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羅博提出的要求,戴雨農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站了起來,來回踱步。
這種行動並不符合她個這老特務的行事風格。
“你倒是說呀。”羅博着急地發出催促。
“我先說兇手。”戴雨農坐回沙發,頓了頓,“開槍的是埃裡克·馮·布隆伯格將軍。”
“什麼!?”羅博這一回真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你沒有聽錯,當年在負責開槍射殺你父親粟瑜的人,就是你的老上司,也是你政變的好搭檔,國防軍五星上將埃裡克·馮·布隆伯格將軍。”戴雨農一字一句地說,保持着冷靜與客觀的態度。
“怎麼可能?布隆伯格將軍可是我父親最信任的心腹干將。”羅博怒睜雙眼,緊握雙拳,臉上充滿了憤怒和疑問。
“你還是坐下吧。”戴雨農輕輕地說。
羅博做了個深呼吸,平復了自己的情緒,才緩緩坐回沙發上。“憑我對老將軍的瞭解,我認爲你在挑撥離間。”
戴雨農在她那張濃妝豔抹的老臉上,泛出了輕輕的苦笑,使得臉上的皺紋變得更加鬆散。“就在前天,我還專門去審問他。在醫院裡他向我供認不諱,並且還請牧師作了見證,向他信仰的上帝懺悔。當然,我也是收集到了完整確鑿的證據,才讓他坦白的。”
“你知道他爲什麼要殺我父親嗎?我父親對他可是有知遇之恩,他這可是恩將仇報。”羅博雖然很是忿恨,可是說話卻有些無力。
“原因你沒必要知道太詳細,以免損害令尊的形象。”
“形象?我父親的形象?”
“對。你只需要是知道是誰殺害你父親就行了,至於他們的動機,你沒有必要了解那麼清楚。他算不上主謀,只是剛好這個陰謀契合了他的報復心理,於是他主動承擔了行兇部分。”
“不,你一定要說清楚。”
“沒有必要,而且我已經了結了他,爲粟瑜將軍報仇了。”戴雨農語氣冷酷,表情嚴肅。
“你說什麼?難道你殺了他?”羅博滿面驚詫的神色。
“明天安排給你的新聞簡報,會有這麼一條:前國防部長埃裡克·馮·布隆伯格五星上將因心肌梗塞,搶救無效而逝世。”
“你,你真的殺死他?”羅博的驚詫上升到震驚。
“兩個軍事政變的頭子,你和他,如果都苟活終老,對這於聯邦和國民,特別是那些因爲政變受到損害的無辜人員,簡直就是污辱。可要是都判了死刑,你因爲射殺特納將軍理由倒還充分。可是布隆伯格德高望重,在軍中影響力還非常有力,若是判處死刑,會有什麼連鎖反應,誰也不敢保證。但是繼續活着又是對當權者的現實威脅。所以老將軍的心肌梗塞來得特別及時。”
“一位戰功卓著的五星上將,就這樣被你們輕易殺死了……我沒想到,我們的國度竟然如此不正常。”
“不,你錯了。我們這樣纔是正常的國家。雖然你很優秀,可是你也不能否認,之前在軍中一直受到大力的照顧。如果沒有你的生父粟瑜將軍的人脈,沒有的你的繼父羅本和金銅鑼家族的背景,沒有你母親的活動,國防軍早就沒有你的容身之地了。然而這些都是一個正常國家該有的正常現象。”
面對戴雨農的評說,羅博也只能無言以對,不過他仍然在稍加思考後,掙扎着辯解道:“也正是有你們這種幕後的陰謀家,才使得你所謂的這種正常現象氾濫。”
“你這指責太蒼白了,簡直幼稚。還有,這一次政變我從頭到尾沒有參與策劃和決策,雖然我答應站隊和配合。不過話說回來,你想知道誰殺了你父親,可現在只是知道了行兇者是布隆伯格將軍,你卻似乎恨不起來,甚至有點同情他了。”
“再怎麼說我一直受老將軍照顧和提攜,而且你關於我父親被殺的話也只是一面之詞,沒有得到印證,我就估且聽之了。”羅博做出一副非常鎮定的姿態,但是他遊移不定的眼神卻顯示他內心的波動劇烈。
“那後面的兩個主謀你還想聽嗎?”戴雨農輕聲問道。
“是哪兩個?”羅博突然激動地叫道,他的情緒似乎已經很難抑制住了。
“一個羅本,你名義上的繼父,作爲英仙旋臂星際最大的軍工巨頭,陰謀害死一位裁減軍備、追求和平的將領,這個動機相信你不難猜到。”
“果真是他!這個我一直有懷疑。我父親當上國防部長,想和新羅馬帝國簽署和平條約,並且裁軍減員,反對聲音最大的就是羅本和他豢養的議員。可恨這個老混蛋已經壽終正寢,便宜他了!”羅博咬牙切齒。
戴雨農卻微微一笑,老辣的皺紋彷彿綻放的死亡花瓣,聲音頗爲得意。“他花了大價錢搞的延壽,還是被我下了毒,最後幾年是生不如死。也算是給粟瑜將軍報仇吧。”
“等一下,羅本既然是殺害我父親的主謀,那我母親可就是認賊作夫了?”羅博對戴雨農的話又表現出不信任了。
戴雨家搖了搖頭,說:“你母親,纔是最大的賊!”
