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主子”
睜眼, 冷眸深處隱約一抹懾人氣勢,許久不見的嗜血暗紅竟再次隱隱出現,這情況只有曾經那發狂的三年纔有過的, 此時竟有復發的跡象?!赫連玄當年爲何會突然隱匿古剎島, 這對於整個古剎島甚至整個江湖都是個不解之謎。十五年前, 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五年前赫連玄的身邊也就一個影十三, 當然還有其他的侍妾,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如何在乎影十三,對於他是不是單純地看重十三肚子裡孩子一事,從十三死後就可看出。赫連玄身邊的人可親眼看見他是如何的痛苦、絕望, 否者也不會五年來從不過問孩子一事。
古剎島的小主子若說是獨自長大的也不爲過。
緩緩瞥向暗影處,很形似, 但他知道終究不會是那個人。閉了閉眼, 許久才道。
“讓人跟着”
“是”
既然你一再逃離, 既然……你如此不信任……
赫連玄知道,他已逐漸走向極端了。
從十三告訴他當初詐死、“拋夫棄子”的事實, 再把至今所發生的事回想一番,如今他也差不多理清了一些事情的來龍去脈。想起當日明之染信誓旦旦地與自己做的交易,一抹徹骨的冷笑不由溢出嘴角。
永遠,永遠不再有下一次了……
一人站在江水岸邊,遠目眺望, 若是順江直流, 融入蒼茫大海那該有多好。身體還在顫抖發軟, 腳下卻自有意識般地向遠處奔走。
逃離?!不, 不是逃離。他從來就沒想過要離開。若是可以, 他祈禱可以永遠留在那人的身邊。
指甲已暗暗掐進手掌,心翻涌不已, 從他出山至今,疑團愈來愈多。方纔他去無名閣習慣性地隱匿了氣息,萬萬沒想到會聽見那些事。
若是,若是七哥早就跟着明之染離島了,那爲何明之染要欺騙自己說七哥被困於古剎島?爲何又要劫走寶寶?這裡面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十三雙手抱住了腦袋,有一道聲音卻漸漸明晰。
從頭至尾,他都沒有親眼看見寶寶是否被明之染劫走!回想起當日在痕山一事,十三越來越心驚,那時他不過是恰巧在寶寶失蹤之後看見明之染,第一反應就是他劫走了寶寶,而明之染是否也是將計就計承認是他所爲?但這也說不通,既然七哥已經離開了,他背上那個黑鍋又有何意?不對,那時的他是怎麼說的——
“要麼叫赫連玄放人,要麼就讓那個叫寶寶的死”
“呵呵,可不可以不是你能做主的,有時間在這裡浪費口舌,還不如趕快去求你的好主子,說不定他會心軟救這個小孩”
原來如此,原來竟是如此!
若不是明之染提出要自己回古剎島來求主子救寶寶,他根本就不會再回來!
主子算計自己,明之染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而他果然如同他們所料一般傻乎乎地回來了。
想到這裡,十三的黑眸愈見悲哀,主子果然不愧是主子,他的一舉一動、一念一動都掌握的清清楚楚。
當年他懷的是雙胞胎,當那嘹亮的哇哇聲響起時,他就知道這將會是個健康的孩子,可萬萬不料隨之竟還有一個小小的身子順着他下身的黏液與血水擠出……當初竟然連明之染也沒診出他懷的是雙胞胎?!這,怎麼可能?!可當時的情況也由不得他多想,兩個孩子就迫不及待地出來了。很突兀,卻又很正常,就像第一個孩子經歷千辛萬苦開闢一條慷慨大道,讓身後的“弟弟”可以安然出生一般。很神奇,很震驚。可逐漸卻發現了一個怪誕的情況,那就是第二個嬰兒沒有絲毫哭聲,身子竟像主子一樣冰寒!衆人心裡惶恐不已,以爲是個死嬰,產婆更是直接被嚇暈。孩子將會逐漸長大,而他一個身份不明的男人留在這裡又有何意?那樣只會影響孩子的成長,或許,他離開會比較好,畢竟主子似乎很喜歡孩子,一定會把孩子好好養大的。那時他就果斷決定把這個病嬰帶走,而把那個健康的孩子留在古剎島。明之染既然敢號稱江湖神醫,自有他厲害之處,十三服下他給的藥,成功詐死,而那個病嬰則由影七從暗中送了出去。下葬前夜,赫連玄心裡悲痛,根本就不知道他兩個忠心的影衛竟會當着他的面,瞞天過海。影七趁機把十三的“屍體”偷了出來,直至半年後他才甦醒。
從此他便帶着寶寶四處躲藏,只望能把這個僥倖存活的孩子給主子帶大。而五年後,聽聞江湖中逐漸出現殺人命案,而整個武林似乎都肯定是主子所爲,可他卻知道主子殺人從不會下第二招,總是一招致命。爲了暗中幫助主子,他易容出現在武林大會上,只爲能奪得武林盟主,因爲只有那樣纔有可能抑制住整個武林對古剎島的威脅,可萬萬想不到這一切不過是主子早已安排好誘他歸來的計謀,主子在得之他還活着的事實後,早就預料到若自己聽到有絲毫對古剎島不利的情況,定會再出現,如今他果然來的。
寶寶不知蹤影,他還主動回來被主子強*暴,不,應該說是順*奸。
身體變得熟悉、留念主子的觸碰,卻終究不過是主子的一次發泄而已,發泄他欺瞞五年的憤怒。
可悲,還是可憐。
十三知道,如今他最該去找,去問的人應該是主子,影七離島一事是不是也是主子早已安排好的,或者說明之染劫走寶寶究竟是主子設計的一顆棋子,還是棋中子?回想這短短近一個月所發生的事,十三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再回去,因爲就連之前主子所說的情話似乎都變得不再尋常,更像是早已預謀一般。而他離開,不過是想先去弄清楚一個最大的疑點,順便再平復內心那一絲絲幾乎可以忽略的委屈。
明之染!
