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害怕了?”刀疤材見她神情惶恐,越發得意,伸手將系在腰的小包解開,露出大錠大錠雪花白銀,張狂道:“老子有大把的銀子,你若從了我,這些就都是你的了。”
“你休想!”顏歌黑白分明的眸中滿是驚懼,她不敢太大聲,壓低了聲音斥喝道:“你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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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不過去,如何與小娘子親近?”刀疤材淫猥地道:“小娘子也是嫁了漢子的,知人事了,只要把老子伺候爽了,想要什麼都行啊。”
“你住口!”顏歌暗暗咬緊銀牙,全身不可自制地顫抖着,深深地吸了兩口氣,纖細的手指緊握着,“你敢過來,我就……就跟你拼了!”
“哈哈!拼了?”刀疤材像是聽到一個愚不可及的笑話,仰天發出大笑聲,李二和鄭老三也跟着一陣大笑。
顏歌見那三人朝自己越逼越近,不由自主地後退,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刀疤材笑聲一止,惡狠狠道:“老子倒要看看怎麼個拼法!”他邊說邊猛地朝顏歌撲去,不想那可人兒倒也靈活,一矮身,靈巧地從他腋下鑽過,避過侵襲。
顏歌一個踉蹌,失去平衡的嬌小身子迎面便撞上了一具高大健壯的身軀,緊接着顏歌就被一隻大手攬住了纖腰。
這屋裡當家作主的男人,就這麼出場了。
他的神情十分鎮定自若,並沒有半句廢話,甚至完全不驚詫自家院子裡爲何會冒出三個凶神惡煞的男人,只是伸手將嚇壞了的顏歌攬過,察看了一下她是否受傷,然後才擡首向刀疤材那邊投遞過去一眼。
那眼神雖清冽,卻足以將人冰凍。
刀疤材等人似乎沒料到有個男人會突然從屋裡出來,此時停下腳步,眯着眼一邊打量,一邊商量起了對策。
“相公……相公你怎麼出來了?快回屋裡去!”
顏歌來不及喘氣,猛地從男人懷裡掙脫出來,轉身反擋在他身前,張開的雙臂猶如勇敢的母雞護着剛孵出來的小雞,一副豁了出去,就算不要性命也不許惡徒對自己丈夫有半點不利的架勢。
男人挑眉,眸中有幾分錯愕,還有幾分玩味,他能清楚地感覺到,擋在身前的嬌小身軀正因爲恐懼而抖得宛如秋風中的落葉。
縱然是這樣,還在想着護他周全?
“你不怕嗎?”他在她耳畔輕問。
顏歌不住地顫抖着,背上全是冷汗,一雙水眸瞪得圓圓的,正死盯着不遠處的歹人,一聽到男人的聲音,立即回頭飛快地瞥了他一眼,極老實地小聲道:“我怕的,我好怕。”
“怕啊……”男人重複一句,雖然心性向來持重沉穩,不苟言笑,一時卻也忍俊不禁,“那你還擋在前頭做什麼?”
“就算怕,我也不會讓那些壞人傷了你!”翦翦水眸裡雖盛着驚慌無數,但目的很明確且毫無遲疑。
“哦?”這又是爲何?
“如果……如果你被他們害死了,我還是會……會被……那樣……”她完全說不下去,因憤然而紅了嬌顏,尷尬地將小臉轉過去,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我若是被那樣了,還怎麼活……”
婦珍名節,士重廉隅,自古女子的名節便比性命還要重要,若是被惡人玷污,那她只有死路一條。
男人眸光略斂,似乎有些失望。
其實小女人還未說完,卻俐落地蹲身在地上撿了根木柴,比劃了一下,覺得不稱手扔了,又重新找了根略粗的,起身當成武器高舉在半空,繼續舉一反三道:“再說,相公若有個三長兩短,我自然也是活不下去的,還不如先跟那壞人同歸於盡,至少你……你能活下去。”
沒錯,夫爲妻綱,君爲臣綱,儘管她的心裡還有許多疑問,可是她是真心真意要與相公白頭偕老,相敬如賓的,他若是不在了,巴丘這地方如此險惡,想來她還是隻有“自盡身亡”這條道可走。
橫豎怎麼都是個死,還不如干脆些!
