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我們現在瞎了,沒有高精度光學瞄準鏡,我們縱然有射擊精度最好的狙擊步槍,但是我們根本看不到那麼遠的目標,更不可能對目標造成有效殺傷。我們有五十名狙擊手,對方只有十八名,但是還沒有開始交鋒,我們在狙擊與反狙擊戰上,就處於絕對下風。
我們現在聾了,沒有步話機協調指揮,沒有機場的監視系統幫助我縱纜全局,所有人只能各自爲戰,面對敵人的突襲,我們的緊急處理時間至少延長了二十倍,我們只能依靠最原始的人員通訊來傳達軍情和情報,這對於時間就是生命的特種戰場來說,是絕對的致命傷。
世界最強的反恐特種部隊,果然名不虛傳!
我猛的站起來,指着一個士兵厲聲道:“傳我命令,程遠夏、沈勝陽立刻埋設TNT炸藥,儘可能一次性炸塌所有地下通道,阻隔敵人通過地下通道對我們發動奇襲!”
“是!”
“你,通知李明,帶領狙擊手做好隱匿,不要和他們交火,只要能保證沒有特種部隊空降到我們頭頂,他就是我的最大功臣!”
“是!”
“你,通知古烈姆、趙君,他們做爲遊動部隊,隨時支援各個戰場,除非他們全死了,否則絕不許放進一個敵人!”
“是!”
我拎起M16自動步槍,看了一眼上面已經成了裝飾品的紅外線瞄準鏡,又把步槍甩到一旁,踢開牆角的木箱,從裡面拎出一挺湯姆斯旋轉重機槍,抓起幾條彈鏈甩到身上,縱聲狂吼道:“其他人跟我走!”
只是一發電磁脈衝彈,就徹底擊潰了我們的指揮系統!
我大踏走在最前面,在心中不斷反省自己的失誤:九六年美國就製造出只有手提箱大小的電磁脈衝武器,九九年美國對南聯盟進行轟炸,就使用了這種還在試驗階段的特種武器,兩千零三年更用這種武器轟炸伊拉克,造成了伊拉克國家電視臺信號中斷。這種凌厲而不失“溫和”的軟怕戰爭武器,當然可以成爲反恐戰爭中的殺手鐗!
我實在低估了美國人大把燒錢的魄力,更低估了三角洲反恐特種部隊可以動用的武器權限。
一個指揮官在戰場上連續犯了兩個錯誤,往往就代表自己看似無懈可擊的計劃,有了巨大的漏洞!
我的致命漏洞就在雅加達飛機場的下水道里!
那裡本來是我們防禦最強的領域,早在兩個星期以前,沈浩就帶領着流氓營那批最擅長使計下絆的主,跑到雅加達國際機場下水道,安裝了一大堆奇奇怪怪五花八門的防禦性武器。
什麼紅外線觸發雷、鋼絲絆發雷、飛雷、跳雷、子母雷、連環雷、定向霰彈雷,洋洋灑灑林林總總的搞了幾十種,有專利、有抄襲、有推陳出新、有旁觸別通,據說甚至有一位學者型的軍人,也就是我們平時所謂的那種蔫壞蔫壞的傢伙,甚至自我吹噓在地雷中融入了中華五千年的文化結晶。
一旦地雷掛線,有人敢闖進這條死亡通道,他絕對會明白什麼叫做中國孫子兵法,什麼叫圍魏炸趙計,什麼叫做不動如山爆炸如火計,什麼叫做特種兵下水道歷險計!
無論是哪支特種部隊遇到流氓營兩週時間傾情奉獻的大禮,也會頭痛不已,我們更在下水道的某個部位埋藏了大量炸藥,通過遙控引爆,可以直接封閉整條通道,把入侵者徹底活埋。
可是現在,地雷的紅外線觸發裝置全部失效,遙控炸彈失效,如果那顆電磁脈衝彈是多國聯合部隊總攻的信號,那麼很可能某支特種部隊已經衝進下水道,毫無阻礙的在裡面通行。
在大廳裡沈浩一邊揉着被強光刺傷的雙眼,一邊舉起手中的武器,對準天花板揚手就是整整一梭子子彈,那些還到處亂跑的人質,聽到槍聲就象是等待被寵幸的母親一樣,齊刷刷的趴下一片。看到還有人象沒頭蒼蠅一樣抱頭鼠竄,沈浩一槍托狠狠砸過去,狂叫道:“對,就這樣,老老實實呆着,誰也不要指望從老子手裡溜走!在我眼裡你們全他媽的是花花綠綠的英鎊、美鈔,是跑車是美女,誰要敢帶着老子的鈔票美女跑車逃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的目光直直落到卜善娜身上,她正在幫助維持大廳內的秩序,在這種雜亂的環境下,她愈發顯得冷靜從容,用自己的言傳身教影響着身邊的士兵,使他們能夠迅速凝聚在一起,及時平息了候機室大廳可能發生的騷亂。
在強者爲尊的軍營中成功絕沒有僥倖!
