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牀底下鑽出來羅孝琛穿着白色的海軍常服,拿着一把聯邦國防軍制式手持粒子手槍,神情緊張。
“羅上尉,你要幹什麼!?”宋庭榮慌張地問,並且竭力使自己保持鎮定。
“長官,布隆伯格將軍發動軍事政變,請你馬上跟我轉移。”羅孝琛壓低着嗓子說。
這時門鈴又急速響起,傳話器又傳了來特勤隊隊長戴克•喬巴桑上校的催促:“總統閣下,請快點開門跟我們轉移。”
羅孝琛也跟着連忙催促道:“特勤隊已經被策反,長官,請快點跟我走。”
“什麼?!”原本稍微恢復冷靜的宋庭榮又氣又急。
“特勤隊有權限從外面打開你的門的,長官。你先跟他們說你要穿衣服,拖他們一下,我們從舊地道走。請快一點。”
宋庭榮猶豫了一下,放下水杯,走到牀頭的傳話器前,故作懶散地回覆道:“讓先我穿個衣服。”
“總統閣下,請快一點,星際陸戰隊已經在盤古市郊登陸了。”戴克•喬巴桑催促道。
作爲當值的特勤隊隊長,緊急情況下,戴克•喬巴桑其實有足夠的權限從外面直接打開總統的臥室門。
前提是得到總統府安全主管的授權。然而現任總統府安全主管費舍爾•蒙巴,遠自宋庭榮進入娛樂圈時便受僱成其私人保鏢,對宋的忠心無人可比。他自然是不肯合作。
費舍爾•蒙巴甚至關閉了總統府和周邊的智能監視系統,讓總統逃亡時,叛變的特勤隊不能實時追蹤。
戴克•喬巴桑只得將費舍爾•蒙巴控制住以防他再攪局。
所以這種情況下戴克•喬巴桑只能誆騙宋庭榮從內部打開門。當然他也可以直接選擇暴力開門,只是那樣觸發總統府的自動安保系統,情況會變得更復雜。
“趕緊走吧,長官。”羅孝琛焦急地催促。
“好吧。”
宋庭榮說便鑽到牀下,在羅孝琛的指引和幫助下鑽到牀底下的地道里。
羅孝琛也跟着進了地道,並迅速將入口的裝甲蓋鎖死。
戴克•喬巴桑和手下最後還是暴力破門,但是總統宋庭榮已經不見蹤影。他趕緊打開總統夫婦的衣櫃,撥開第一夫婦那些名貴的禮服,找到櫃壁上的密門開關。但是開關並沒有啓動,意味着宋庭榮沒有走衣櫃的秘密通道。
於是他又迅速趴下鑽到總統夫婦的牀底,想打舊地道入口的裝甲蓋,卻發現從裡面被鎖死了。顯然總統從這裡逃跑了。
戴克•喬巴桑趕緊接通上頭的通信,報告說:“我是獵人,鷹已飛走,舊地道。”
“收到,啓用第三號方案。”通信系統裡,對方平靜地做出了進一步指示。
羅孝琛帶着宋庭榮走的這條地道,是總統府建設時就修造的逃生通道。後來隨着新的逃生通道——也就是衣櫃入口的那條——的修建,這條地道就降低爲備用通道,在總統府安全局和特勤隊的稱呼中,都是“舊地道”。
雖然每年還是能得到一些必要的維護,但是已經沒有派人駐守待命,每次的逃生演習都沒有將其列入,而且主要的自動化設施也都停用了,只保留了基本的照明和最低限度的通風。
“舊地道”本來也是納入智能監視系統的,不過總統府安全主管費舍爾•蒙巴已經將整個系統關閉掉,並拒不配合重新開啓,令叛變的特勤隊無法及時追蹤。再加上由於收到新的指示,政變分子啓用第三號方案,也就是今後行動將圍繞着總統宋庭榮逃亡成功運作,戴克•喬巴桑也就沒有再繼續追捕。
