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勝利的陰影

斯卡蒂•提亞西少校並不瞭解羅博全盤計劃之下隱藏的野心。對於羅博這時候陷入沉默感到不理解。所以,她自作聰明地說道:

“長官,敵人有防備是自然的事。我們既然作爲佯攻,牽制敵人不一定要對‘新拜占庭’行星發動進攻。”

羅博並沒有直接回應她的話,而是問道:“打回‘新拜占庭’,手刃那些元老,不是你的願望嗎?”

“是的,長官。”提亞西毫不猶豫地回答,緊接着又作出解釋:“不過,這個是我的個人目的,它應該是在自由與民主的聯邦消滅專制與獨裁的元老院這個大目標之下。”

“其實你也應該知道,我們這一次的作戰不是要消滅元老院,而是要迫使他們求和。換句話講,就是要與他們和平共處。”羅博說完即盯着提亞西那個冷俊的臉。

“那也是要先消滅他們的軍隊和獨裁者才能實現,上校。”斯卡蒂•提亞西不假思索。

“沒錯。”羅博感到自己反而無趣,跟這個冷酷殘忍的女下屬扯這個無聊話題。他又把談話的焦點轉移回正題上,問:“提亞西少校,你認爲如果我們放棄進攻‘新拜占庭’行星,那麼哪個行星是最好的替代目標?”

提亞西冷冷地看了羅博一眼,說:“我想長官,你已經擬定好了新的作戰方案了。”

當羅博接到無人偵察船帶來的情報時,就想到把進攻矛頭轉向哪一顆行星,但他沒有料到高傲的斯卡蒂•提亞西對他這麼瞭解。不過,他還是故作認真地說:

“我內心還是偏向於按計劃攻擊‘新拜占庭’。”

“不,長官,攻擊‘新拜占庭’行星已經變得非常危險。”斯卡蒂冷靜地作出分析:

“擺在我們面前的,都是不利的因素。前往‘新拜占庭’行星,我們特遣艦隊還有超過三分之一的航程,以目前‘阿庫別瑞’六點五到六點七級的速度,我們最快也只能在三十日前趕到。”

“情報顯示,那個姜子鉞當地時間二十二日晚間就去約會了,元老院的嘉獎和樞密院的新聞發佈會分別是在二十三日上午和下午,所以‘鄭和’艦隊必然是在二十二日就已經回到了‘新拜占庭’行星。以‘埃癸斯’星域會戰時‘安德洛墨達’等行星受襲擊的情況來分析,敵人的‘鄭和’艦隊擁有一千左右的巡洋艦,雖然還是少於我軍,可是加上敵人自稱的新艦隊‘愷撒’,兵力應該在我軍之上。還有,據說那個姜子鉞到現在沒有一場仗是不會取得勝利的。”

“我不也沒打過一場敗仗嗎?”羅博自大地插話道。

不加細究的話,羅博指揮的戰鬥裡,確實沒有什麼敗仗。但是全國上下都知道羅博曾經座艦被擊落,並淪爲新羅馬帝國的俘虜。所以斯卡蒂•提亞西並不理會他的話,而是繼續說:

“退一萬步講,即使剛纔講的都是敵人故意放的***,我們都不繼續進軍‘新拜占庭’行星。以二十三日帝國宣達官召開的新聞發佈會情況來看,敵軍二十二日應知道了我們的進攻目標。過去這三天,加上今天,還有未來的四天,敵人完全有時間調集更多的艦隊前來防守。等我們趕到‘新拜占庭’行星時,他們應該有足夠數量的艦隻對抗我們。”

“你說得很對,少校。”羅博終於發出贊同,“但你認爲我們的目標應該改在哪裡?”

