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在這羣諾克薩斯士兵中間,居然隱藏着一羣恕瑞瑪人?!
而且他們還不是來自東部殖民地上的那些恕瑞瑪人,而是土生土長的卑爾居恩人。
塔莉埡立即就認出了這些人的身份,她大吃一驚,提醒韓蒼道:“這、這些好像都是卑爾居恩的恕瑞瑪人啊……”
韓蒼多少也看出來了一點,難怪剛纔斯維因一出現,這些僞裝成諾軍士兵的傢伙會表現的那麼驚訝,因爲他們壓根兒不是諾克薩斯人,所以根本不瞭解斯維因,可是他們爲什麼要裝扮成諾軍士兵的樣子呢?
答案只有斯維因心裡最清楚,早在一個多月前,他就派出殖民地的恕瑞瑪人,混進了卑爾居恩城,趁着當地局勢動盪,拉攏了一批卑爾居恩的恕瑞瑪人移居到諾克薩斯的殖民地上,這些被他稱之爲“籌碼”的恕瑞瑪人,就是他用來對付韓蒼的終極武器:
能夠推翻一位帝王的,只有他的子民。
“恕瑞瑪可憐的兒女們!你們聽好了,現在你們還有一個活下去的機會,那就是把眼前這個自稱皇帝的暴君,親手送上斷頭臺,處以極刑!”斯維因伸出手,直言不諱地指向了韓蒼。
內瑟斯:“住口!”
只聽內瑟斯立馬吼了一聲,它伸出武器指着斯維因,說道:“你這個入侵恕瑞瑪的殺人魔頭,居然敢威脅飛昇之主和他的臣民,應當被處死的人是你!”
塔莉埡聽了也很生氣,一個靠強權和軍事力量到處霸佔領土的流氓城邦,居然敢在恕瑞瑪帝國的領土上口出狂言,連她都忍不住想要衝上去殺掉這個傢伙了。
但是面對指責,斯維因卻顯得絲毫不在意,甚至他嘴角的笑容反而更濃了:
“不信的話,你們現在都捫心自問一下,自從這個皇帝來到之後,他究竟都給了你們什麼?是讓你們過得更好了?還是更安穩了?或者更舒服了?都不是,他帶給你們的只有戰爭和災難!”
塔莉埡聽了實在忍無可忍:“混賬東西!發動戰爭的不正是你們諾克薩斯嗎!入侵恕瑞瑪的也是你!殺害了那麼多無辜的維考拉人,你們居然還敢說出如此卑鄙無恥的話!”
斯維因完全無視了塔莉埡,視線越過最前排的韓蒼等人,朝站在後方的那羣維考拉人看了看,由於山谷附近的地勢較高,所以斯維因和諾軍士兵們相當於是站在坡底下朝上看。
斯維因:“一會兒這個地方可就會被鍊金毒氣全部覆蓋,不管是從山谷裡冒出來的,還是從天邊飄過來的,你們都將被毒氣包圍,根本逃不掉。倘若這個恕瑞瑪的皇帝真如你們所崇拜的那樣神通廣大,那就請讓恕瑞瑪的真神來治好你們身上的毒傷。如何?”
