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中死一般的沉寂。
布安塔經過長長的走廊,在盡頭的一個房間外停住了腳步。
在那扇透明的藍色門中,恩曼坐在牀上,蜷着雙腿,雙手緊緊抱住膝蓋,她的臉上滿是淚痕。
布安塔伸出右手,掌心是淡淡的光芒,他在門前晃一下後,門上那層藍色的魔法頓時瓦解,變成粉末落下,門又恢復了它原來的樣子。
布安塔遲疑了一會兒,推開門。
恩曼擡頭,見有人進來,還以爲是洺思,沒想到是那個在大廳見到的陌生男子。
“你……”布安塔帶上房門,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還好嗎?”
“不好。”恩曼把頭扭朝一邊,這兩天來,她一直都賭氣地面對城堡裡的所有人,包括進來送飯的老僕和門口的侍衛。
“我是……”他吞吞吐吐,“我是……”
“你和他們是一夥的,你也要騙我對嗎?”恩曼氣鼓鼓地說。
“誰騙你?”布安塔的一半屁股坐到牀邊,不敢靠近。
恩曼往後退了退,不想他靠近。
“你管不着!”
“你心情不好?”布安塔說。
“還不夠明顯嗎?!!”恩曼沒好氣地說。
“我帶你出去走走吧。”
恩曼安靜了幾秒後,終於扭過頭來看看布安塔。
“可以嗎?”
“當然可以!”
“可是門口站着侍衛。”
“我讓他們走了。”
陰冷潮溼的地下室裡傳來一陣陣老鼠的鬧騰聲,努努和雪人躲在陰暗的角落中,準備等到晚上再找恩曼。
曾經的馴獸室已經變成了儲藏室,從自己幾年前來到城堡,他就聽說巫煥最喜歡馴服野生動物,他專門設置了這個馴獸室,這一次回來,這裡居然已經荒廢了,看來現在是改朝換代了。
努努帶着雪人來到曾經關它的柵欄外,摸摸欄杆說:“威朗普,你看,這是你曾經的家哦!”
“吼吼吼……”雪人想說:“大哥,你別跟我開玩笑!!”
努努突然懷念起曾經的夥伴來,他還記得布安塔和自己一起站在這間柵欄外,看着巨大的雪人,那歡笑聲現在還清晰地迴盪在腦海中。
“你說布安塔這小子能當上巫煥嗎?”
他自言自語地搖搖頭說:“他那樣,也不像啊……”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來了。
“威威威朗普……”努努嚇得咬到了舌頭,他大着舌頭說:“有人來了,快躲起來!!!”
時光之崖中間,一個穿着紫衣的女孩子長髮飄飄,她走在前面,不時回頭看看身後的男孩,他每次都在女孩回頭時,給她一個大大的笑容。
恩曼站住腳步,看着時光之崖下面的深淵,霧氣縈繞在四周,兩壁上的植物非常稀少,但能清楚地看到它們在霧中若隱若現的美妙。
“這就是時光之崖霧最大的部分。”布安塔來到她身邊,兩人並肩看橋下。
深淵中霧氣的顏色漆黑而肅穆,恩曼抱緊鎖鏈,趴在上面,看着底下發呆。
橋上霧氣瀰漫,布安塔看着恩曼的側臉,覺得她像一個仙境中的女子,帶着超脫世俗的氣質和單純美好的心性,她彷彿不應該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布安塔連忙收回自己的臆想,在恩曼發覺他的目光前轉移了視線。
“這座橋我從小就想穿過去玩。”布安塔和恩曼一起看向那迷霧中的深淵,緩緩說道:“但是從來沒成功過。”
“他阻攔了我的童年,我的記憶,甚至是我的希望。”
恩曼看看他,嘴角勾起,沒有笑,而是一絲無奈與惋惜,她最喜歡聽故事。
“可當有一天,我真正越過它時,我發現我再也回不去了。”
布安塔的臉上帶着一抹悵然若失,雙眼明亮,一雙劍眉微微皺起,像一個憂鬱的孩子。
“你不是還在這嗎?”恩曼轉過頭來,調皮一笑說。
“可我不再是爸爸的兒子了,我變得不像我。”
恩曼伸手捏捏他的下巴,覺得他這話很孩子氣,她眼睛笑得彎彎的,安慰他說:“現在這樣的生活是你自己的選擇嗎?”