所以作爲英仙旋臂星際世界最有權勢的人,按照英仙星際聯邦正式的稱呼是宋總統庭榮閣下,如今卻只穿着條紋大褲衩和白色背心,在副官海軍上尉羅孝琛的護衛下,得以順利地沿着陰暗潮溼的地下通道外逃。
很快,他們來到一個稍大一點的小廳。廳呈六邊形,除了來時的方向,另外五邊各有一個密閉門。門上和牆上都沒有文字和標記,只是每個門的顏色都不同,分別爲紅黃藍白黑。
每個門都是連接不同的地方,羅孝琛剛纔是從紅色的門進來的。但他現在卻帶着宋庭榮走了黑色門。
過了密閉門後,羅孝琛便把軍服脫下來,遞給宋庭榮,讓他穿上。
“孝琛,這衣服還是你穿吧。”宋庭榮十分感激,推脫道。
“這地道陰冷潮失,閣下請穿上,小心着涼。”羅孝琛恭敬地說。
“可你怎麼辦呢?”宋庭榮看他脫了上衣就是光着膀子,關心地說。
“我這身體,不礙事。”羅孝琛微笑着自信地說。
看着他那高大健美的身形,尤其是突出亮眼的十塊腹肌,宋庭榮報以欣賞的目光,點了點頭,迅速把軍服套上。
過了密閉門,通道變得很寬大,但依舊燈光昏暗。不過這裡有一架小型的磁懸浮通勤車,羅孝琛帶着宋庭榮跳上車,迅速離開。
經過了九個岔道和數不清的折彎後,羅孝琛終於帶着宋庭榮在一處被雜草灌木掩蓋的洞口爬出來。洞口已經停好了一輛農用拖拉機,拖拉機的拖斗上已經裝滿了乾草。
羅博讓宋庭榮藏到拖斗的乾草裡,收好槍便跳上拖拉機開動。
沿着鄉間小公路,拖拉機帶着拖斗駛離了背後燈火輝煌的盤古市區。
開了許久,在穿過一片果林中的小路後,羅孝琛才把拖拉機停下來,把宋庭榮叫了出來。很快就有人上來接應。
接應的人竟然是羅孝琛的母親相內佐合子。這個羅母見到宋庭榮時非常激動,握着總統的手竟然說不出話來。一旁的羅孝琛趕緊將他們帶進果林旁一幢兩層樓的木製小別墅裡。
進到屋裡,疲憊與恐懼雙重侵襲下的宋庭榮,灰頭土臉的宋庭榮一屁股坐到皮製沙發上,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羅孝琛趕緊給宋庭榮倒上一杯熱茶。
宋庭榮接過茶杯,呷了一口,請羅孝琛也坐下,接着打量了一下屋內,問:“這是你家?”
羅孝琛坐到總統旁邊點了點頭,說:“算是吧。”
“算是?”宋庭榮不解地問。
猶豫了一下,羅孝琛才說:“這是我大哥士琳,送給我們的農場。”
宋庭榮馬上明白了。這是當初相內佐合子通過揭發羅趙冰的婚外情換取的報酬之一。他對羅孝琛說道:“看來你大哥對你們還是很講情義的。”
羅孝琛也很清楚這背後的利益交換,但又頗爲無奈,嘆了嘆氣,又想了想,說:“閣下,現在形勢很危急,羅博上校從‘新拜占庭’行星前線回來了,帶着一千艘戰列艦回到‘安德洛墨達’,他和布隆伯格將軍一起,準備要逮捕您,發動軍事政變。”
“什麼?羅博?”宋庭榮大吃一驚,接着又叫道,“他可是曉瑜的未婚夫!”
沒想到未來女婿要起兵推翻未來岳丈的總統大位,這種狗血劇情也會真實發生在自己身上。當年他還是萬千少女爲之瘋狂着迷的流量小鮮肉時,就主演過不少類似劇情的古裝劇和太空歌劇。
當然了,自己擔綱的主演就是那些帥到掉渣的“女婿”。萬萬沒想到自己當益壯當上總統居然成了當初影視劇裡的反派“岳丈”!
