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十二位市長和治安局局長,都很清楚“太一”所說的內容必將實現。
但是,堅信命運的主宰就是自己的衆人,並不想就此被動接受即將到來的危機。於是,作爲十二市長聯盟輪值**的新卞梁市長白世昌,趕緊發問:
“這就是您要我們加快‘補天’計劃的原因嗎?”
“是的,你們必須儘快撤離,我才能卸下所有負擔和顧慮,迎接星際行星‘易’的挑戰。”‘太一’回答道。
“‘易’星要來挑戰您?它要將您連同我們人類一起清除掉,淨化宇宙?” 新天津市長邱金垣立即發問。
“是的。”“太一”的回答非常迅速而明確,“剛纔我已經說過,我們被創造出來就是用於清除腐化墮落文明,即使是創造我們的文明在腐化之後,也被我們消滅掉。而在淨化宇宙的過程當中,我們自身的行爲也逐漸符合了腐化墮落文明的標準,漸漸的,我們之間也開始了相互摧毀,清除彼此。”
“那麼,星際行星‘易’就是來追殺你的了?” 新重慶市長劉亁一問道。
“不是專門追殺我。它只是跟我們其他同類一樣,不斷地在宇宙中游蕩,尋找需要清除的目標。你們和我,都是它無意間找到的目標。本來,按我的計算,你們中國人將可以在一千年以後,帶領人類發展到更高級的文明水平,達到甚至可以超越原來創造我們的文明。那樣一來,你們將可以對我們的威脅作出有效的應對,甚至可以解除我們身上唯一不可改變的最核心指令。”
“可是,我們還沒有成長到能抵抗你們的程度,就被‘易’星發現了。” 新廣州市長柳文剛口氣悲觀。
“當年,你們的先輩發現了我,並激活了我。從那時起,我就計算到,你們的命運已經不可能按照我之前計算的順利發展。所以,我才指示並幫助你們的先輩在這顆‘太極’行星上發動戰爭,儘可能清除掉不利的勢力,建立起你們十二市長聯盟和治安局,形成你們民間所謂的‘十三太保’制度,用以保護我存在的秘密,使我可以集中資源加速自我修復。後來,劉長春帶領‘伊阿宋’號飛船發現了所謂的‘安特內斯特’。我更計算出,他們是無意間遇上了某個我的同類,危險的進程又被加速了。”
“可你卻沒有知會我們,背地裡就與‘屠龍會’接觸,甚至聯手,讓他們出來攪亂局勢。”治安局長澤田,用充滿嗔怪的口氣說道,連敬稱“您”也不用,改用“你”,以顯出自己內心強烈的不滿。
“澤田局長,你對我的質疑很不符合你的一貫作風。”“太一”少有地對澤田所說的內容和態度作出了評價,“這麼多年來,你們一直不能將‘太極’行星上的‘屠龍會’勢力掃除乾淨,你這個治安局長可是相當失職啊。當初我是利用新羅馬帝國和英仙星際聯邦雙重間諜費利克斯•布里奇曼爲我所用,幫我打入了‘屠龍會’內部。但是聯邦*****指使國防軍策動並導致‘虛空禪寺劫持’事件發生,打斷了我的部署。”
“關於‘虛空禪寺劫持’事件,當年你不讓我們干預,使我們成了圍觀羣衆,還以爲你佈下什麼天羅地網。可沒想到當年的事情不了了之,還讓你滲透‘屠龍會’的計劃受損,空逸居士和雪鑑和尚也都被迫隱藏起來,看來你計算有誤啊。”澤田顯示出他耿耿於懷的態度。
“太一”並沒有在意澤田的話,而是繼續以平靜的口氣說道:
“‘虛空禪寺劫持’事件有兩個意外收穫,一個是我成功地直接接觸了‘屠龍會’的核心成員,建立起了合作關係。另一個則是發現了兩個攜帶有終極基因序列的人,姜子鉞和羅博。”