“行星‘阿瑟嘉德’。”

“理由呢?”羅博饒有興趣地問。

“因爲我們行動的暴露,整個新羅馬帝國的防守重點恐怕已經完全轉移到了‘新拜占庭’,本來戰略意義就不大的‘阿瑟嘉德’行星就更加沒人在意了。而她,恰恰又是現在離我們最近的,而且擁有一個大型船廠。”

“沒有了?”羅博追問道。

“我們艦隊是迂迴敵後,進行牽制。所以攻擊‘阿瑟嘉德’行星一樣可以起到吸引敵人的作用。行星被攻擊,而且是離‘新拜占庭’比較近的後方行星,我相信元老院再怎麼殘暴不仁,也會抽調兵力救援的。”

聽她這麼說,羅博禁不住微微一笑,說:“斯卡蒂,你我算是英雄所見略同啊。”

“算是?長官,爲什麼你用‘算是’這個詞語?”斯卡蒂有些不滿。她原以爲自己的想法與羅博的打算是完全一致的。

羅博解釋道:“因爲,我想的還有更多。攻擊‘阿瑟嘉德’行星,照樣可以完成我們的既定目標。我們襲擊‘阿瑟嘉德’時,如果敵人‘新拜占庭’行星實際上缺乏兵力防守,他們是沒辦法及時救援的,那麼我們可以繼續揮軍征服‘新拜占庭’。”

“可如果‘新拜占庭’行星的兵力足夠,但同時元老院出於對首都的極度擔心,而沒有增援‘阿瑟嘉德’呢?”

“我們一樣可以在進攻‘阿瑟嘉德’後,學學那個姜子鉞和他的‘鄭和’艦隊,在敵國後方進行大範圍遊擊作戰。我堅信我軍對敵人總體情報分析是準確的,他們的兵力已經嚴重不足,中央艦隊只剩下不到兩個分艦隊,加上邊境艦隊,只能集中防禦‘新拜占庭’和‘伊謝爾倫’兩個行星。所以,斯卡蒂,我們必定是如入無人之境。”

提亞西少校不得不由衷地發出歎服:“長官,你確實比屬下高明。”

“總之,少校,傳令轉變航向,我們朝‘阿瑟嘉德’行星進發。”

羅博志在必得。

他並不知道,他對敵人做出的估計並不準確。雖然他懷疑對手在“新拜占庭”行星故布疑兵,可卻沒有料到姜子鉞實際在“阿瑟嘉德”行星集結。

姜子鉞同樣沒能準確判斷對手,他以自己艦隊的能力來推斷“羅博”特遣艦隊的進軍速度,大大地高估了對手。二十日那天離開星際行星“易”後,就以爲對手二十八日就能夠趕到“新拜占庭”行星。

所以,他不敢大意,一路上將能徵集到的無人偵察船和通報艦都派出去,前往英仙旋臂外側空間,儘可能遠地進行搜索,包括前往在“貝林”號醫院船上獲得的各個預定會合空間監視,以期儘快找出敵人。

其實,現在的“鄭和”艦隊上下已經疲憊不堪,從元月出徵到現在,他們奔襲遊擊的航程已經超過了五萬光年,人員也好,戰艦也好,都已經使用到了極限。尤其是飛船上的“阿庫別瑞”引擎,許多都已經整機更換了好幾次。

還在“易”星域的時候,整個艦隊就面臨着引擎配件和整機儲備告罄的嚴重危機。

好在同樣環繞着“阿瑟嘉德”(Planet Asgard)的主星“海姆達爾”(Heimdallr)恆星的太空船廠“彩虹橋”船廠,雖是大型民用船廠,但儲備着大量與軍艦通用的標準和非標“阿庫別瑞”引擎。

它不僅及時也補充了“鄭和”艦隊的急缺,還高效的對戰艦進行快速整修,使整個艦隊巡洋艦和其他支援性艦船迅速恢復良好狀態。

不過,姜子鉞很清楚,戰艦得到整修,人卻沒有。他的人沒有時間休息,仍然高強度地投入戰鬥準備。整個艦隊一直處於高度戒備狀態,所有人再雖然鬥志昂揚,對即將到來的勝利充滿了信心,可是身體與精神實際上都遭到嚴苛的太空環境和變化劇烈的戰鬥飛行無情的削弱。

當“鄭和”艦隊四月二十七日在行星“阿瑟嘉德”附近完成集結,並利用當地儲備的軍用物資完成補給和艦船維護後,他立即下令準備繼續向“新拜占庭”行星進軍。

這時,一艘無人通報艦及時趕到,報告了來自英仙旋臂之外將近兩千光年的敵情。出於隱蔽,發現敵情的無人偵察船不敢太靠近,所以無法詳細看清聯邦國防軍艦隊規模和配置,但完全能確定其航向正是行星“阿瑟嘉德”。

姜子鉞以毋庸置疑的口氣對手下說:

“那一定是‘羅博’特遣艦隊。”

“長官,下令吧,我們立刻給敵人以迎頭痛擊。”

“對,一定要把他們粉碎在旋臂外圍空間!”