羅孝琛搖了搖頭,看着宋庭榮正欲說話時,只見相內佐合子提着一套西服還有一雙拖鞋上來。
她對宋庭榮鞠了一躬,說:“總統閣下,這是給犬子定製的便服,因爲他現在總穿軍裝,就一次都沒有穿過。他身材與您相近,應該還合您身子,希望您不要嫌棄。”
宋庭榮趕緊起身,接過衣服,微笑着說:“夫人這是哪裡話,宋某還要感謝夫人關照呢。”
“總統閣下能光臨寒舍,實在是我家的至高榮幸。”相內佐合子說話又激動又恭敬。
“媽,你先回避一下,總統和我有要事商量。”羅孝琛說。
“好,你們聊。總統閣下,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相內佐合子說完又是行了屈身禮,便告退。
“我不會客氣的,夫人。”宋庭榮微笑着說。
接着羅孝琛向宋庭榮講述了他接受調查指示後,拜訪羅士琳的情況和內容以及隨後數天的秘密調查與準備的全部經過。
宋庭榮聽後又是震驚不已,羅趙冰聯合羅士琳,還有軍中的布隆伯格將軍,竟然連自己的特勤隊都策反了。就連聯邦*****也做出了對他不利的中立態度。
“我必須馬上聯繫趙立光議員,讓他們在參議院行動起來。”宋庭榮果斷地說道。
趙立光是星際統一陣線在參議院的黨團召集人,也是參議院裡非常具有影響力的議員,又是他政治上的鐵桿盟友。
“閣下,我推測,所有有利於您的議員和官員,怕是現在都會被控制了。”羅孝琛悲觀地說,“行星安德洛墨達和盤古市的治安和警察部隊都是他們的人,議員們就算沒有被控制恐怕也很難行動。”
“總不能坐以待斃。”宋庭榮忿悶地說道,“特勤、軍隊、警察都叛變,還有誰……”
“現在的形勢,比我瞭解到的更爲嚴峻。”羅孝琛補充說,“羅博上校回來了,而且帶來了一千艘戰列艦,好像布隆伯格將軍也把原來釋放出來的十三艦隊官兵送過去與他會合了。首都行星‘安德洛墨達’已經被他們包圍了。布隆伯格已經宣佈戒嚴所有近地空間,所有空天飛機都必須向他的參謀部報備和接受檢查。他們現在一定在到處搜捕您,所以閣下您當務之急是先藏好。”
“不,我,我們必須採取反制措施。否則……”宋庭榮一邊說着,一邊轉動着他那狡黠的眼珠子,“等一下,孝琛,你說這房子和農場是羅士琳送給你們的?”
羅孝琛立即明白宋庭榮問題的背後懷疑,解釋道:“我正是看中這一點才把您帶到這裡的。所有的安全屋,理論上是逃不過警察部隊的地毯式搜尋的。但是金銅鑼家族的產業都在羅士琳的控制下,他自以瞭若指掌,但是避免不了燈下黑。所以我才第一時間把您帶到這裡。”
“你這麼說很有道理。”宋庭榮點點頭說,不過接下來,他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羅孝琛很明白,總統對他還是抱有懷疑態度的。就當前的形勢下,加上羅孝琛本身的身份,總統宋庭榮完全有理由懷疑他跟着羅趙冰、羅士琳一夥在演戲。
“長官,您覺得我也有問題,我是完全理解您的。”羅孝琛誠懇地說,“當前的形勢下,就算說‘除了您自己,所有人都不可靠’這樣的話,也不算過份。”
“孝琛,我信任你。”宋庭榮毫不猶豫地迴應,“但是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反擊。不管誰發動政變,都是不合法的,而支持政變分子的下層官兵乃至民衆,絕大多數都是被矇蔽的。如果我不出面,不發聲,那些陰謀家和野心家就能夠繼續欺騙。一旦我出現了,聲明瞭,官兵和民衆就很容易明白事實的真相,就不會支持甚至起來反對陰謀家和野心家的政變。”