“難道今天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就是爲了抓住這兩個人?”澤田擺出一副窮追不捨的樣子。
“不是。”“太一”解釋道,“當我獲知英仙星際聯邦的科考隊和新羅馬帝國的科學家,進入過星際行星‘易’內部後,就一直希望能有機會將這些人接到我這裡。那樣我就能從他們身上進一步獲取‘易’星的信息。當我準備要讓你們協調,把帝國幾位科學家請來,可他們卻再度落入英仙星際聯邦手中。
好在‘屠龍會’請我幫忙僞裝成員的身份,以便混進帝國和聯邦的軍隊當中。於是,我和他們達成交易,幫他們的成員僞裝身份,篡改他們的成員在帝國和聯邦公民信息中心的身份數據。而他們則幫我把陳維茵等三位科學家接應到‘太極’行星。
但正如你們的諺語‘計劃趕不上變化’。不僅‘屠龍會’滲透進帝國軍的成員竟在‘埃癸斯’會戰的關鍵時刻,摧毀了帝國軍的三艘旗艦和後勤護衛旗艦,使整個戰局倒向聯邦國防軍,而且‘屠龍會’也遲遲沒有把三位科學家接出來。
情急之下,我只好改變計劃,讓‘屠龍會’趁姜子鉞與‘鄭和’艦隊包圍行星‘安德洛墨達’之際,綁架聯邦總統宋庭榮的女兒宋曉瑜,好讓她落到姜子鉞的帝國軍手中。這樣一來,新羅馬帝國便可以用宋曉瑜換回陳維茵等進入過‘易’星內部的科學家。如果成功,就可以動用你們邀請科學家。”
聽了“太一”這番解釋,澤田終於有所明白,但仍然有些不解地說道:“沒錯,現實的確按照你的計劃發展。帝國的科學家都將順利迴歸,你完全可以等到戰俘交換結束後由我們出面請到三位科學家。但你卻慫恿‘屠龍會’綁架了科學家,還引起如此惡劣的影響。”
“我原本也是計算好,照你所說的,等交換結束後,由你們十二市長聯盟出面邀請三位科學家前來。可是當我獲知率軍前來的兩方指揮官竟分別是姜子鉞和羅博,我就重新計算出一個按你們的話說是‘一箭三雕’的計劃。藉由‘屠龍會’綁架三位科學家前往我內部,引起姜子鉞和羅博帶隊剿殺‘屠龍會’,並使他們兩人進入我設定的區域,爲我俘虜。
這樣,我既可以迅速從三位科學家身上探知‘易’星際行星的詳細信息,又能按你們的話說‘借刀殺人’剿滅‘太極’行星上‘屠龍會’的主力,還能從姜子鉞和羅博身上獲得終極基因序列。按你們的話說,真是‘畢其功於一役’。”
“看來一切還是盡在您的掌控當中啊。” 新卞梁市長白世昌感嘆道。
“是的。當我從三位科學家身上獲取我需要的信息後,就立刻通知你們前來,同時要求澤田局長終止支援行動,因爲姜子鉞和羅博已經把‘屠龍會’武裝分子消滅殆盡,並落入我的手中。”
“他們人已經到了您的內部?” 新安陽市長李盛才問。
“是的,其實,剛纔與你們講的這些話,空逸居士和雪鑑和尚也都會對他們說,只是還要補充一些你們已經知道但他們還不瞭解的歷史和秘密。很快我就會將科學家和他們一起送回地面,好讓戰俘交換工作順利進行。你們要做的是,加緊‘補天’計劃的準備工作。如果從姜子鉞和羅博身上讀取了終極基因序列,我的修復進度將快上數十倍,對抗‘易’星的勝算也將大大增加。當然這也勢必引起‘易’星加速摧毀我和你們人類的步伐。”
“等等。”澤田卻在這時候表現出強烈的擔憂,“您把這些秘密都告訴了姜子鉞和羅博,那豈不是等於向全世界公開了您和我們十二市長聯盟的長久以來一直掩蓋的目的?您可預估過這樣做將引起的後果?”
