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蒼望着凱特琳,看到她是這般令人心碎的模樣,不禁有所觸動,只聽他發出一聲輕嘆,隨後邁出沉重的腳步,向她走去。
凱特琳做了一個深呼吸,強壓下心頭的那股情緒,只見她走下最後幾級臺階,與韓蒼面對面,站在了一起。
兩個人默默的對視着,誰都不願意打破沉默,彷彿希望時間能夠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讓離別永遠等待在下一秒鐘。
但這是不可能的,韓蒼深知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只聽他無奈的嘆了口氣,說:“本來以爲事情結束了,可以有時間帶你再去一次都爾登湖,你曾說那裡的秋天很美,希望以後我們一家人,每年秋天都能去那裡郊遊。“
凱特琳沒有做出迴應,她只是安靜的注視着韓蒼,彷彿在努力記住他現在的樣子,泛動着淚光的眼睛,像正在按下快門的相機一樣,試圖要將看到的每一幀畫面,都永遠保存在腦海裡。
韓蒼見對方沒說話,只好繼續找補道:“剛纔幽冥領主跟我說的那些話,不知道你都聽到沒有,我總想着與其再跟你解釋一遍,不如把你留在現場,這樣你就知道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但也許你站的太遠了,沒有聽清楚,我能告訴你的不多,因爲你知道的越多,其實對你越不利,我只想——“
韓蒼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爲就在剛纔,凱特琳忽然撲進了他的懷裡,將他緊緊抱住,她把臉深深埋進了他的胸膛,貼近他的心口窩,她以爲自己會聽到熟悉的心跳聲,會聞到那種熟悉的安全感,然而她錯了。
韓蒼微微一愣,但是下一秒鐘,他放下了權杖,伸出胳膊,緊緊摟住凱特琳。
短暫的沉默,只聽他繼續說道:
“我留在戰爭學院的那些行李,都由索拉卡秘密保管着,你去找她就能拿回來。裡面有一封聯盟的邀請函,是我當初爲咱們的女兒爭取到的,但現在…我希望你能把它燒了,並且以後,一定不要讓女兒去戰爭學院上學,也不要加入聯盟…因爲在若干年後的將來,這個世界將會迎來一場災變,我不希望你和女兒被捲入進去,你要親自教她開槍,教她防身,學會保護自己…如果到那個時候我還沒回來,你們一定要躲起來,好好活着…我會去找你們的…“
凱特琳聽了之後,緩緩閉上了雙眼,淚滴從眼角流下,落在了韓蒼的胸膛上,她稍稍擡了一下額頭,哀傷的聲音在韓蒼耳邊響起:
“答應我,你會記得的…你會記得我們吵架鬥嘴時的樣子,也會記得我們依偎擁抱時的感覺,你會記得我做給你喜歡吃的菜的味道,也會記得我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我的缺點和我的優點,那些難過的、開心的、平淡的、驚險的,和我有關的所有事情,哪怕再小再不起眼的小事,也請你一定要記得…永遠都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們…“
說罷,凱特琳咬住自己的嘴脣,就此打住,她再度閉上了雙眼,沾着淚光的睫毛在不停發抖,她不想眼睜睜看着對方離開,因爲那樣的痛苦她怕自己承受不起,也許假裝沒看見是對自己最好的安慰,她不想在以後的每個夜深人靜的時刻,腦海中總是浮現出對方離開時的畫面…
“我會回來的。“凱特琳的耳邊響起了韓蒼堅定的低語,這是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只見在一道柔暖的白光中,凱特琳的身影離開了神殿。
韓蒼失神的盯着自己的雙手,就在一秒鐘前,他還緊緊摟着自己心愛的女人,但現在除了空氣,他再也抓不住任何東西了。
神域中一片孤寂,韓蒼深深的嘆了口氣,回過神來,又再次拿起了權杖,呼喚道:“我的武士們…“
話音剛落,七位腥紅武士立刻從四面八方飛了過來,落在王的腳下,齊齊跪成一排。
“都起來吧…“韓蒼隨手一揮,接着說,“均衡三忍,你們可以回到忍者教團中,繼續遵奉均衡之命,爲你們的信念去戰鬥,不必再有任何顧慮。你們將不再以腥紅之月的身份存在,所以忘掉這裡發生的事情吧。“
三忍一聽,頓時愣住了,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是以王的名義說出這些話,而是以韓蒼的名義,你們自由了,再見。“韓蒼說罷,權杖一揮,不等三忍反應過來,便將他們驅逐出了神殿。
只剩下伊莉絲,基蘭,錘石,以及卡莉絲塔,四位腥紅武士。