“可是長官,您現在的安全都很難保證,而且布隆伯格將軍已經利用軍隊控制了所有了網絡和媒體,那怕您想發聲想露面,都沒有平臺可以依靠。”羅孝琛分析道。
宋庭榮想了想,說:“必須儘快聯繫上趙立光。”
“通信系統已經被完全監控。哪怕進行人力溝通,可是我們又沒有人可用。就是我,現在一出現在公共場合,十有八九也有被立即逮捕。”羅孝琛爲難地說。
“令堂怎麼樣?”宋庭榮問道。
羅孝琛猶豫了一下,說:“可以試一試。”
於是,羅孝琛起身去把母親相內佐合子叫了出來。
同樣是母子,羅博趕回行星“安德洛墨達”,卻一直沒有和母親羅趙冰見面。儘管通信不斷,可是出於種種考慮,羅趙冰一直避免與羅博直接會面。這讓羅博相當不悅,只是政變的大任當前,他也不好說什麼。
到了人類標準時間2920年12月21日六時,除了沒有逮到總統宋庭榮,政變計劃上所有前期的行動環節均已完成。
總指揮埃裡克•馮•布隆伯格五星上將與副總指揮羅博上校,一起發表了對行星“安德洛墨達”乃至整個英仙星際聯邦的講話。
根據羅趙冰的安排,這次講話主要由羅博擔綱,布隆伯格實際上是爲羅博站臺。
羅博先是向國民公開了遠征新羅馬帝國“新拜占庭”行星遭到慘敗的噩耗,接着矛頭一轉,直指現任總統宋庭榮好戰卻又無能的本性,並將其上臺後一系列戰敗責任扣到其頭上,還大加鞭笞總統失敗的經濟政策。
隨後又指責以宋庭榮爲代表的,控制了國會的星際統一陣線,爲了政黨私利,不顧民衆生命和財產安全,大肆縱容總統的戰爭政策。
然後便宣稱自己爲了民衆的利益和聯邦的長遠,甘願擔當違憲風險與歷史罵名,以非常的手段控制了總統宋庭榮,與布隆伯格將軍接管行政與軍隊指揮權。同時羅博還承諾將盡快舉行新的總統選舉,恢復聯邦的和平,維護聯邦的繁榮。
就在剛過去的七小時,政變勢力非常順利地控制了行星“安德洛墨達”的局勢,無論是通信和媒介,還是政府和軍隊,都兵不血刃就掌握在政變份子手中。
因此,整個首都行星的社會秩序也沒有受到明顯波及。如果不是羅博和布隆伯格發表公開講話,絕大多數普通民衆還不知道聯邦政府已經變天。
表面上看,政變過程迅速而順利,但是兩個巨大的隱患依然存在。
一個即是現任總統,行蹤不明的宋庭榮。雖然接下來的行動將按照未能抓捕到宋庭榮的第三號方案執行,但出逃的宋庭榮始終是一個可怕的定時炸彈,只要他一出現,必然使政變份子遭受巨大的風險。
另一個現實的威脅,即是阿瑟•特納少將指揮的國民警衛隊第十艦隊。
阿瑟•特納儘管在本土防禦艦隊成立後隸屬埃裡克•馮•布隆伯格布隆伯格,但是他內心並不服從布隆伯格。這一方面既是出於國民警衛隊對國防軍的牴觸和抗拒傳統,另一方面也有其個人的心態在發生作用。
布隆伯格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讓特納和第十艦隊涉及他們的軍事政變。但是又不得不加以防備,畢竟以第十艦隊的實力還是能夠左右當前“安德洛墨達”行星的局勢。
在接獲羅博率第十三艦隊的戰列艦回來的消息後,布隆伯格立即以防備帝國軍使回馬槍的理由,強令阿瑟•特納將第十艦隊拆分成三股力量,前出到“馬丘比丘”雙星日鞘之外進行所謂的“主動性防禦”。
這種策略實際是調虎離山,也能避免政變開始後與第十三艦隊發生火併的危險。
現在,政變已算功成,總統宋庭榮一時還沒找到,羅博和布隆伯格覺得有必要優先解除國民警衛隊第十艦隊這個軍事上的重大隱患。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