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裡的氣氛變得奇妙起來,但康姨母絲毫沒有察覺,笑吟吟,期待的看着周辰。
華蘭則是責怪的瞪了母親一眼,看的王若弗一臉委屈,她表示自己也沒想到這種情況啊。
就在這氣氛凝滯之際,周辰忽然笑了。
“沒問題,姨母乃是娘子的親姨母,關係這般親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自然要互相幫助的。”
“對,對。”
康姨母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本來她都準備拉扯一會,沒想到周辰居然這麼好說話。
“一家人,我們都是一家人,今日你幫我,明日我幫你,大家互相幫忙,共同進退,家族才能更加強盛。”
王若弗也是滿臉笑容:“說得對,都是一家人。”
唯有華蘭,目光怪異的看向周辰,她最清楚自己官人,知道他對自己的這位康姨母沒有任何的好感,應該不會這麼痛快的答應纔對。
偏偏周辰就答應了,這讓她覺得很奇怪,這不符合周辰的性格。
康姨母一臉期待的問:“那不知侯爺準備給晉兒安排個什麼職務?”
周辰說道:“那就要看姨母對錶弟的未來有什麼樣的打算了。”
“什麼意思?”康姨母沒聽懂。
華蘭和王若弗也是一臉疑惑,不明白周辰是什麼意思。
周辰解釋道:“如果姨母還想讓表弟考科舉,那我就只能給他在內城安排個廂吏之類的職務,掛個職,無品級不算入仕,也沒什麼事要做,還能有時間繼續讀書考科舉;可若是姨母就不準備讓他繼續考科舉,那就簡單了,我直接將他安排到軍中,先訓練幾個月,等有基礎了,我在給他安排個更好的軍職。”
“廂吏?”
康姨母對官場上的事情瞭解不算多,但也知道廂吏是個什麼職務,根本就不是官,在官員眼中都是最下等的職位,也就比普通老百姓高些。
她心高氣傲,都求到了周辰身上,又怎麼可能讓兒子擔任廂吏之類的職務。
“侯爺,那若是晉兒入了軍,是不是也能跟那顧家二郎一樣,很快就能升遷穿上緋袍?”
周辰頓時就笑了:“姨母是在跟我說笑嗎?”
“顧廷燁他能入軍就獲得品級,完全是因爲他是寧遠侯府的嫡子,有侯府的蔭封,再加上寧遠侯顧侯多番奔走,最後才能獲得個從七品的職位,這已經算是蔭封的最高品級了。”
“至於他能這麼快穿上緋袍,也完全是因爲他真的抓到了機會,立了大功,儂賊是本朝最大的反賊首領,他能斬下賊首首級,官家特意恩賜,他才能穿上緋袍,若是沒有這個功勞,他沒個十年八年,也絕對不可能升品穿上緋袍。”
“姨母家應該沒有蔭封的資格吧?不能獲得蔭封,在軍中只能從最低級的兵士開始,我是看在姨母的面子上,不會讓表弟受苦,而且等他適應了,還能給他安排個有品級的軍官,這已經是我權力範圍內最大的照顧了。”
康姨母臉色變得不太好看,但還是問道:“有品級的軍官是幾品?”
周辰說道:“表弟毫無基礎可言,一開始最多也只能安排個九品的軍中職位,等……”
“九品?那豈不是最低級?”
不等周辰說話,康姨母就驚聲叫了起來,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侯爺,你這也太厚此薄彼了吧,伱給顧家二郎安排了從七品的職位,卻只給親表弟安排個九品的職務?那顧家二郎不過是外人,晉兒可是你親表弟啊。”
華蘭看不下去了,開口說道:“姨母,剛剛官人不是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嘛,顧二郎是有蔭封,晉表弟他沒有蔭封,這已經是官人格外照顧了,跟其他的沒有任何關係。”
康姨母卻只是掃了她一眼,就繼續對周辰說道:“侯爺,我可是知道,你如今就是馬軍司的馬帥,馬軍司就是你一人說了算,給晉兒安排個什麼職務,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情?”
