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塔,你有什麼事?”姜子鉞問道。
“長官,晚上招待宴會結束之後,你有空嗎?”蘿塔·斯陶德特熱切地問道。
姜子鉞立刻意識到她打電話來的目的,猶豫了一下才回答道:“沒有,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你還有什麼事要做?”蘿塔不滿地問,她知道對方是在撒謊。
因爲整個特遣艦隊的官兵已經進入休假期了,預備人員都已經開始接替出征歸來的人員。姜子鉞還能有什麼事?有關戰役的報告和總結在返航的路上已經全部做好了,寫給陣亡和失蹤人員家屬的慰問信也全部發出去了。接下來特遣艦隊就要解散,各艦的維護檢修工作也用不着他操心,後勤部隊和預備人員會解決一切問題。
“蘿塔,讓我清靜一下,好嗎?”姜子鉞只好無奈地發出請求。
沒想到自己的心意卻被當成的煩擾,姜子鉞的話令蘿塔感到不快甚至失落。但她沒有放棄,直截了當地問道:“你還在想着陳博士嗎?”
“蘿塔……”姜子鉞欲言又止,沉默了一會兒,才接着說:“她和科考隊登陸人員被俘,就因爲我一時疏忽,沒有留下艦隻保護他們。你叫我怎麼能不想?”
“子鉞,別再自責了。”蘿塔溫柔地勸慰對方。
“謝謝,蘿塔。沒什麼事,就讓我一個人安靜一下吧。”姜子鉞帶着無奈的口氣央求道。
她只好說:“是,長官。”然後悻悻地終斷了通信。
結速通信的姜子鉞坐在艦長席上,神情有些恍惚。遠離的戰場,沒有了緊張與危險,他心中對陳維茵的思念反而越來越強烈。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從胸口的袋子裡掏出一份小小的薄薄的立體投影相冊。
一個美麗的影像立即被投射到姜子鉞面前。那是陳維茵的半身成像,呈現了她回眸的一瞬間。飄逸的秀髮、紅潤的臉,還有明亮的雙眼。這副迷人影像曾經真實地呈現在他眼前,令他抨然心動,脈搏加快。可是現在,這副影像的真實部分已經身處四千多光年之外的敵國境內。
陳維茵迷人的影像穿透姜子鉞的心靈,飛越數千光年的空間。
同樣一副迷人的形象也呈現在數千光年之外的聯邦國防軍少校羅博面前,只不過他看到的不是虛無縹緲的投影,而是真真實實的陳維茵。
“陳博士,這是我母親,羅趙冰。”羅博向對方介紹自己的母親,“媽媽,這是我跟你說的,陳維茵博士。”
“您好,羅夫人。”陳維茵禮貌地向對方問好,並與其握手。
“您好,陳博士。”羅趙冰微笑着迴應對方,“你可以叫我趙阿姨,而不必叫羅夫人。”
“是,趙阿姨。來,請坐。”陳維茵接着爲來訪的母子倒上茶水。
“在這裡過得還習慣嗎?”羅趙冰關切地問道。
陳維茵苦笑了一下,不滿地說:“你們的政府簡直虛僞透頂,說會把我們奉若上賓,結果我們處處受到監視,連外出都要向什麼*****報告。我覺得,還不如把我們關進集中營。”
羅趙冰泛起微微笑容,說:“陳小姐,你都說了,奉若上賓。既爲賓客,主人豈有不防患和加以保護的道理?”