這個似乎從認識就從未說過真話的男人。
之前與明之染相約三月後在鳳尾山見面,既然明之染已經把七哥帶走,而他卻說不知七哥的蹤跡,他們之間定是發生了什麼他所不知道的事。這樣一說,那寶寶究竟又去了哪裡?心裡絕望、痛苦不已,十三決定立即前往弄清楚。
台州是江湖中一個繁華而繁雜之地,要去鳳尾山必得經過台州。十三獨自一人快馬加鞭,終於於十日後抵達,眼見天色漸黑,十三隱約覺得是否最近趕路太急,身體竟極爲疲憊,倒也是,接連不斷的馬上奔波十日,加上心裡焦急寶寶的安危,就算如十三如此強悍的男子身心也不由緊繃萬分,還是先休息一晚,明日再繼續趕路。
主意打定,十三便去尋客棧。
“賣小孩,便宜賣小孩啦,乖巧,懂事,要幹啥就幹啥,看家,護院樣樣都會,看一看,瞧一瞧”
“多少錢賣?”
“哦,這位老闆您看給多少價?”
說話間,聲音壓得極低,倒像是暗中商量一般,可不是,趁着天色已黑,暗中纔可進行這些勾當。十三作爲一個影衛,耳力非同一般,利眼不由微微瞟向聲源處,只見一拐彎處兩個身形大漢在那裡竊竊商量。
“一口價——十兩”
其中一個大漢說道:“這個,老闆您看這還是個男孩,可比女孩有用的多,嘿嘿,老漢也知道老闆喜歡漂亮男孩,嘿嘿,這天色也都快黑了,您再加加價”
“是嗎?”另一個大漢說着,一腳踢開倒在地上的小孩,瞬間一個衣衫破爛,滿身傷痕,臉龐骯脹不堪,倒也可瞧出的確是個男孩:“身段瞧着到還行,好吧,那就再加五兩,我買了”
“爹爹,不要……不要,不要賣我”就在這時,一聲微弱,稚嫩的聲音響起。
“閉嘴!”又是一腳,那個微弱的聲音便消失了。
“嘿嘿,那就這麼……”
“慢着”
張富貴是台州的一個地痞,只有一個兒子,成天出入賭場,家裡的錢財早就被他輸光了,還欠着賭場幾百兩錢,眼見明天又是還錢的日子,若是不能還一定又要被痛打,他這個月都被打不下十次,怕了,今日好不容易想到一個法子可以翻利,那就是把自己唯一的兒子賣了,再拿着這筆錢去賭一賭,嘿,說不定今夜財爺降臨,他就可以翻身了,於是纔有這一幕,夜黑賣孩子的生意。
不料生意就快搞定,錢也快到手,就被人打斷了,扭頭瞧去,只見一渾身黑乎乎,牽着一匹高頭大馬的男子正站在三米外,夜色太黑,瞧不清來人長得模樣,但憑他混跡台州幾十年經驗來說,他很明顯地感受到了來自對方身上的寒意,頓時渾身一個激靈,張富貴佯裝喝道:“你是誰?要幹什麼?”
十三利眼微眯,問道:“你是這孩子的爹?”
張富貴覺得莫名其貌,但見十三一身壓迫駭人的氣勢,還是回道:“是又如何”
“既然是你的孩子,你又爲何要賣自己的孩子”其實方纔十三並不打算管這閒事的,可突然聽見那個孩子微弱的聲音,驀然就想到了自己下落不明的寶寶,那一瞬間他還以爲這就是自己的寶寶,過來一問,不料是這人的孩子。
“你這人怎麼回事啊,我們願買願賣,有你什麼事。”另一個大漢一把推開十三,遞上錢就要拖走地上的小孩。
“就是,沒事滾一邊去”張富貴見錢到手,也不再理會十三,樂呵呵地就要離開。
“不要,爹爹,爹爹,我很乖的,不要,不要賣我”小孩又低聲哭嚷着。
寶寶……
“等一下”十三一把攔住兩人,垂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孩子,他方纔也聽見了那人說喜歡漂亮男孩的事,有些富貴人家把男孩留着幹了什麼,他怎麼會不知道,雖說他一直都跟着主子留在古剎島,但畢竟也是要外出任務的影衛,多少也知道些那種事,這個孩子若真的被他帶走,恐怕這輩子就完了。
“你這人又有什麼事”
“這個孩子……我買”
“什麼,你買?你有錢嗎”
十三暗暗握了握手,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五十兩,這些錢可是他原本打算給寶寶買新衣的。
“這些夠不夠”
“夠,夠”張富貴一把把錢抱進懷裡,還把小孩往十三懷裡塞,十三下意識把這個虛弱的孩子緊緊地抱住。
“唉,張老漢,你這就不厚道,明明是我先買的,你怎麼又賣給別人”眼見十三把孩子抱住,先前買小孩的那個大漢不樂意了,這人怎麼可以這樣,做生意也要有個先來後到吧。
張富貴見此,他纔不管先不先的,他只知道誰有錢,誰就是老大,於是,他拿了錢轉身就跑。
另一個大漢見此,只得一把攔住十三,張大漢逃跑了,可不能再讓這個小孩跑掉。
十三自然也明白他的意圖,可他卻沒絲毫與這人再扯的意思,瞬時出手如電,一把敲暈了那個大漢。
十三抱起沒有絲毫動作的小孩,去了最近的一家客棧。