“姨母太看得起我了,我是馬軍司的都指揮使,可不代表馬軍司是我一人說了算,在軍中安排任何一個有品級的職位,都是需要上報,我若是真的一句話就有用,早就將我的幾個兄弟安排進去了,可你去打聽打聽,我的庶出兄弟,也只有一人在軍中擔任部將。”
“我若是真的有那麼大權力,敢這麼安排人的話,都不用官家說話,樞密院的那些文官估計就能把我的官服給扒了。”
“姨母,你要知道,即便是九品的職務,那都是有無數人盯着,我也是看在咱們是親戚,是一家人,再加上表弟還讀過書,這纔給了特殊照顧。”
“要知道娘子的嫡親弟弟長柏,高中了一甲第九,也不過是獲得了從八品的品級,當初岳父大人也是高中了進士,但一開始也只是苦寒之地的九品做起。”
王若弗連連點頭:“是啊,姐姐,我覺得侯爺說的很對,我們家長柏可是一甲第九,也不過纔是從八品,我家官人也是進士,但剛開始也是九品,還是在苦寒之地,那裡有多難熬,姐姐你根本不知道;現在侯爺願意幫晉兒,還能在汴京城裡做官,比我們當初可是強多了。”
康姨母不客氣的回道:“誰不知我朝文高武低,文官的品級跟武官的品級能一樣嗎?”
周辰瞬間臉色沉了下來,冷聲道:“看來姨母是看不上我們這些武官了,既如此,姨母來找我又是爲何?”
華蘭的臉色也是不好看,王若弗也是不高興了,覺得姐姐說話太難聽了。
“姐姐……”
可康姨母沒睬她,而是對周辰解釋道:“侯爺你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九品軍職實在是太低了,晉兒他從小養尊處優的,怕是受不了軍中的苦,能不能安排一個更高品級的文職?”
周辰面露譏諷:“姨母這般後院之人,看來還是不瞭解前朝爲官之道,姨母看不上的這九品,別人打的頭破血流都想要得到,據我所知,康姨夫他爲官多年,如今好像不過是七品吧?”
最後一句話,如同利刃一般戳進了康姨母的胸口,讓她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她雖然幾次說自己的男人沒本事,可再沒本事,她自己說可以,別人說,而且還是當着她的面說出來,那就是在讓她難堪,她覺得周辰是在故意打她臉。
但她竟然無從反駁,因爲周辰說的都是實情。
多年前她本來是要嫁給盛紘的,可她看不上盛家,最後選擇了康家,因爲康家那時候家境真的很不錯,遠不是盛家可以相提並論的。
可隨着她嫁入康家,康家的頂樑柱沒了之後,康家就一日不如一日,越發的敗落。
現如今的康家主君只是一個沒什麼實權的七品官,放眼汴京城,根本排不上號,這也是她爲什麼來求周辰幫忙的原因,若是康姨夫真的有能力給康晉安排一個好的去處,她又何必求人呢?
“侯爺當真不願幫忙嗎?”
“我什麼時候說不願了,我都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可姨母你看不上,我能有什麼辦法?”
聽着周辰的話,康姨母心中怒氣更甚,她兒子顯貴之家出身,如何能去當個九品的小官。
“侯爺這般威風,若是隻有這般,實難讓人相信,想必也是我康家式微,侯爺看不上,這纔不願幫忙,既然如此,今日就算是我叨嘮了,這侯府高門,我等微不足道的親戚,是再也不敢登門了。”
王若弗一聽,頓時急了:“姐姐,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侯爺他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康姨母卻冷笑道:“妹妹,我可是你親姐姐,如此血親的親戚,都不願意幫,還諷刺我家官人低微,這麼明顯的看不上,你看不出來,我還看不出來嗎?”
“姨母!”
周辰突然提高聲音,目光冷淡的看着她:“姨母真是好重的怨氣,我願意幫忙,你卻說我不願幫忙,我說實話,你說我諷刺看不上,怎麼,現在連實話都不能說了嗎?”
“姨母幾次登門,我娘子哪次不是熱情款待,姨母沒少從娘子那裡拿東西吧,現如今只要不滿足你,你就這般冷嘲熱諷,往我侯府身上潑髒水,你是長輩沒錯,但不代表你可以胡言亂語。”
“我本願意好好栽培表弟,但既然姨母這般怨氣,那這個忙不幫也罷,姨母又說不敢再登門,那我也不強求,只希望姨母說到做到,請吧,姨母。”
康姨母聞言,氣急敗壞的指着周辰:“你,你竟然敢趕我?你眼裡還有沒有尊卑,我是你長輩,你竟然敢趕我,我……”
“砰!”