心意雖已決,可話還未說完,他的小妻子已經開始不自覺地吸着鼻頭,發出小小的嗚咽聲,似是想到爲夫犧牲前的種種慘狀。
聽到最後那句話,男人的黑眸頃刻間一亮,又變得黝暗深沉,脣微微勾起,他目光沉沉地望着身前纖細人兒單薄的肩頭,依然因害怕而瑟瑟發抖,卻想着如何保護他。
忽然之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心裡涌動,他擡起頭,目光卻如鷹隼般掃向那夥一臉猥瑣的醜陋歹人。
這麼長的時間,他的小娘子精心照顧着他,不離不棄,他因養傷而一直閉門不出,原來外面還有這許多雙色眯眯的眼在垂涎着自己這如花似玉的小妻子。
男人不動聲色地蹙了下眉頭,眸底迅速醞釀起風暴。
他本打算銷聲匿跡一段時間,在這小地方養好傷後再做回大都的打算,可是當他被屋外的聲響驚醒,耳中聽見那些馬幫匪徒的污言穢語,他的小娘子明明害怕卻又刻意壓低的聲音時,便再也坐不住了。
他知道,她是在保護他。
雖受了極重的內傷,可要對付這些小嘍羅綽綽有餘,那些人若是非要找死,他又何必大發慈悲?
“相公,你快進去呀!”善良的小女人仍在不停地催促着他。
“你進屋裡去,把門關緊,不要出來。”他牽起她的手,抽掉她手裡細得可憐的木柴,對她微微地笑了笑,“男人的事,女人不要插手。”
顏歌倒抽一口氣,呆若木雞地看着他將“武器”扔到地上,“啪”地發出聲響,完全傻了眼。
“聽話,不要讓我分心。”他的黑眸似乎要望進她的心裡一般。
顏歌直愣愣地看着他,下一秒,兩腿又做出超越理智的服從,飛快地跑進屋內,將門“砰”地一聲關得死緊。
後背緊緊抵着門板,顏歌的心頭泛起一陣酸楚,如果沒記錯,相公這還是頭一次對自己笑呢!
那麼剛毅嚴肅的人一旦笑起來,刀削似的的輪廓都柔和下來了,真是好看,可是……可是他馬上就要遭遇到危險……
顏歌的整顆心立即又陷入了煎熬,屋內的黑暗更加劇了內心的恐懼,她緊緊地閉上眼睛,任淚水佈滿臉頰。
屋外的天空,月亮像把鐮刀掛在無盡的蒼穹中,小小的院落,雖已是危如一發引千鈞,但誰都沒有輕舉妄動。
“老大,幹掉他!”李二慫恿道。
“老大,咱們動手吧。”鄭老三肯定道。
馬幫盡是亡命之徒,殺個人從來不是什麼大事,刀疤材卻充耳不聞,奸佞的視線從被扔掉的柴火轉移到男人身上,倏地發出兇狠陰笑。
他倒是一點兒也沒料到,那小娘子的丈夫竟是這等氣度,雖然只是一身簡樸的玄色長衫,整個人卻是英氣逼人、氣宇軒昂,相貌也生得堂堂正正,劍眉厲眸,鼻樑高挺,因未束髮,還帶了幾分疏狂的味道。
怎麼看也不像是個快要入土的癆病鬼啊!
反而那犀利的眸目僅是輕輕朝這邊一掃,刀疤材就不自覺地縮了下脖子,涼嗖嗖的,彷彿那男人周身都帶着一股千丈淩雲的王者氣勢。
不過話說回來,能在巴丘衆惡人中成爲翹楚的刀疤材也不是輕易就能嚇倒的小嘍羅,要他放掉飛到嘴的熟鴨子,怎麼想都覺得不甘心,何況,眼前的男人不是還天天在吃藥養病嗎?
