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長長的時光之崖,布安塔手中牽着一隻屍犬,替父親揣着一壺烈酒,跟在冰霜守衛隊伍的最後面。
他擡頭看見昏暗的天空,那紛紛而下的東西既像白雪又像塵埃,這座城堡的天空從沒明亮過,即使是在陽光明媚的清晨。它像一個死亡之地,沒有生機,沒有希望,只有無盡的壓抑和無底的深淵,守護黑暗魔法,這就是它的使命。
布安塔搓了搓雙手,這讓他能暖和一些,屍犬在身後不聲不響地跟隨,嗅着橋板的氣味,突然停了下來。
布安塔使勁拉動繩子,屍犬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了那個地方。
冰霜守衛打開隱蔽在山澗中的大門,布安塔帶着興奮的心情踏出城堡。
大門被再次鎖上,時光之崖恢復了寧靜,許久以後,一隻冰鳥從橋下飛出,在空中盤旋了一陣子後從城堡上空飛了出去。
布安塔跟隨狩獵隊伍走在羣山之間,父親說,山洞裡經常會有野獸出沒,上一次看見漆黑的山洞還是尋找雪人的時候,在那之後父親再也不允許他單獨離開城堡。
冰霜守衛到達一個蜘蛛網密佈的山洞時,那裡面正傳來一陣野獸的嚎叫聲,布安塔被父親安排在隊伍最後,他牽着屍犬,小心翼翼經過一個個熄滅的火堆。
這裡有人來過。
冰霜守衛在前面探路,火把的光芒照亮整個山洞,洞裡的一切變得清晰可見,布安塔清楚地看到地上的人骨和牆上噴濺的血液,這洞裡一定並且正在發生着屠殺。
“啊……”
這時,洞裡傳來一陣悽慘的哀嚎,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冰霜守衛給了彼此一個暗號後紛紛退出,就在幾十秒的時間內,布安塔被父親的魔法力量帶着退回到了洞口。
冰霜守衛從不救人,也不會留任何活口。
“爸爸,我們爲什麼不進去看看裡面的情況?”布安塔跟着冰霜守衛走上冰原。
“我們不需要知道。”
“可我真的很好奇。”
“兒子,等你長大一點,你就會理解一句話,好奇害死貓。”男人挑挑眉,繼續說道:“有的時候,冒險是一種精神,但我們不需要這種精神。”
布安塔搖頭。
“我這麼說吧……”男人接過兒子手中的屍犬繩子,大手伸進兜裡掏出一小塊紙包的羊肉乾,他把羊肉乾放在屍犬的鼻子邊晃了晃,扔向前面的雪地中,繩子鬆開,屍犬瘋了一樣去追肉乾。
布安塔大叫一聲:“喂!”這句叫喊驚動了走在前面的冰霜守衛,大家紛紛轉頭看。
“看見了嗎?只有狗才會被人牽着鼻子走。”
布安塔擡頭看着父親的雙眼,那裡面充滿深沉和不安,他說:“冰霜守衛的宗旨就是捕獲一切對他們有利的猛獸,利用一切可藉助的力量,不惜一切代價,達到他們的目的。”
“布安塔,你願意把你的生命獻給他們嗎?”
布安塔連忙搖頭。
“沒錯,孩子,這樣就對了。”男人走上前去,牽起屍犬的繩子,回頭對兒子說:“我也不希望那樣。”他搖搖頭,雙眼突然有些失神,他看着前面冰霜守衛的隊伍,悠悠地說:“從把你領進城堡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後悔了。”
“爲什麼?”
“我發現……”
話還沒說完,前面的冰霜守衛停了下來,一個壯碩的漢子走過來,帶着一臉兇狠,見了男人就說:“看好你的孩子,別掉隊。”說完,他惡狠狠地看了一眼布安塔,再次警告道:“小崽子,這裡不是城堡,不是讓你出來玩的。”
“他只是個孩子。”布安塔見父親替自己說話,連忙退到父親身後。
“還有你!”大漢瞪着布安塔的父親,表情猙獰:“你給我注意點。”
布安塔不敢出聲,父親卻冷笑一聲,帶着他跟上隊伍。
冰霜守衛是不允許有人私自行動的,特別是在外出狩獵的時候,他們需要隊伍中絕對的服從和忠誠。
曾經有過外出打獵時隊伍中有人逃跑的先例,所以在這一點上,冰霜守衛的紀律得非常嚴格。
一路上,父子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快到傍晚時分,太陽斜斜地,慵懶地緩緩下落,伴隨着最後一點日光,他們來到一個極深的山谷——冰凌谷。冰凌谷之中林立着大塊的冰凌,形狀各異,千奇百怪。有的像巨大的冰樹,有的像假山。這些冰凌剛進山谷的時候,布安塔還以爲自己到了天堂。
這些冰凌是流動的雪水凝結而成,冰山上的雪被陽光照射後消融,流下的時候被山谷中的低溫劫持,迅速凍結,一路流下來就凝成了一山坡的冰凌。雪水消融的量非常龐大,千百年來,在這裡凝聚成了巨大的冰塊。
在這個謎一樣的山谷中,不論多少水都可以瞬間凝凍。
有動物來到這裡,只要被澆上一頭水,就會被凍住,日復一日,被凍住的動物周身越凍越大,最後形成冰塊,成就了琥珀一般的珍品。
但這只是一道美麗的景色罷了,冰霜守衛來到這裡,是要找一種攻擊力極強傳說永生不死的生物,叫霜蛭。
霜蛭有五十年是死去的狀態,五十年後重生,重生五十年又會死去,倘若有生之年遭遇不測死去,活了多少年,就會死去多少年,時日一到還會重生。如此反覆輪迴,永生不滅。
布安塔的屍犬興奮地四處嗅氣味,據說上一次就是這隻屍犬找到了霜蛭。
布安塔問父親:“上一次找到霜蛭是五十年前嗎?”
“沒錯。”
“那個時候還沒有我呢!”
“啊,也沒有我。”父親笑笑說:“我也沒有見過這傢伙。”
走在他倆前面的冰霜守衛聽見他們的對話後回頭說:“霜蛭就是蛭,吸食人血,只不過被吸的人死後是被凝凍起來而已,比干屍好得多。”
“蛭那麼小,能吸多少血呢?”布安塔問。
那人沒有回答,只是神秘一笑,轉過頭去。
突然,屍犬猛地尖叫起來,它使勁掙脫了繩子,朝一塊巨大的黑石頭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