周辰猛地一拍桌子,把屋內的人都是嚇了一跳,本來還想要勸說講和的王若弗,更是身體一顫,驚懼的看向自己的女婿。
“元才。”
院外的元才立刻迅速跑了進來。
“侯爺!”
“給我好好的送姨母出去。”
“是,侯爺。”
元才應下,然後目光平靜的看着康姨母,微微彎腰:“康夫人,請吧。”
“你,你……”
康姨母氣的直哆嗦,整張臉都皺到了一起。
其實康姨母長相併不差,而且很會打扮,配上她嬌作的模樣,放到現代,也是能讓很多人喜歡的成熟風韻婦人。
但此時此刻,她是真的被氣炸了,哪還有半點風韻,尤其是氣的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更是讓人覺得好笑。
“姐姐,姐姐。”
王若弗急忙站起來安撫,隨後又頗爲不滿的看向周辰:“侯爺,我姐姐是長輩,你不該這般說話。”
周辰輕描淡寫的回道:“岳母大人,我說的都是實話,而且是她自己要走的,也是她自己說不敢再登門,與我何干?”
“你……”
王若弗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周辰,無奈之下,只能安撫自己的姐姐。
可康姨母卻不領她這個情,反而是一把將她推開。
“妹妹,我現在算是看明白了,我可是你親姐姐,看看你女兒和女婿是怎麼對我的,侯門高貴,我攀不起,以後再也不敢來了。”
說着,她再也沒有臉待下去,氣憤的離開了。
“姐姐,姐姐。”
王若弗急忙去追,可康姨母根本不睬她,沒過一會,她就面色不好的回來了。
“侯爺,華兒,我姐姐是有些過分,但你們也不能這樣對她啊。”
華蘭語氣不滿的說道:“娘,剛剛你就在邊上,她說的什麼話你沒聽見嗎?官人都說了給表弟安排一個九品的差事,以後還會想辦法照顧他,可姨母她還嫌棄,本來晉表弟跟顧二郎就沒法比,這已經不是過分不過分的事情了,根本就是爲難人啊。”
“娘,你仔細想想,長柏寒窗苦讀那麼多年,好不容易高中了一甲進士,但也不過纔是從八品起步,爹爹也是進士,不也是九品起步嗎?晉表弟人是不錯,可讀書不成,武藝也不行,能給他一個九品職務,真的是已經特別照顧了,這都不滿足?”
王若弗頓時無話可說了,因爲女兒說的都在理。
“唉,是這個理,我也沒想到她竟然會提這麼過分的要求,不過姐姐她確實很不容易。”
周辰突然說道:“岳母大人,我也知道姨母她不容易,可我也不容易啊,你們光看到我升官了,卻看不到我所面臨的危險,現在朝廷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明裡暗裡的盯着我,想要找到我的錯處,從而打擊我。”
“我若是冒然給那表弟一個高位,被言官抓到,到時候奏我,我有口也說不清,我倒不是很害怕,可就怕連累岳父大人和長柏,他們都是清流文官,若是因爲我,受到了牽連,最終受傷的只會是盛府和侯府啊。”
“所以,岳母大人,您難道願意看到,我爲了幫康姨母一家,最後我們兩家都落個不好的結果嗎?”
王若弗面色悚然,結結巴巴的問:“沒,沒那麼嚴重吧?”
“怎麼不嚴重,您仔細想想,若是真的能隨便給人安排官位,那朝廷不還亂套了,朝廷裡的那些相公們,有哪個敢把自己的後輩親戚安排到高位的?更何況晉表弟不過就是個舉人,根本不夠做官的資格,我若是強行擡他,只會害了所有人。”
周辰把情況說的十分危險,王若弗哪裡經得住嚇,聽完後,臉色都白了。
“真是這樣嗎?如果是這樣,姐姐她還非要侯爺這麼做,難道她就沒考慮過我們嗎?”
周辰搖搖頭,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或許姨母她知道,或許不知道。”
說的這般模棱兩可,王若弗反而是臉色更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