布安塔點點頭。
“那你就是你,只是以前的那個你不是你罷了。”
“好複雜。”
“笨蛋,不復雜啊,任何時候都要相信自己的決定,畢竟自己不會違背自己,對嗎?”
“嗯……有道理。”布安塔頓時覺得自己像一個虛心接受教育的孩子。
恩曼看看這個臉紅的大男孩,轉過頭,看着眼下那一片蒼茫說:“倒是我,因爲太相信別人,總是被洺思那傢伙騙。”
“洺思他騙你什麼?”布安塔問。
“他騙我……”恩曼剛想說月石,突然發現自己終於長了記性,吃一塹長一智,總不能見誰跟誰說吧。
“他騙我感情,騙我跟着他,騙我來到這裡,還有各種!!”
“哪種?”布安塔似乎對“各種”更感興趣。
“那種。”
“啊?”
看着他吃驚的表情,恩曼撅起嘴。
“對不起,我又讓你不高興了。”
“你能帶我出來已經很不錯了,謝謝你。”恩曼說:“但是我要走了。”
布安塔頓時慌了:“你要去哪?”
恩曼說:“我還有事,總之就是要離開這裡。”說完她轉身就要走。
“別!”布安塔一把抓住恩曼的衣袖。
恩曼回頭,瞪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說:“你不會也把我抓起來吧?”
“不是。”布安塔放開手,眼底全是不捨。
恩曼看他最後一眼,沒有什麼情緒,轉身朝橋外走去。
她一路在想,這一次堅決不能相信任何人,特別是帥哥,特別是武功差的,特別是喜歡穿黑色斗篷的,特別是冷漠的,特別是長着一雙薄脣的,特別是眼睛那麼深邃的,特別是鼻子那麼挺的,特別是……
“啊!!!”恩曼突然撞上一個軟軟的東西,她擡起頭,薄脣,淡漠,美目……眼前出現了腦海中的那張臉。
“去哪?”洺思的聲音溫柔但讓人不寒而慄。
恩曼的心在流淚,對了,特別是聲音還這麼好聽的……
“我要去找月石。”
“我正在幫你找。”
“不用了,我自己去。”
洺思沒有回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回拽。
布安塔站在橋中間,恩曼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盡頭,他盯着那片濃霧看了很久很久,但不一會兒,洺思拖着恩曼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布安塔連忙衝上去:“洺思你……”
“你別管。”洺思把恩曼拽走,甚至連談判的機會都不給他。
不遠處,時光之崖靠近城堡的盡頭處傳來一個聲音:“別抓我,我是冰霜守衛!”努努被人鉗住了手,雪人也被人牽走。他就快要被押進監牢,在路過時光之崖時,他看到了恩曼和洺思。
“喂喂!”努努大喊。
“努努!”恩曼驚喜地擡頭,看到被人抓住的努努。
布安塔從他們後面跟上來,驚訝道:“努努?”
努努愣住了,面前這個傢伙長得怎麼這麼眼熟,這眼睛,這眉毛,布安塔??他怎麼這麼高,這麼壯,這麼高富帥……
“我是布安塔啊!”布安塔高興地說。
侍衛們連忙放開努努。
“你們認識?”洺思放開恩曼的胳膊,揚眉問道。
“嗯,我們是朋友。”
洺思冷笑一聲,看看努努,帶着一個寓意極深的眼神拽走了恩曼。
恩曼回頭,衝努努使了一個眼色,讓他不要衝動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