“總之,我覺得這種行爲是令人難以忍受的。”陳維茵又無奈又氣憤。
“陳小姐,任何一個國家都有自己正當的理由卻剝奪來自敵對勢力人員的自由。”羅趙冰平靜地說道,“我聽說你拒絕與聯邦政府合作,如果是這樣的話,某些政客也會因此對你產生不滿而進行一些限制。”
羅趙冰說的合作,指的是陳維茵和烏爾夫·伯恩斯坦等新羅馬科學家抵達行星安德洛墨達之後,聯邦政府要求他們供出所有在星際行星“易”的考察成果和各自掌握的有關帝國方面的頂級科技情報。
“羅夫人。”陳維茵以嚴正的口氣迴應,“我從學生時代起,進行的研究都是與國防沒有直接關聯的基礎性學科,就是在這裡,你們也可以讀到我發表的論文和研究報告。我有權力拒絕與危害到我的祖國的人或者組織合作。”
“陳小姐,我不是來和你爭論這些東西。我只是應我的兒子的要求前來考察一下。”
“考察?”陳維茵不解地問。
“是這樣的。”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羅博趕緊解釋道,“我請求我媽爲你做政治擔保人,這樣,你就可以亨有大部分的公民權力。可以在聯邦境內自由定居,自由擇業。除了每年給*****提交一份政治報告之外,你再也不用受人監視了。而且五年之後,可以申請成爲聯邦正式公民。”
“這是什麼政策?”
“自由和民主世界的政策。”羅趙冰用諷刺的語氣回答,然後頗爲沉重地說:“我們雖然各爲一國,可卻是同種同源。在對方的國家裡,都有許多本國公民的親人。所以政府迫於民衆壓力,纔出臺這種政策,允許戰俘和普通的投誠人員在得到本國公民的政治擔保後,享有部份公民權。”
“把我們放回去,豈不是更加方便和人道?”陳維茵反問道。
“這個問題就不是我能回答的。”羅趙冰笑着說,“如果你願意接受我的政治擔保,你必須如實地回答我的一些問題。”
“對於您的好意,我心領了。”陳維茵冷冷地說,然後狠狠地盯了旁邊羅博的一眼。
羅趙冰馬上看出對方與兒子存在過節,就說:“看來我兒子是在自作多情了。不過我尊重你的意願。如果你需要什麼幫助,隨時可以來找我。”
“謝謝。”陳維茵禮貌地迴應。
見對方婉拒了好意,也沒有表現出繼續談下去的興趣。於是羅趙冰便起身說道:“那我們告辭了。”
陳維茵也沒有挽留的意思,跟着起身送客。
離開了陳維茵居住的政府公共招待公寓,羅趙冰便對兒子說:“看來她對你的主動幫助,並沒有心懷感激之情。”
“我們在‘致遠’號上有點誤會。”羅博不好意思地說。
“你這麼快就喜歡上她了?”母親繼續問。
“……怎麼說呢?我承認我對她很有好感。”羅博微笑着回答,“至少我覺得她比宋曉瑜更吸引人。”
對於兒子的回答,羅趙冰報意大人看待小孩玩笑時纔有開心微笑,說:“回來這麼久,你有沒有去看她?”
“媽,說實話,我對她提不起什麼興趣?”
“那你也不用急着跟我回去了。”
“爲什麼?”
“你不想單獨跟陳小姐再相處一會兒?”羅趙冰以一副善解人意的態度對兒子說道,“今晚請她到我們家吃飯吧,就說是我宴請她。”
“太好了,媽媽。”羅博高興地叫道。
“我先走了。”羅趙冰說完便鑽回私家的豪車裡。
“再見,媽媽。”羅博目送母親的磁懸浮車離開後,就立即趕回陳維茵的寓室。
見到羅博又折回來,陳維茵驚訝之餘就生氣地問道:“你還來幹什麼?”
羅博卻站在門口笑嘻嘻地說:“我算是見識了,這麼多天了,你還在生氣。”
“如果沒有什麼事,請你馬上離開。”
“我當然有事,纔回來見你。”羅博說着沒經對方允許便走進客廳,坐到沙發上,翹起二郎腿。
“有什麼事你就快說,然後就給我走。”陳維茵一直沒給對方好臉色。
“我媽要我轉告你,今天晚上她請你到我家吃飯。不知博士肯否賞臉?”
陳維茵沒有馬上回應。對於這家人對自己熱情的動機似乎有了警覺。她問:“你媽爲什麼請我吃飯?”