韓蒼掃了一眼,用那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口吻,吩咐道:“你們將繼續爲我效力,從現在開始,我封你們四人爲【紅月四天王】,作爲本王身邊的四位神將,聽從我的一切命令與調遣。“
話音剛落,只見四位腥紅武士毫不猶豫的跪了下來,低頭不語,默默的接下了這道聖旨。
韓蒼滿意的點了點頭,緊接着轉身,自言自語道:“差不多他也該來了…“
於是他打了個響指,只見神域中又出現了一道白光,光芒消散後,歪歪站在了那裡。
“你…你真是老爸?“歪歪揚起一側的眉毛,好奇的問道。也許是經歷過太多時空穿越的原因,他很快就接受了這個設定,而且毫無違和感。
韓蒼沒有回答,他只是走到歪歪身邊,四位腥紅武士也緊跟在後面。
只見韓蒼用權杖敲了一下地板,眨眼間,周圍的景象開始飛快逝去,就好像整個空間旋轉了起來,但站在原地的韓蒼等人並沒有感覺到自己在動,彷彿只有他們是靜止的。
衆人眼前的那片神域,像飛逝的光陰一樣迅速消失了,周圍的空間中,出現了許多像狂風般呼嘯的能量洪流,眼前的世界逐漸變成了一片猩紅色,前方出現了一座輪迴之門,所有的能量洪流都是從那裡釋放出來的,隱隱約約,有一道被拉長的黑影在門中晃動——他們來到了靈體世界的入口。
只聽輪迴之門中,響起了煉獄魔犬的聲音:“尊貴的陛下,歡迎您回來。“
隨即就看到那道被拉長的影子,漸漸縮小,似乎是跪了下來。
“內瑟斯,你身上有傷,該去休息一下。“韓蒼說道,然後他把目光轉向四位腥紅武士,吩咐道:
“我的神力正在消失,這根權杖已經派不上用場了,你們把它拿去英靈殿,替我看守好這根權杖,直到我再次召喚你們。“
說罷,韓蒼便將權杖平平的舉起,伊莉絲趕緊伸出雙手,接過了那副象徵着王權的神杖。
韓蒼點了點頭,說:“你們現在就進去吧。“
於是四位腥紅武士在向他鞠躬告辭之後,便一起護送着王的權杖,一步步向着輪迴之門走去。
韓蒼目送着他們消失在了輪迴之門中,隨即輕輕嘆了口氣,心裡面頓時有種落空的感覺。
“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兒?“歪歪問道。
韓蒼回頭瞥了他一眼,說:“你要帶我去一個地方,只有你能帶我去。“
歪歪微微一怔,詫異的問道:“我?什麼地方?“
韓蒼說:“把你的水晶球拿出來,我現在必須保留一部分能量,所以得由你帶我去,就去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那家醫院,而且必須是你見到我的那一晚,還記得嗎?“
“啊!?“歪歪吃了一驚,頓時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但他沒有猶豫,於是立刻拿出水晶球,開始搜索那個時空座標,就在他第一次見到年輕時的父親的那一晚,就在那家醫院…
【現實世界】,2016年,元旦之夜。
略顯冷清的急診大廳中,韓蒼和歪歪站在角落裡,只聽韓蒼說道:“你去看一下ICU病房裡都有哪些病人,想辦法把他們的身份信息查出來,動作要快。“
歪歪不禁露出懷疑的目光,他雖然不明白老爸到底打算做什麼,但還是立馬動身,沿着指示牌,向ICU奔去。
爲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韓蒼披上了一件軍大衣,蹲在角落裡,靜靜地等着。
但就在這個時候,大廳門口的防風簾猛的被人掀開,只見兩名跟隨救護車出急診的值班醫生,正推着一副擔架,十萬火急的衝了進來。
韓蒼的眼裡閃過一絲幽光,他雖然看不清躺在擔架上的人是誰,但卻發現懸垂在擔架邊的那副手臂上,滿是鮮血。
跟在後面的護士手裡提着一個紫色的挎包,看樣子像是那個受傷的患者的。
似乎冥冥中早已註定了一樣,韓蒼相信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那個紫色的挎包上,隨即毫不猶豫的起身,悄悄跟了上去…
幾分鐘後,那名剛剛送到的急救患者已經進了搶救室,值班的醫生護士幾乎全都進去幫忙了,而韓蒼則趁沒人在的時候,偷偷從護士站裡,把那個紫色的挎包偷了出來。
隨後他回到了大廳裡,恰好碰見了歪歪,韓蒼立刻把那個挎包扔給了對方。
歪歪愣住了,詫異的問道:“這誰的?“
韓蒼看了他一眼,說:“我們來查查,把手機和錢包拿出來,查查聯繫人,再查查身份證。“
經過一番折騰,歪歪發現手機設了密碼,一時半會兒解不開,至於錢包,裡面卡片衆多,但沒有找到身份證,不過卻發現了一張診療卡。
於是歪歪用自動服務機刷了一下那張診療卡,調出了患者信息,但似乎並不是用患者本人身份證註冊的。
“這個孩子還很年輕,是用父母的名字註冊的,用醫院的電腦查一下,我要知道所有的看病記錄。“韓蒼說道。
歪歪不禁皺起了眉頭,老爸交給他做的這些事情,怎麼越聽越離譜了?