“你說什麼?!”羅博站了起來,但又坐回去。
“最大的主謀就是你母親趙冰!從最初的策劃到最終的決定,都是她主導的!”戴雨農字正腔圓,聲音充滿了張力。
“你撒謊!你騙人!”羅博又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指着戴雨農大叫。
戴雨農也站了起來,攤開雙手,冷冷地說:“信不信是你的事。我掌握的證據就都是這些。不過,我是會對趙冰怎麼樣的。相反,我還會繼續保護她,支持她。”
“我要見我媽!我要見她!”羅博情緒調高地叫道。
“等你冷靜了,她會來見你的。”
“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羅博雙手掩面,痛苦地蹲到地上,接着更是不堪重負似地雙膝跪地。
戴雨農轉過身,朝着大門的方向,平靜地說:“我替她回答吧,爲了權力,丈夫是可以犧牲的,兒子也是可以利用的。”
“她不是這樣的人!你是在騙我!”羅博大聲叫嚷着,但卻站不起來,甚至還趴到地上。
戴雨農卻沒有理會他,快步走出了會客廳。
到了外門,她聽到羅博在後面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守在門外的特工趕緊衝進去,不過很快又退了出來,報告道:“長官,他口吐白沫,好像犯了癲癇。”
“通知醫生,還有辯護律師和檢察官。”戴雨農冷冷地說。
“是。”
“還有,通知所有同仁,啓動‘鄭和下西洋’行動計劃。”戴雨農下達完指示,便大步離開,走向停機坪。
她還有一個重要的活動,不公開的活動——參加布隆伯格將軍的葬禮。
盤古市的聯邦國家公墓,綠草如茵,墓碑潔白。
陰沉的天空不時吹襲來凜冽的寒風和絲絲細雨,倒也是很契合當前悲涼的氣氛。
英仙星際聯邦國防軍歷史上的五星上將死後,都會在盤古市舉行隆重的葬禮。即使有些因爲戰殞在星際太空而無法尋回遺體,也會以衣冠入棺,架在炮車上,由陣容華麗龐大的儀仗隊扶送,經行盤古市中心和總統府,最後風光下葬國家公墓。
但是埃裡克·馮·布隆伯格五星上將,卻是史上第一個失去這樣的待遇。
他的棺木上甚至連國旗都沒有,更不用說送葬的儀仗隊了。只有一個牧師給他朗誦了一段福音,然後便草草下葬。
唯一讓家屬感到些許欣慰的是,來了幾個老戰友。
前總統理查德·米爾豪斯,“埃癸斯”行星軍官學校校長列昂尼德·米哈伊洛維奇·列普寧上將,國防軍參謀長聯席會議代理**杜琪鋒上將,退役上將許鴻釗。
另外兩個不算戰友,身份特殊,即聯邦安全-委-員-會主任戴雨農,社會活動家、知名女性、將軍生前好友羅趙冰。
將軍葬禮結束後,許鴻釗對其他兩位將軍小聲說道:“總統下了命令,現役軍官不得出席,你們這是抗命啊。”
“我只是個代理,很快就得捲鋪蓋走人了。”杜琪鋒嘟噥道。
“我已經遞交辭呈了。”列普寧說。
“個個都不幹了,聯邦以後由誰來保衛?”理查德·米爾豪斯有些不悅。
“我們老了,理查德。”許鴻釗感慨道。
“我有個消息,關於五星上將的,還不算壞。”戴雨農插入話題。
“戴公你就直說吧。”米爾豪斯說道。
“宋總統庭榮閣下與所有大法官已經達成協議,他將頒發特赦令,不追究布隆伯格五星上將的過失,仍然保有他的官階、獎賞和名譽。”
“這算是挽回晚節嗎?”許鴻釗問道。
“這是好事,至少家屬和後人不必揹負不利的名聲。”米爾豪斯說完卻覺得有失禮貌,帶着歉意看了一眼羅趙冰,然後趕緊補充道,“羅夫人不好意,我……”
“沒關係,理查德。”羅趙冰會心地對米爾豪斯說道,“以後也不用再叫我羅夫人了,我已經完成手續,撤掉夫姓,今後請叫我趙冰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