羅博攤開手聳了聳肩,說:“等晚上你見到她,再親自問吧。”然後他又恭維道:“也許是喜歡你吧。你長得這麼美麗迷人,年輕而又有才華。我媽很欣賞你這種人的。”
聽了他的話,陳維茵禁不住發出苦笑。
“怎麼樣,陳小姐?”羅博執切地問,“看在一位母親的份上,你就答應吧,我也好回去跟我媽交差。”
陳維茵收起笑容,冷冷地問:“這就是你說的事嗎?”
“是的。”羅博點點頭回答。
“沒別的事了吧?”陳維茵接着問。
“沒了。”羅博搖搖頭回答。
“那就給我滾!”陳維茵突然憤怒地咆哮道。
羅博仍然坐在沙發上,微笑着勸慰道:“別這麼生氣,會影響容貌的。”
“滾,快給我滾!”陳維茵已經變得怒不可遏,甚至拿起桌上的杯子,威脅對方。
羅博見她的情緒已經到了失控的邊緣,急忙跳了起來,說道:“好好,你冷靜一點,我馬上走。”說着便向房門退去。
好不容易把羅博趕走,陳維茵這纔回到客廳的沙發上。淪落敵境的失落無助、離開親友的孤獨無奈,加上剛纔的激動憤怒,讓她的情緒迅速陷入崩潰,捂着臉痛哭起來。
七月二日當晚,邊境艦隊遠征戰士歡迎宴會在伊謝爾倫行星著名的崑崙大酒店隆重舉行。姜子鉞少校成了全場的焦點,邊境艦隊司令官布萊克·卡里奧斯和參謀長費爾南德斯·德·祖巴蘭更是熱捧這位年輕有爲的少校。自助餐式的宴會還未正式開始,兩人便帶着姜子鉞四處招搖,向到場的政府要員、社會名流介紹自己的手下。雖然人們已經通過各種媒體認識姜子鉞了,但能親眼見到這位被宣傳成英雄的人,也令許多人激動不已。
然而,宴會還沒有結束,蘿塔·斯陶德特就發現姜子鉞已經不知不覺地消失了,連同原來“齊格飛”號艦橋的控制人員也都不見了。
突然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蘿塔,我們喝一杯怎麼樣?”
她轉過身來,才發現“齊格飛”號大副約瑟夫·迪特里希上尉,已經兩手各端着一杯酒,微笑地看着她。她接過一杯酒,問道:“約瑟夫,姜子鉞和其他人呢?怎麼見不到了?”
“還是關心我們的共同未來吧。”迪特里希說完主動與她碰杯,然後把自己杯中的酒喝光。
“共同未來?”蘿塔塔搖着頭說,“噢,不,約瑟夫。我已經明確拒絕你了,我們不會有什麼共同的未來。”
“可你也看到了,你深愛的男人卻深愛着另一個女人。”迪特里希發出感慨,藉以勸說對方。
“是的。你還不是一樣。”蘿塔以同樣的口氣迴應對方,“你深愛的女人卻深愛着另一個男人。”
迪特里希發出一聲苦笑,無趣地說道:“我覺得我們幾個人之間可以寫一部言情小說了。”
“你的文筆不錯,可以試試。”蘿塔微笑着說,“告訴我,他們去哪了?”