韓蒼心裡咯噔一下,他終於知道斯維因在打什麼主意了,而且這招真是又陰又狠,就算韓蒼能夠使用治療術,但中毒的人實在太多,短時間內他根本不可能治好所有人,這雖然不是他的錯,但在這種決定無數人命運的生死關頭,再小的問題都可以被無限放大,斯維因很瞭解人心的弱點,而他正是利用了這種弱點,根本不需要動刀動槍,就找到了擊敗韓蒼的辦法。
韓蒼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左手緊緊握拳,他不敢張開手去看那道傷口究竟有沒有癒合,但他知道自己現在就算施展治療術,也不敢保證能把一個人體內的毒素全部清除,因爲他根本就不擅長治療別人,他的力量可以摧毀這世上最堅硬的物質,但卻無法讓一個摔碎的花瓶恢復原狀韓蒼這才意識到,一直以來,自己只懂得製造傷害,卻不懂該如何修復傷害…
只見斯維因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詭譎的微笑:“辦不到,對麼?但我可以。”
他打了個響指,緊接着辛吉德走了出來,遞給斯維因一瓶藥劑,於是斯維因將那瓶藥劑高高舉起,亮出來給那些維考拉人看了看,說道:
“這瓶藥劑,是鍊金毒氣的解藥,這樣的解藥我這裡要多少有多少,事實上,我現在就可以把它交給你們,每個人都有一次活下去的機會,前提是你們能夠做出正確的選擇:到底是要活命,還是跟隨你們的皇帝一起滅亡,命運掌握在你們自己的手中。”
這番話的影響力是十分巨大的,雖然維考拉人表面上沒有任何反應,但他們目光的焦點已經足以說明一切:只見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盯着斯維因手裡拿着的那一瓶小小的藥劑,就是像這樣一瓶小小的藥劑,就能夠挽救他們的性命。
對一個人來說,沒有什麼比活着更重要的了。
內瑟斯:“陛下…”
內瑟斯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它趕緊向韓蒼徵求意見,而另一邊,塔莉埡也中毒了,她雖然還能撐住,但這種鍊金毒氣可不是靠意志就能扛過去的,她最終會耗盡生命。
有那麼一刻,韓蒼腦子裡閃過一個瘋狂的念頭,他想去奪下斯維因手裡的藥劑,但那只有一瓶,只夠救一個人的,誰也不知道一旦他出手去搶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後果。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山谷裡的毒氣究竟什麼時候會蔓延出來,維考拉人無法做出判斷,可是前方不遠處的那片天空,之前由於飛艇爆炸導致毒氣泄漏,現在已經形成了一片毒雲,正在向他們靠近,留給維考拉人的時間越來越少,每個人的內心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煎熬,他們只是一羣黎民百姓,沒有那麼高的覺悟,更沒有那麼堅定的信仰,他們只想要活着。
就在這時候,斯維因那邊又有了新動作,只見藏在諾軍士兵中間的那羣投靠諾克薩斯的卑爾居恩人,陸陸續續的走了出來,他們每個人的手裡都拿着一瓶解藥,同時另一隻手舉着武器,從四面八方,緩緩向維考拉人走來。
可是下一秒鐘,塔莉埡拼盡全力,將周圍的砂石全部升起,形成一道環形的土牆,隔開了那些卑爾居恩人,不讓他們靠近。
緊接着噗的一聲,塔莉埡噴出了一口鮮血,她快不行了。
韓蒼心頭一顫,趕緊伸手接住搖搖欲墜的塔莉埡,她瘦小的身軀在韓蒼手裡一點重量都沒有,雖然他能夠輕而易舉的將她舉起,卻無法舉起她生命的重量。
韓蒼想說些鼓勵的話,可是話到嘴邊,他卻啞巴了。
反倒是塔莉埡,嘴裡含着血,臉色慘白,但卻堅持說道:“陛…陛下…絕不…絕不能答應…”
韓蒼聽了心裡頓時有種山崩地裂的感覺,他被塔莉埡的忠誠感動了,但更爲自己的無能感到無比自責,在這種劇烈的情感衝突下,劍魔的聲音再一次出現在他腦海中:
【你救不了所有人……他們不值得你的憐憫……人性……本就不堪一擊……】
韓蒼緩緩閉上雙眼,努力使大腦保持空白,同時他伸出右手,輕輕按住塔莉埡的額頭,立即施展治療術,韓蒼從沒像現在這樣拼命過,希望自己能夠治好一個人。
但這一細節立馬被斯維因捕捉到,他的嘴角扭曲成一抹冷笑,調侃道:“喔?原來你是要先救自己的親信,果然是一副貴族做派。看見了嗎,維考拉人,你們的皇帝選擇先救他的親信,而不是你們中的任何一個!”
內瑟斯:“你這混蛋!”
只見內瑟斯舉起手中武器,它忍無可忍,立刻就要殺出去,但韓蒼卻忽然呵斥道:“住手!”
內瑟斯頓時愣住了。
韓蒼用完治療術,塔莉埡的情況似乎是好轉了,但她陷入了昏迷,於是他將對方輕輕放下,然後站了起來,隨後大手一揮,周圍那片土牆立刻瓦解了。
內瑟斯:“陛下!你這是?!”