“關於這一點,我倒是沒計算過。”“太一”卻顯得頗爲輕鬆,“因爲我計算出一個更爲重要的後果。所以你們大可放心,我不會像‘易’星際行星那樣再度引起你們人類世界的大混戰。不過,你們人類自身的戰爭問題,終究還需要你們自己努力解決。好了,我們的會面就到此結束吧。接下來,還要煩勞各位更加投入更加辛苦了。”
白色大光球“太一”話一說完,立即消失。
還留在“太極”行星議事大廳裡的十二市長和治安局長,臉面都掛上複雜的表情,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當羅博感覺自己從死亡的黑暗回到生存的光明時,一個溫柔而且極爲熟悉的聲音出現在耳邊。
女人,充滿了知性之美的陳維茵,再度出現在他眼前。
而周圍的環境也如同當初在星際行星“易”內部一樣,綠草如茵、森林濃郁、天頂清朗、澗碧泉流,充滿了世外桃園的詩意、閒雲野鶴的浪漫。
“你終於醒來了。”陳維茵輕聲說。
“這是哪裡?”羅博虛弱地問,“我只記得我和丹娜、姜子鉞被大批‘粒子河蟹’包圍了,然後我們發射出最後的彈藥就突然聽到一陣巨響……”
羅博沒有繼續說下去。隨着意識逐漸恢復、眼覺愈變清晰,他發覺自己正枕在陳維茵雙腿上。
陳維茵俯看着他,回答道:“‘太極’行星內部,同‘易’星是一樣的。還是同上次一樣,‘粒子河蟹’把你帶到我身邊。”
“什麼?!”羅博驚叫着跳起來。
“不必大驚小怪。”說話的是姜子鉞。
羅博這才發現,姜子鉞正由丹娜•龐帝克攙扶着走過來。他們和他自己一樣,原先裝備的動力裝甲都已經不見蹤影。而他和陳維茵身邊還有烏爾夫•伯恩斯坦、米婭•弗羅貝爾兩位科學家,只不過兩人卻都還昏倒在草地上。
但很快,令他更吃驚的是,半空中正飛來兩道人影。
他們掠空而過,迅速降落到了六人所在的林中草地上,朝六人走來。
其中一人是老態龍鍾的黑人,剃光了頭髮的頭頂上綴着九顆白色的受戒香印,身穿黃袍,胸掛佛珠,披着紅色袈裟。在輕拂的山嵐林風中,佛衣飄逸,頗具佛骨禪風。
而另一人則是穿着灰色長袍的中國老人,面貌雖然蒼老,身態卻剛強,步伐矯健。
他們便是2918年“虛空禪寺劫持”事件當中的兩位受害者——虛空寺主持雪鑑和尚、傳說中唯一掌握“安特內斯特”秘密的空逸居士。
兩人翩然而至,於衆人面前雙手合拾,敬了佛禮。
“你們竟然還活着!”
羅博和姜子鉞都驚異地打量着對方。
“阿彌陀佛。兩位施主,別來無恙。”雪鑑和尚說道,“空逸居士和貧僧總算命大,殘延至今,要感謝兩位施主當年的武力相逼,才使我們能夠避開世人的不良用心,安享歲月。”
見他似乎還對當年的事頗有介懷,姜子鉞鉞趕緊說道:“大師,還有居士,當年的事情,我感到非常抱歉。”
“我也是。”羅博也跟着說,但坦誠之意卻明顯不如姜子鉞,“不過,我當年是奉命行事,實屬無奈啊。”
“兩位指揮官,事情既已過去,我倆安全也無虞,自然無需掛懷。”空逸居士寬厚地迴應道,“我們並非前來追究前塵往事,而是受‘太一’所託,前來邀請兩位幫忙。”
“幫忙?”姜子鉞不解地問道。
“‘太一’又是誰?難道就是‘安特內斯特’?”羅博聽出的問題更多。
“一切,我倆稍後均會如實相告。請先隨我們走一趟吧。”雪鑑說道。
“你們還沒說幫什麼忙呢。”說話的是丹娜•龐帝克,她的口氣表明了她內心的擔憂。
“小姐,請放心。我們只需要兩位指揮官給‘太一’照射一下,讀取他們身上的基因序列。並不會對他們造成任何傷害和影響。”空逸居士解釋道。
“放心吧,丹娜。”姜子鉞安慰丹娜,“空逸居士和雪鑑大師,我信得過。”
丹娜這才放心地點點頭。
“那就請兩位牽着我們的手,我們帶你們去見‘太一’。”空逸居士說着便向姜子鉞伸出手。
雪鑑和尚則向羅博伸出手,並朝陳維茵和丹娜囑咐道:“還有,請兩位女施主留在此地照顧好你們的同伴,切勿離開這塊草地。”
姜子鉞和羅博分別與丹娜、陳維茵交換了一下眼神後,便與空逸居士、雪鑑和尚牽上了手。
就在丹娜和陳維茵的眼前,兩個年輕的男人與兩個老男人手拉着手站成一排,倏然離地,躍空而起,快速飛向遠方的雪山之巔。
看着曾經心愛與現在心愛的男人如此奇異地離去,丹娜臉上不禁浮現出失落和憂慮的神情。
陳維茵從旁走過來,輕輕地摟住她的肩膀,說:“沒事的,他們會平安回來的。‘太一’剛纔也見了我。”
“也是這樣讓你飛起來嗎?”