“是那個色鬼,本傑明·阿爾弗雷克,帶走長官的。當然,還有那幾個風流的軍士。你最好還是別問了。”
“到底裡哪裡了?”蘿塔收起笑容追問道。
“某些男人經常去的地方。”迪特里希耍滑頭,故意不直說。
“好了,約瑟夫,告訴我,他們去哪了?就當我求你了。”
迪特里希注視着她,看着她那充滿期盼的眼神,終於說道:“新巴黎,獅虎俱樂部。具體在哪條街我也不清楚。”
“謝謝,約瑟夫。”蘿塔感激地說,然後把酒杯中的低度紅酒倒到對方酒杯當中,“這杯酒賞給你。”
隨後,她急切地朝出口走去。
看着蘿塔修長健美的背景消失在出口,迪特里希只能失望地搖了搖頭,把自己杯中的酒喝光。
離帝國軍邊境艦隊總司令部大樓和昆化酒店兩百公里的楓樹湖畔,小城新巴黎的一個角落裡,有一家叫“龍潭虎穴”的旅館。旅館的地下室還經營着一家披着合法外衣的黑酒吧“獅虎俱樂部”。據說老闆的背景相當複雜,後臺相當硬實,所以把原本屬於正常營業的獅虎俱樂部變成地下**場所,以賺取暴利。
偉大而正確且光榮神聖的元老院雖然對**行業可是深惡痛絕,可是在這重兵駐守的行星上,地下的賣淫活動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司令官們和糾察部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沒出什麼事,他們基本無視官兵出入違規的娛樂場所的事實。這背後既與腐敗有關聯,也與軍隊作風建設問題掛鉤。
龍潭虎穴旅館和獅虎俱樂部,主要的顧客便是基層軍官和士兵。但由於這裡從沒發生過什麼負面新聞,未遭到糾察部隊的查封,而且來此服務的小姐也都經過老闆精挑細選。因此在軍中已經是頗有口碑的老字號了。
老主顧本傑明·阿爾弗雷克帶着唐星雲、阿比吉·庫曼弗爾、拉爾夫·特克、傑利·莫里斯,還有馮·姜子鉞,穿着平民的便裝,正圍在一個角落的桌子邊。他們每個人兩邊都坐着一位穿着暴露、容貌嬌媚的姑娘。
阿爾弗雷克摟着他的老情人,像是對老婆和偏房一樣毫無顧忌地調情。
唐星雲則興致勃勃地、手把手教兩位不懂中華文化的新歡怎麼用筷子挾東西給他吃,並從中公然揩油。
庫曼弗爾滔滔不絕地跟小姐們講述打仗時的情景,吹噓自己作爲通信士官是如何的英明神武,博得小姐們逢場作戲的掌聲與喝彩。
特克則跟自己的姑娘玩骰子,但不是斗酒,而是誰輸了就讓對方親吻身上任何一個部位!
傑利·莫里斯按照帝國的法律,他是不能進入酒吧的。因爲他還沒滿十八歲。不過這種違規經營的酒吧通常情況下對帝國法律是免疫的,而且還有老主顧阿爾弗雷克幾分薄面罩着,小男孩傑利也能夠享受到兩位姐姐左右伺候。只不過莫里斯顯得又拘束又靦腆,坐着一動也不敢動,而且問的問題令兩位飽經滄桑的姑娘感到五雷轟頂。第一句便問人家:“小姐是從事哪個行業的?”
不過兩位伺候小弟弟的姑娘並未有感到不爽之處,至少無知的小男孩挺可愛又有趣。
跟着姜子鉞的那兩個可就沒有什麼好臉色。姜子鉞把他們撂在一邊,自顧着自己猛喝狂灌。但他的酒量實在有限,很快便醉了,趴在桌子上不醒人事。
“這男人以爲酒吧就只是喝酒的地方嗎?”姜子鉞左邊的女子抱怨道。
聽到抱怨的阿爾弗雷克高興地說:“那就過來陪我吧,不用管他了。少校不缺女人的。”
“是啊,明明有一大堆女人追,卻還單戀一支花。”唐星雲也跟着說,然後指着姜子鉞右邊的姑娘熱情地說:“來來,過來我這裡,我教你們幾個玩一個很有趣的遊戲。”
“這就是典型的吊死在一棵樹上。”庫曼弗爾也無情地評價自己的癡情的長官。
“哦,這傢伙有什麼浪漫往事嗎?”莫利斯右邊的小姐興趣勃勃地問道。
“長官的前女友被聯邦軍隊俘虜了,敵人的指揮官剛好是我們在‘太極’行星的老對手。”莫里斯解釋道。
“噢!”那小姐馬上讚歎起來:“你去過‘太極’行星。”可是她的注意力並不是她之前詢問的。
“我申請的邊防證一直不給批,說我有前科,不讓去。”另一位姑娘抱怨起來。
這時,唐星雲驚叫道:“你們看,誰來了?”
(第一章 帝國的遠征 完結,敬請關注下一章 蟄伏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