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蠻荒之地的洛克法沿海半島剛剛下完一場暴風雨,整個半島上熊熊燃燒的火焰被大雨澆熄,一些還未燃燒殆盡的木樁和農戶正燃燒着最後一點火苗,木頭和雨水接觸,像黑暗中的野獸在低鳴。
一支來自凜冬之爪部落的軍隊正坐在一片燃燒過後的廢墟上休息,他們喝着酒,圍着一顆沒有燒完的大樹唱起歌。
歸來吧,守望;
到那時,號角將會吹響。
這首歌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軍隊中傳唱,但至少是有人事先聽過它。
奧拉夫看着身邊精通占卜之術的老戰士不解地問道:“歸來守望?”
“守望者千萬不能歸來。”這句話是這個意思。
“怕什麼?”奧拉夫爲所畏懼地看着周遭的人,向大家講述自己曾經冒險做過的事情,他曾被冰蛇吞噬過,他進到過它的胃裡,在裡面看到無數的船隻殘骸還有無數的屍體。後來,他來到凜冬之爪的部落,以一挑百,殺出一條血路,他衝進軍營中,叫他們的首領出來接招。
瑟莊妮與他大戰了幾個回合,他們彼此分不出勝負來,瑟莊妮承諾,要給他所追求的極度榮耀的死亡,最後他加入了凜冬之爪的部隊。
“從沒打得那麼痛快過!”奧拉夫高聲笑道。
一個戰士問道:“你爲什麼要被冰蛇吃掉?”
“哈哈哈哈哈哈……”奧拉夫大笑,搞得年輕的戰士們摸不着頭腦。
“那都是因爲我。”老戰士帶着沙啞的嗓音,看着奧拉夫的狂勁兒,笑笑說:“當年我與他在洛克法算了一卦,擲出的野獸肘骨預示,奧拉夫的一生波瀾不驚,並且會長壽……”他在講述這些的時候帶着嘲弄的語氣,以至於現在奧拉夫聽到還是不服氣地瞪他一眼,在一旁躍躍欲試,想要爲自己辯解。
“他不願屈服於波瀾不驚的命運,他要挑戰極度榮耀的死亡方式,就去殺冰蛇。”
“我以爲被它吃了就是死了,誰知道,這傢伙沒有攻擊力!哈哈哈哈哈!”又是一串豪放而自信的笑聲,年輕的戰士跟着笑,臉上帶着期待的神情。
“那後來呢?”
“後來?我就去找人問,哪裡纔是最會戰鬥的部落,他讓我去凜冬之爪。”
“你啊……”老戰士拍拍奧拉夫的肩膀道:“把你的這勁頭留着吧,早晚有的用。”
奧拉夫擺擺手道:“儘管凜冬之爪不能沒有我,我也是要離開的,我要去尋找最厲害的怪獸,我還沒有找到我的榮耀之死。”
一個年輕的戰士喃喃道:“怎麼會有人想死的……”
奧拉夫聽見了這句話,他表情嚴肅起來,像是要開始一場說教,他厲聲說:“人的終點是什麼?就是死。”自問自答後,他的目光掃了一遍年輕的戰士們,提高聲音說:“你們活着都如此碌碌無爲,更無法得到榮耀的死亡!”
戰士們開始竊竊私語。
“我想死,但始終活着。我挑戰的,是在一次又一次死亡中重獲新生。”這句話說得慷慨激昂。
四周鴉雀無聲,大家都不知該如何回答,過了一會兒,不遠處傳來一個奇怪的聲音。
“吼吼吼……”
年輕的戰士問:“什麼聲音?”
奧拉夫側耳傾聽,只聽到一連串火焰發出的噼啪聲,揮揮手說:“沒啥沒啥,喝酒。”
他一聲令下,戰士們舉杯暢飲,喝了個痛快。
烈酒流入喉嚨,奧拉夫更加興奮,他說:“你們誰知道,冰蛇是什麼怪物嗎?”
“上古魔怪!”他自問自答,大吹大擂道:“要不是我,換做你們其中任何一個人,恐怕連小命都沒有啦,哈哈……”
這時,年輕的戰士堆裡突然冒出一句話:“你都進到冰蛇的肚子裡了,看見鮫珠了嗎?”