但事不宜遲,他還是照做了,偷偷用醫生辦公室的電腦,刷了這張診療卡,調出了卡片持有者的所有看病記錄,韓蒼一直讓他往最下面找,想要看最早的記錄。
某一刻,歪歪的鼠標停了下來,指着屏幕說道:“在這兒呢!2009年5月1日,患者因爲急性闌尾炎住院,當天就動了手術。“
韓蒼心裡的一塊石頭忽然落地了,只見他緩緩吐了一口氣,說道:“帶我去那個時間,快。“
——
2009年5月2日,凌晨2點鐘。
韓蒼和歪歪走在病房的走廊上,某一刻,他忽然停了下來,透過房門的玻璃,望向病房內,他那雙能夠看透未來的金色眼瞳,一直盯着躺在病牀上熟睡的病人。
“就是這個人。“韓蒼說道。
歪歪探着腦袋看了看,疑惑道:“你到底打算做什麼?“
韓蒼回過身來,意味深長的看了歪歪一眼,問:“告訴我,在那一晚,你爲什麼會到醫院去找我,你怎麼知道我在那裡?“
歪歪聽了微微一怔,隨即答道:“因…因爲水晶球裡,有那個醫院的時空座標,不僅是那裡,還有許多聽上去更加靠譜的地方。其實我爲了找你,把所有的座標都試過了,但沒想到最後會在醫院見到你。“
韓蒼似乎對他的回答很滿意,竟然罕見的露出了一絲微笑,然後手掌一翻,只見艾尼維亞留給他的那顆水晶球,立刻浮現出來。
歪歪頓時驚呆了,結結巴巴的說:“這…這不是…“
他知道自己絕不會看錯,這跟老爸送給自己的那顆水晶球簡直一模一樣,而他的那顆還藏在揹包裡呢。
“你在醫院找到我不會是巧合,因爲我預先去過那裡,把座標留在了水晶球裡,一個在任何人看來,我都絕不可能出現的地方,你找到了我,並且不止一次。“
說罷,韓蒼讓歪歪把他的那顆水晶球也拿了出來。
歪歪的臉上充滿了疑惑,詫異的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2016年的元旦之夜,過去的你出現在了那家醫院,爲了尋找過去的我,但是同時,另一個你也去了,但要找的是未來的我。“
然後韓蒼把目光移向了那間病房,他盯着躺在病牀上的那個宿主,一字字道:
“六年後的那個特殊的夜晚,這個人選擇用自殺的方式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既然如此,那就讓我來替她繼續活下去,況且下次重返瓦羅蘭時,我不能再以神的身份介入,我還需要一個新的身份作掩護。“
說罷,韓蒼將艾尼維亞剛剛送給他的那顆水晶球,轉贈給了歪歪,而歪歪原本持有的那顆水晶球,則被他收了起來。
並且韓蒼還把偷來的那個紫色挎包,也交給了歪歪,囑咐道:“就在這條時間線上,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一天或者兩天,三天,一星期,都沒關係,直到你把一切都想明白了,做好充足的準備,然後帶上這些東西,回到我們初次見面的那一晚,找到這名宿主。“
歪歪聽得稀裡糊塗的,一臉錯愕的問道:“怎…怎麼回事到底?爲什麼要找她?“
韓蒼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說:“因爲你是我的兒子,你是神之子,用你的血救這個女孩兒,喚醒我寄宿在她體內的靈魂,然後改變那個被召喚師統治的未來。“
話音剛落,韓蒼已經將手伸向了門把手,輕輕轉動,推開了那扇通往另一個未來的大門…
(第二季完)
PS:這章的標題名與S6總決賽的主題曲“You-will-remember“同名,同時也與文中凱特琳說的那一句“你會記得的”相呼應,伴奏版在B/P時經常作爲BGM出現,SKTvsROX的第五局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