卜善娜能夠成爲四師最年輕的少校,能夠統率傑傲不遜的特種反恐大隊,更能夠在電磁脈衝彈爆炸的瞬間,及時保護自己,沒有受到強光刺傷,僅憑她這種近乎本能的直覺,她就有能力幫我鎮守一方。
“這裡就拜託你了善娜,如果以後還有機會的話,我會向你說一聲對不起!”在近乎耳語的低喃中,我猛然狂喝道:“拿燃燒彈來,越多越好!”
我整整在身上綁了六枚燃燒彈,看着我將其中一枚燃燒彈的保險蓋扭開,用一根鋼絲拴住拉環,然後小心的把鋼絲穿過衣袖,放在我手腕一翻就可以拉到的位置,卜善娜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我可以死,但是我的屍體絕對不能留給多國聯合特種部隊,這就是我準備燃燒彈的最根本原因。
再深深的望了一眼卜善娜,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凝視她了。最後一次用混合着欣賞、愧疚與甜蜜的眼神,將她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怒鐫刻在我的內心深處。
是我小看了世界最強的反恐部隊,我們預先制定的防禦計劃已經成爲一堆廢紙,現在在我們的面前的,就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我的目光掃過面前的每一個人,他們都是我的兄弟,都是經歷了中印戰場最血腥考慮的最精銳職業軍人,可是當我們和世界最強的特種部隊狹路相逢,我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在這裡埋骨他鄉。
這些最忠誠的戰士跟錯了大哥,在這個國家,他們沒有國旗,沒有榮譽,甚至連自己的真實名字和麪貌都無法保留,因爲在我們的頭上,將會永遠留下一個無法擦拭的名詞……屠夫!
“一班、二班留下接受卜少校指揮!如果我們全部戰死,這裡就由卜善娜全盤接手指揮。你們可以放棄原有計劃,想辦法利用人質向聯合部隊施壓,尋找可能安全撤離的方法!”
我不敢回頭去看卜善娜,我怕我一回頭,我就會捨不得死,“保重!”
一班和二班,是我身邊最精銳的部隊,甚至可以說是我有實無名的親衛隊,他們自覺的站到卜善娜身後,當我把他們交給卜善娜的時候,他們每一個人都明白了自己的使命:無論誰想傷害卜善娜,都要從他們的屍體上踏過去!
“和我一起去死吧!”
隨着我的一聲怒嘯,二十二名士兵一起縱聲狂吼。
沒有太多的激情演講,沒有太多的煽動與渲染,我只是在告訴他們一個事實。在這個戰場上,心存僥倖的人,死!不能皆盡全力的人,死!不能把自己當成一個死人的人,死!
只有放棄一切希望,將自己生命中潛藏的最強戰鬥激情徹底釋放,把我們龍之華人血脈中最瘋狂的本能徹底燃燒,我們纔有一線生機!我要的是一支比神風敢死隊更瘋狂更無畏更強悍的超級部隊!
扛起湯姆斯旋轉重機槍,我大踏步率先而行,二十二名士兵緊緊跟在我的身後。
卜善娜神色複雜的望着那個男人,他的雙臂溫柔而有力,不但可以成爲所有女人最舒適的停靠港灣,更能支撐任何重擔,當他舉起這雙手登高一呼,必將從者如雲,當他用這雙手劍指蒼穹,這個世界上就將因爲他,而掀起一場驚濤駭浪。
他是一個混蛋,他喜歡的女人居然是自己的親妹妹!
他是一個英雄,他天生就是那種能夠燃燒自己生命,去不斷創造奇蹟的人物!
他也是一個屠夫,爲了達到目的,他可以毫不猶豫的下令屠殺手無寸鐵的民平,甚至縱容、指使暴亂、強姦!
現在這個混蛋、英雄、屠夫大踏步走向自己的戰場,他的脣角仍然帶着那絲自信的笑容,他的全身上下仍然帶着不容人逼視的狂烈霸氣,他曾經這樣一次次走向戰場,但是卜善娜卻覺得心臟一陣陣抽緊,她有一個不安的直覺:如果放任傅吟雪這麼走出去,她也許將永遠失去這個混蛋,永遠失去這個英雄,永遠失去這個屠夫了!
伸手輕輕拭過眼角,卜善娜才發現自己竟然哭了,她爲一個曾經讓她心動,曾經軟弱得一塌糊塗卻仍然能讓她無法割捨的男人哭了!這個男人善良也好,邪惡也罷,讓她又愛又也罷,他就是有本事讓她不停的哭!
她哭了!
沒有回頭,但是我就是知道她哭了!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卜善娜的淚水可以讓我感到這麼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