“鄭和”艦隊上下摩拳擦掌。

“不。”姜子鉞卻不急於發動進攻,“我們按計劃返回‘新拜占庭’,但必須做一些必要的工作。”

距離敵人這麼遠就主動出擊,而且敵軍實力也不是很明朗,根本沒有把握戰勝敵人,只會把自己的實力也暴露出來,既而讓他絞盡腦汁佈下的疑兵計謀全功盡棄。

他要採取一種自認爲更加穩妥的措施——放棄防守“阿瑟嘉德”行星,向“新拜占庭”行星撤退。同時,姜子鉞還下了一道令周圍的人倍感不滿和強烈反對的命令,摧毀“阿瑟嘉德”行星周邊的空間站和所有可能被敵人利用的太空設施,包括那座人造行星“彩虹橋”船廠。

地方當局對“鄭和”艦隊在敵軍入侵時竟棄百姓而去感到極爲憤怒,對姜子鉞要求摧毀太空的工業和宇航設施更是無法接受。

“阿瑟嘉德”行星總督法瑞爾•伊克巴爾女士,在視頻通話中用標準的漢語普通話怒氣衝衝地姜子鉞做出了威脅:

“上校,我不管你是什麼英雄還是狗雄,只要你的艦隊敢搞掉一個螺絲,我一定代表‘阿瑟嘉’行星一億七千萬父老向元老院投訴,並向帝國大法庭和仲裁委員會提出戰爭訴訟。”

法瑞爾•伊克巴爾和絕大多數行星上的民衆一樣,並不能理解軍隊的行爲。

既然守不住國土就要堅壁清野,儘可能減少被被入侵敵人利用的物質。分佈在行星周邊空間裡的空間站、宇航設施和太空工廠,儲存大量可資敵的金屬氫、飛船配件和其他各種物資。守方如果不能及時轉移這些能源和物資,就必須迅速摧毀,以免落入敵手,助長其侵略。

英仙星際聯邦較早前就是因爲沒能及時做到這一次,結果讓入侵的“鄭和”艦隊賺得體滿盆滿,完成空前的敵後大遊擊。

姜子鉞只好陪着笑臉,勸說道:“總督女士,我也很清楚這樣做會給‘阿瑟嘉德’行星帶來嚴重的經濟損失,可是我的人已經無法保障行星的安全,爲了防止這些設施被敵人利用,不給元老院與羅馬人民造成更大的損失,我只好這樣做。所以,請您理解和配合。”

“我堅決反對並抵制你的命令!你們可以逃跑,但不要讓我們爲你們的失敗負責!”法瑞爾•伊克巴爾幾乎是在咆哮,隨後便中止通信。

面對地方政府的極度不配合,姜子鉞感到爲難。好在他早就料到地方必定會極力反對,做好了對策。所以很快,他就堅決地地旗艦“齊格飛”號艦長下令:

“呂迪格,傳令下去,按照我們之前擬好的最後方案,派出星際陸戰隊,強行轉移所有預定設施上的人員,然後全部炸掉。行動必須在十小時內完成。”

“長官,不摧毀我們自己的設施不行嗎?”呂迪格•納茨默爾問道。他口氣貌似很不明白,其實他心裡很清楚,必須這樣做。因爲當一個多月前英仙星際聯邦沒有及時摧毀行星周邊的缺乏兵力保護的宇航設施,才使他們能夠通過掠奪維持長時間長距離的遊擊作戰。現在他們決不能與敵人犯一樣低級的錯誤。

姜子鉞沒有馬上回應他的問題,而是說道:“呂迪格,我很羨慕你們,不用承擔太多的是非和對錯。”