再看他呼吸略促,顯然內力受損,說不定是個空有其表的繡花枕頭呢,更何況,三打一,怎麼看都勝算十足。
於是乎,開戰。
“砰砰……”
“哐哐……”
“啊……”
小小的院裡打鬥聲、慘叫聲四起,夜暗風疾,似乎又起了沙霧,遮擋着鬥得正激烈的四人,將人影團團籠罩住。
顏歌飛快地擦去淚水,轉身趴在門背後,從門縫裡朝外看,可是夜色太黑,任憑她如何揉眼睛,看得亦是不太分明,但聽着那些聲響,一顆心瞬間就已經提在了嗓眼。
她好像已經嗅到鮮血的味道,正“滴滴答答”落下來,她彷彿能看到外面的地面上滴滴**四濺,血水就像畫紙上潑墨的紅梅一樣浮現在腦海之中。
接着,“喀嚓”一聲,清脆的骨骼斷裂聲響和着慘叫連連,再然後“咚”地一聲,有重物倒地的聲音,似乎有人被打倒在地了。
會是相公嗎?顏歌的整顆心都揪起來了。
相公的傷本來就沒完全好,那三個打他一個,恐怕……恐怕凶多吉少,顏歌思及此,只覺渾身半絲力氣也無,不敢看下去,更不敢再聽下去,淚眼模糊地轉過身,嬌小的身子跌跌撞撞地朝桌子奔去,雙腿幾乎都是軟的。
不停發抖的小手爬上桌沿,胡亂在桌面上放着的笸籮裡頭摸索着,直到將平時用來裁布的剪刀抓出。
不能再坐以待斃了,那只有死路一條,她一定要去幫相公,就算拼了這條命,她也不能再讓相公受傷,那樣……那樣他肯定會死的!
細白的手指緊握住刀柄,顏歌一咬牙,拉開門板便朝外奔去,屋外的情形卻與顏歌所料大相徑庭。
三人聯手對付男人,原以爲會不費吹灰之力,誰知卻久攻不下,刀疤材也是見過世面的,數招下來,便暗叫不妙。
這男人武功不低,而且招勢怪異,翩若驚鴻,宛如游龍,有幾分似來自西域,卻又與西域那幫“羅桑王”爲首的惡喇嘛有着天淵之別,實在是教人看不出究竟是出自何門何派。
三人一面苦苦支撐,一面都不約而同在心中慶幸,對方顯然曾中過極厲害的毒,若不是因爲這樣,他們三人根本就接不了幾招。
果然,李二的胸口又中了男人一掌,“啊”地哀嚎了一聲,噴了一大口鮮血後倒地不起,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鄭老三見狀面露懼色,節節敗退,而刀疤材已斷掉了好幾根肋骨。
他正在惱羞成怒,如今一見顏歌從屋裡跑出來,便立即朝她撲過來。
“小賤人,來得好!你既不怕死,老子就先送你去見閻王!”
顏歌來不及躲閃,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有想過躲開,便被刀疤材的一隻手狠狠地掐住頸項。
“唔……”一陣劇痛襲來,血液頓時涌上頭頂,她張嘴急促地呼吸,強烈的痛意簡直令她意識恍惚。
“該死!放開她!”男人萬萬沒料到小女人會在這個時候跑出來,俊容掠過少見的慌,心一急,手上動作更是快得匪夷所思,左手一掌將鄭老三震出數丈以外,右掌內力翻涌,反手揮出一道掌風朝刀疤材背後拍去,只聽刀疤材“呀”地一聲怪叫,雙手一鬆,放開了顏歌。
當看到直挺挺地向後倒去的刀疤材面孔扭曲,胸口赫然插着一把亮晃晃的剪刀時,男人心中微詫。
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人,不怕死的衝出來,竟是想救他!
她哪裡來的勇氣要以命相拼?甚至她在剛纔就差一點被活活掐死了!
世上……怎麼可能還有如此傻的女人?
小小的院落陷入徹底的死寂,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道,不停淌着污血的身軀,還有刀疤材倒地前瞪着自己的猙獰臉孔……
這一切在顏歌眼中,宛如惡夢。
“咳……咳……”她不住乾咳着,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整個人失了力氣般地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