“沒有。”陳維茵解釋道,“它是一團白色光球,就在這裡,詢問了我以前進入星際行星‘易’內部的經過和見到的景象。”
“那伯恩斯坦教授和弗羅貝爾夫人,怎麼一直昏倒着?”丹娜還是很不放心。
“‘太一’說它不想讓他們知道這裡的情況,還有因爲他們不是中國人後裔,不希望也受到牽連,只掃瞄了他們的身體,並沒有讓他們醒來。”陳維茵解釋道。
“可是我也不是,而且子鉞也只有一半中國血統。”
陳維茵解釋道:“也許因爲你是‘太極’行星的市民,‘太一’纔對你放心。子鉞呢,可是完完全全的中國人。他母親是懷着別人的孩子嫁給他現在的父親的。這個事以前只有子鉞父母、子鉞自己和我知道,現在你也知道了。他跟羅博一樣,擁有比其他華裔更加完整的漢族人遺傳基因序列。這是‘太一’找上他們兩人的最主要原因。”
“你愛羅博嗎?”丹娜突然問道。
“算是吧。可我感覺到他現在對我仍有所保留。”陳維茵語氣有些複雜,“可能是因爲宋曉瑜和他們那些糾纏不清的政治關係吧。當然我也對他並非全心全意,畢竟我一直不想成爲隨時可能犧牲在千萬光年之外的人的妻子。”
“你以前不是跟姜長官相愛嗎?聽說是你放棄他的。”丹娜像個不明事理的小女孩,哪壺不開提哪壺地追問。
陳維茵看了看她,微笑着說:“我有個會算命的親戚說,姜子鉞是禍世帝星,不能呆在他身邊。”
“禍世帝星?”自小在純西式的家庭里長大的丹娜,並不能馬上理解博大精深的中國玄學。
“就是禍害人間的皇帝,迷信的說法而已了。主要是學生時代空有激情、沒有實際的純真初戀罷了,自然經不起生活考驗。他一心想去從軍打仗,所以我就放棄他了。”陳維茵始終微笑着對待丹娜,“不過,你們應當感謝我。要不是我放棄了姜子鉞,你和蘿塔•斯陶德特可就沒有後來轟轟烈烈的愛情啊。特別是你,可是轟動全宇宙的英仙戀人。”
“你跟羅博的愛情不也跨越了國界與戰爭,很有傳奇味道。”
兩個曾經愛上同樣男人的女人此時竟然相互誇耀起彼此,她們的男人要知道了真不知該做何感想。
“比起你們在大敵兵臨城下還去約炮的氣魄,我和羅博還真算不上什麼。不過,我聽羅博說你救過他,並且還照顧他一段日子。”
“那段時間產生的也只是純真的感情。”
“那你的第一次到底是不是給了羅博?”陳維茵突然睜大着眼睛問道,瞳孔裡放射出好奇的光芒。
丹娜卻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有些羞澀地反問道:“你的呢?你先說,我才告訴你是不是。”
“姜子鉞!”陳維茵毫不猶豫地回答,並大膽地補充道:“那時還是我主動的,不過現在想起來他那時的表現真是差勁,跟他後來打仗的本事完全不能比。好了,你該告訴我了。”
“……給了子鉞。”
“果然,姜子鉞果然是禍世帝星。可憐的羅博,看來還真是鬥不過他。”陳維茵不禁發出感嘆。
說着,她和丹娜再度將目光轉向姜子鉞等四人飛去的方向。
四人已經化作小點,迅速消失在她們的眼簾裡。
而同時,遠山的雪峰上放射出強烈的光芒,“太一”蒞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