奧拉夫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這……”
並沒有聽過鮫珠的傳說,也不知道鮫珠的作用,那麼這支軍隊是來幹什麼的?
身旁的努努咳嗽了一聲,洺思連忙低下頭去不再出聲。
洺思、恩曼和努努剛到洛克法的時候沿着海岸走了一遍,洛克法到處燃燒着未熄滅的火焰,一路走來,滿目瘡痍,讓人不由得嘆息。
生活在洛克法的部落是古老的常駐民,他們世代守護着自己熱愛的土地,守護着鮫珠和冰蛇。
但就在這一天,毫無徵兆的,一支軍隊登上洛克法。
一場慘無人寰的侵略就這樣展開。
他們不搶東西不找人,見人就殺,四處放火,一間間屋子燃起大火映紅了天空。
洛克法的居民毫無抵抗之力,幾個村子一夜之間化爲廢墟,那支軍隊不是掠奪,不是侵佔,而是想讓他們徹底毀滅。
洺思打死了三個在村子裡偷東西的新兵,把雪人藏在樹林裡,穿上凜冬之爪的軍服混入了這支隊伍中。
前面傳來奧拉夫的大聲吹噓,他趁着酒勁,把自己的冒險經歷說給大家聽。
恩曼頭靠着洺思的肩膀,臉緊緊貼着他,洺思不耐煩地轉頭道:“別貼我這麼近。”
恩曼咬咬牙說:“你坐着我的頭髮啦……”
“啊……對不起……”洺思往旁邊挪挪。
恩曼連忙撿起自己的頭髮,往衣服裡塞。
夜深了,人羣漸漸散了,戰士們紛紛回到自己的帳篷裡睡覺,他們喝了太多的酒。
洺思等人散去,看到坐在中間的奧拉夫,他垂着頭,正在思考着什麼,手中的酒已經見底,他的雙眼含着不安的情緒。
“怎麼了?”洺思坐在奧拉夫身旁,與他搭話。
奧拉夫以爲是新來的戰士,從身旁拿了一壺酒遞給他說:“再陪我喝點。”
洺思灌了一口酒說:“我聽說……”
奧拉夫擡起手,制止他說下去。
“你是怎麼知道冰蛇的?”奧拉夫帶着質問的口氣說,他擡起眼睛,看着面前這個新兵,呼吸聲都變得低沉可怕。
洺思馬上意識到事情不對,連忙道:“我只是聽說……”
“這是個秘密任務。”奧拉夫長舒一口氣,他想起瑟莊妮把任務給他時,身邊還有一個將軍,罷了,雖說是秘密任務,但也只是針對外人而言吧……
奧拉夫的眼睛在黑夜中炯炯有神,他緩緩開口:“你要說的,是用月石換來的深海鮫珠嗎?”
洺思點點頭。
“鮫珠是個鎮邪之物,但我就是邪物。”奧拉夫咧嘴一笑,看上去蒼白恐怖,他欲言又止,像是有什麼話要說,但又需要先理清思路。
洺思安靜聆聽。
奧拉夫清了清嗓子說:“不久之前,就在神聖之峰上,熊族人的首領預見了一件事,他看到自己的族人被滅,他說這是一場即將來臨的災難。於是,他動身去尋找能放出冰晶鳳凰的符文,想召喚艾尼維亞爲盟友,他讓瑟莊妮派軍隊佔領洛克法,目的是控制艾希北方的地盤。瑟莊妮讓我帶兵,其中的一個隱藏任務就是,進入冰蛇,取出鮫珠。”
“幾天前,一個戰士用占卜之術告訴我,這件事情……”
他搖搖頭說:“我做不到。”
“我的血液裡充滿邪念,一旦被鮫珠的力量吞噬就會灰飛煙滅……”他的眼裡閃爍着不安的光芒,語氣有些激動,但很快就平靜下來:“我不相信命運,但更不相信幸運。年輕人,我想你不能理解我的痛苦。”
“你還沒有找到自己的榮耀之死。”洺思說。
“唉……”
“我可以幫你。”洺思說:“我會魔法。”
奧拉夫擡起頭,一雙充滿疑惑的眼睛看着洺思:“你?”
洺思看着面前的人,他的眼中冉冉升起一絲希望之光,他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說:“請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