“長官……”呂迪格•納茨默爾有些失語。身爲決策者確實不像他們這些執行者這麼輕鬆,不用去顧忌各個方面的利益,權衡許多得失。

“長官,您就是您。”本傑明•阿爾弗雷克突然說道,“從你帶領我們出征遙遠的星際行星‘易’那一刻起,您就註定要揹負元老院與羅馬人民的命運,因此一定要承受無數的爭議和責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您現在一定回憶起‘女媧城堡’和炮擊‘新萊茵’行星總督府。”

姜子鉞苦笑了一下,說:“本傑明,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你最正經的話。”然後,他嚴厲地下達命令:“開始行動吧。”

“鄭和”艦隊迅速展開他們歸國後的第一輪軍事行動,出動星際陸戰隊佔領了恆星“海姆”日鞘之內所有的七座空間站和“彩虹橋”船廠。

元老院與羅馬人民的軍隊把他們所效忠的人民從這些空間站裡趕出來,然後安裝上大批配備遙控引信的金屬氫炸彈。

姜子鉞並沒有在艦隊開拔後馬上炸燬“阿瑟嘉德”行星周圍的空間設施,而是將引爆控制權分配給了五艘留守的無人偵察船。這些無人偵察船將在英仙星際聯邦國軍防艦隊進入“海姆達爾”日鞘時才引爆炸彈。這樣確保了自毀行爲只發生在敵人真正入侵的時候。

兩天後,當“羅博”特遣艦隊長驅而入時,他們沒有遇到任何抵抗,但所有空間站和太空船廠都發生了大規模的爆炸,連同其上的大批金屬氫能源和物資全部化爲烏有。

羅博對新羅馬帝國這種行爲並沒有感到意外,但當“阿瑟嘉德”行星當局宣佈不設防,接受聯邦軍隊和平進駐後,隨後獲得的情報卻令他大吃一驚。因爲地方當局把之前,姜子鉞與“鄭和”艦隊進駐的時間和情況和盤托出。

“二十七號纔在‘阿瑟嘉德’這裡完成集結,我們卻在二十六號收到他二十三號在‘新拜占庭’鬧緋聞和受勳的情報。長官,看來我們當初真的是上當了。”斯卡蒂•提亞西懊惱地說道。

“這麼說來,二十三號的新羅馬帝國樞密院的新聞發佈會內容是假的,而且他們發佈的那些新聞圖像也僞造的。連姜子鉞跟丹娜•龐帝克的緋聞也是假的!他竟然拿丹娜來開玩笑!”羅博更是怒不可遏。

事情已經真相大白,新羅馬帝國從上到下演出了一場好戲,裝出在4月22日姜子鉞即率領“鄭和”艦隊返回了“新拜占庭”行星,讓羅博信以爲真,並改變了原定的攻擊目標。

“沒想到,我像頭豬一樣被他們騙得團團轉!”羅博憤怒的是自己不能看穿敵人的陰謀。

斯卡蒂•提亞西倒是顯得平靜,勸慰道:“長官,恐怕任何人都會被這種完美的騙局矇蔽的。”

面對她的安慰,羅博只好無奈一笑,不作言語。

新羅馬帝國樞密院宣達官的新聞發佈會正面表明姜子鉞與“鄭和”艦隊回到“新拜占庭”,而稍早之前瘋狂傳出的約會緋聞,則以民間的角度從側面印證了官方的說法。無論是元老院,還是姜子鉞本人,都充分地調動了官方與民間的傳媒,發動了一場幾乎無懈可擊的“信息欺騙戰爭”。

“長官,接下來我們還要按照原定計劃進攻‘新拜占庭’行星嗎?”斯卡蒂•提亞西關切地問。

“不。”羅博不假思索,“雖然我們迂迴攻擊的意圖已經被帝國軍發覺,而且還上了他們虛張聲勢的騙局,但是我們始終是一支佯攻部隊,既然已經充分展現我們的攻擊目意圖,並且佔領了‘阿瑟嘉德’行星,一定可以把敵軍所有兵力往‘新拜占庭’和帝國腹地吸引過來。我們的任務一樣可以完成。只要布隆伯格五星上將帶領其他弟兄向‘伊謝爾倫’和‘太極’行星發動攻擊,我們仍然將大獲全勝。”

羅博依舊信心滿滿。

就在這時,一艘無人通報艦傳來了絕密信息,來自英仙星際聯邦國防部的最新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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