很驚喜的感覺。”
伽娜聽到這話,淡淡笑了笑,這笑容不同於她對伊澤瑞爾露出的那種笑容,而是帶着一種淡淡的譏誚:“你應該沒有忘記我是祖安人吧,如果我真的什麼都不會,恐怕我早就已經受盡**,死在那座城市的某個角落裡。”
伊澤瑞爾微微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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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娜是個孤兒。
她從小流浪在祖安的街頭,這是一座混亂而骯髒的城市。
毫無規劃的街道,房屋七扭八歪,小巷子裡污水橫流,伽娜曾經在深夜走進一條小巷,想要靠着垃圾堆取暖,卻在被丟棄的紙袋、盒子中間,發現一隻五指箕張的人手。
甚至有人說,在祖安的下水管道中,有一隻非常大的老鼠,那隻老鼠已經從污水和瘟疫中獲取了力量,成爲了一隻怪獸。
她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一直長到了十歲。
祖安也是有居民的,這裡的居民雖然比其他地方的居民承受了更多的磨難,卻沒有改變他們善良熱情的本質,當伽娜挨家挨戶的乞討時,他們會給她一些食物和水,甚至包括禦寒的衣物,幫助她度過難熬的每一天。
當然,也不乏有人對伽娜懷有不軌之心,畢竟十歲的她已經出落的頗有美人的模樣,也因此,伽娜很早就學會了穿很寬大的衣服,並將臉抹得污跡斑斑,並且粗聲粗氣的說話,這樣一來,很多人都會把她當成一個小男孩。
那個時候,伽娜其實不知道自己活下去是爲了什麼,她只是不想死而已。
她不知道的是,在任何情況下都保有求生的慾望,本就是最可貴的品質之一。
又是一個寒冷的冬天,祖安的城市上空,常年籠罩着淡紫色的雲,伽娜曾經聽人說起,這些雲是因爲城中的一些藥劑師,他們日復一日的進行着很罪惡的化學實驗,這些實驗散發的毒氣久久不散,形成了那些淡紫色的雲,曾經伽娜覺得那些雲霧很美,可是聽人這樣說過之後,她就很難再喜歡這些雲。
就如同她厭惡這座城市。
伽娜小心的敲着門,她走在雪裡,薄薄的草鞋讓她的腿腳都冷的幾乎失去知覺,她知道經常接濟她的那幾戶人家過得也不容易,可是她也不得不繼續去向他們祈求一點食物和溫暖。
門打開,她看到的卻不是熟悉的老婦人,而是一個男人。
男人看到伽娜,一副很驚訝的表情,上下打量着她:“你……是來乞討的?”
“恩。”伽娜有些尷尬的承認道,“我不知道那個奶奶已經搬家了,本來她經常會給我一點吃的。”
男人的目光停留在伽娜露在外面的小腿上,他沉吟了一下,道:“你應該已經很餓很累了吧?”
伽娜點了點頭。
“進屋烤烤火,休息一下吧。”男人道,“晚飯快做好了,我也可以分給你一點。”
伽娜有點猶豫,她知道這男人很可能對她不懷好意,可是如果她繼續呆在雪裡,她很可能會徹底凍壞自己的雙腿,兩相權衡,她決定還是進屋去碰碰運氣。
男人的屋裡,火爐燃燒的正旺,伽娜走到火爐邊,麻木的雙腿才漸漸開始有知覺,男人在她進屋後就轉身進廚房,說是自己在準備食物,伽娜盤腿坐在地上,也怕弄髒了男人的地毯,她只敢縮在壁爐旁邊的地磚上。
就在伽娜盯着壁爐跳動的火焰,有點出神的時候,她忽然聽到極細微的響動,伽娜回過頭,就看到男人手中拿着一捆很粗的麻繩,已經悄無聲息的走到了她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