韓蒼再次示意內瑟斯不準插手,接下來他朝斯維因看了看,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剛纔說我不會救維考拉人中的任何一個,可惜你錯了。”
話音剛落,只見韓蒼忽然把權杖往身後一丟,扔到了維考拉人的面前,他沒有回頭,而是面朝斯維因和他的諾軍士兵們,繼續說道:
“你們只要拿上這根權杖,就可以用它刺死我,也只有這件武器能夠真正的傷到我,你們每個人都走上來,一人刺一下,然後去拿解藥。”
在場的所有人一聽,頓時震驚了,就連那些諾軍士兵們的表情都顯得不自然了,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緊接着韓蒼目光轉向那些手持藥劑的卑爾居恩人,沒有絲毫的憤怒,平靜的對他們說:“你們也是恕瑞瑪的兒女,我不管你們是什麼理由站在了諾克薩斯人那邊,但我希望你們能夠信守承諾,只要是刺傷我的維考拉人,就把解藥給他。”
卑爾居恩人聽了,明明表情沒有什麼變化,眼神裡的光卻動搖了。
內瑟斯站在一旁,情緒強烈到渾身發抖,但它努力剋制住自己,靠緊握手裡的武器來保持鎮定。
韓蒼:“別耽誤時間了,動手吧。”
他說話時的語氣出奇的平靜,沒有絲毫情緒的宣泄,甚至緩緩閉上了雙眼,似乎是準備接受命運的審判,猶如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一般。
身後的那羣維考拉人眼巴巴的看着韓蒼,其中有人已經把目光放在了地上的那根權杖上,人性最原始的一面從他們的眼神中流露出來。
韓蒼:“內瑟斯,你退下。”
也許是忌憚這位忠誠戰士的存在,遲遲沒有維考拉人敢走上前動手,於是韓蒼乾脆下命令讓內瑟斯遠離自己。
但是內瑟斯絕不允許自己做出加害飛昇之主的事情,它的信仰高於一切,它並不會爲了生存而違背自己的信仰,它甚至將生死看得很輕,但絕不允許任何人褻瀆神聖的飛昇意志。
韓蒼:“你不退下,那我就自己來。”
話音剛落,韓蒼起手就是一道閃電光束,內瑟斯根本毫無防備,直接被這道閃電轟了出去,倒在十幾米開外的地方,爬不起來。
韓蒼:“你們到底還想不想活命了!快點!”
只聽韓蒼又強調了一遍,那些維考拉人嚇得微微一顫,他們中終於有人想通了,於是硬着頭皮從人羣中走了出來,撿起地上的那根權杖,韓蒼的權杖很重,他需要用雙手勉強才能拿穩權杖,然後邁着搖晃的步子走到了韓蒼的身後,用杖尖對準韓蒼的後背,準備刺上去。
這時候,在場所有人的心都懸在了嗓子眼裡,氣氛緊張到了極點,甚至許多人緊張到連呼吸都忘記了,那些維考拉人還有卑爾居恩人,臉上那種哀而不傷的眼神,充分說明了他們本質上還是於心不忍的,畢竟體內都流淌着古老而驕傲的恕瑞瑪人的血,既讓人同情,又讓人心碎。
然而也僅限於此了。
人總要活着的,甚至對於許多人來說,人生就這麼點盼頭。
於是在超過兩萬名恕瑞瑪人的同情圍觀下,只見韓蒼自己的審判權杖,朝着他的後背刺了上去…
可就在同一時間,一個韓蒼絕不應該聽到的聲音,忽然出現了:
“住手!!!”
剛纔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神經緊繃,結果這個突如其來的吼聲把大家嚇了一大跳,那個朝韓蒼攻擊的維考拉人本來就緊張的不行,結果更是被嚇得渾身一哆嗦,連權杖都拿不穩了,一下子脫了手,掉在了地上,砸中了自己的腳。
斯維因和韓蒼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循聲朝東邊望去,只見在荒涼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匹疾馳的駿馬,騎在馬背上的赫然正是菲奧娜!
只見她迅速拔出佩劍,在毒辣的陽光下那柄鋒利的鋼劍頓時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即便孤身一人,氣勢上卻彷彿身後有千軍萬馬跟隨着一樣,秀麗的頭髮在風中飄逸起舞,執著的眼神無懼前途的黑暗,此時此刻的菲奧娜,就像一位高貴勇敢的騎士,秉承古老的騎士精神,成爲了這座人性試煉場中一道閃耀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